?枯禪居在馭虛觀最偏僻的西北角落裏，用作閉的地方，很久沒關人了，裏頭佈滿蛛塵網。

甄朱進了小黑屋，除了每天來給送一次飯食的話嘮道小聽風，隔著門和他說了幾句話，就沒見過別人面，度日如年地過了三天，第四天的一早，終於被放了出來，帶到外頭，看見執事廣子來了，正站在庭院裏，急忙到了他的面前，恭恭敬敬地他道長。

廣子沉著張黑臉，正眼都不看一下：「妖，你這就出山去，不得再踏上境一步！要是被本道長知道你再敢回來，到時休要怪我斬妖劍出鞘無！」

甄朱呆了一呆。

這幾天被關在小黑屋裏，一直等著有人再來審問自己，卻沒有想到，什麼都沒問，就這樣放自己走了？

要是只是土生土長的蛇妖，弄出這樣的事，現在人家寬宏大量不計較，肯放走，簡直就是撞了大運，趕走就是了。

但問題是……不想走，也不能走……

要是真的就這樣被趕出了上境，再也無法回來，另一個世界裏的他該怎麼辦？

無法接，他真就那樣永遠長眠於深海之下，再也不能回來了。

「妖！放你走了，你還不走？」

廣子見怔著不，也是到意外，終於盯了一眼，再次呼喝，兇的不得了。

甄朱被他喝的回過了神兒，急忙懇求：「道長寬宏大量放我走，我激不盡。只是我一心向道，懇請道長，能否容我棲山中……」

見他似又要怒斥，急忙補充：「我保證我絕不敢再擅山門一步！只要容我在山中棲，我就激不盡。求道長了！」

是真的盼能留在山裏，這樣至，以後會能有機會再遇青子，焦急懇切，溢於言表。

廣子哼了一聲：「要不是祖師定下的規矩，前些天你怎麼可能的了山門？何況這也是掌教師叔的意思，你再多說也沒用！」

甄朱一怔，又懇求：「求道長能否通個話，容我在走之前，見上君一面？」

「上君是什麼人，豈容你說見就見？」

他已留意到枯禪居外開始有年輕弟子三三兩兩地聚集，彷彿在朝這邊踮腳張，開始出不耐煩的表：「快走快走！從後山門走！」

甄朱心知這黑臉道長這裏，自己是不可能有任何通融了，就算下跪求他，恐怕也是無濟於事，心一團，見他催的急，命一個同行的老道押自己從後山門立刻離開，那老道也是橫眉冷目，一副恨不得把打包了給丟出去的樣子，臉漲得通紅，無可奈何，慢慢轉，走了幾步，忽然又停了下來。

廣子見狀，真的怒了，正要斥，甄朱已經轉：「道長，我願意將功補過！你們不是想知道那晚上的那道金是怎麼回事嗎？我其實知道的。這幾天我都在等你們來問我，你們卻不問。」

廣子立刻道：「快說！」

「事關重大，我只能對上君說。」

甄朱說完，站在那裏，既不走，也不開口了。

廣子一愣。

那晚上的那道金劍氣，靈力之高，實在駭人聽聞，自己的修為在它面前，也是不堪一擊。山中陡然出現這樣來歷不明的攻擊，對於上境來說，終究是個患，如果能查到源頭，自然是好事。

他思忖了下，瞥了妖一眼，知是不肯在自己面前開口了，哼了一聲，命老道看好，自己轉匆匆去了。

……

甄朱忐忑地等了半晌，終於等到廣子回來，冷冷說道：「師叔答應見你，隨我來吧。」

甄朱鬆了口氣，急忙向他道謝。

廣子轉就走，甄朱跟了上去。

山中早課已經開始，一路過去，除了幾個掃地的小道，沒再遇到什麼人了，穿過重重道殿，甄朱最後被帶進一青木扶疏的院落里，停在一看似書房的青階之下。

廣子命等著，自己，片刻后出來，後跟著道聽風。

「朱朱，隨我來。」

道臉上帶笑。

甄朱點頭，向立在一旁冷眼看著自己的廣子輕聲道了句謝，低頭跟著聽風，邁步上了臺階。

剛一進去，甄朱彷彿就聞到了初次和他見面之時，他上帶著的那種淡淡的檀息。

不張了起來，屏住呼吸，跟著道穿過外間，停在了一扇青屏風之前。

「上君，朱朱來了。」

道向里說道。

「讓進來。」

他的聲音傳了出來。

聽風轉頭，沖點了點頭，附耳低聲道：「你進去吧，莫怕，上君人很好，平時我常犯錯，他也從不罵我。」

甄朱朝道激地笑了一笑，極力穩住就快要蹦出嚨的心跳，慢慢轉了屏風，停住了。

裏面是間闊大的方室，四面開窗，線明亮，牆上相對懸了兩幅青詞，以硃砂書寫在青藤紙上，筆跡舒灑中不失凝峻，窗邊一隻綠銅香爐，爐中裊裊泛著細煙，他就端坐在居中的一張地席之上，發束道髻，一青袍，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模樣。

「廣子說，你要見我，說明劍氣來歷？」

他放下了手中道卷，兩道目朝投來，落在了的臉上，語氣舒和，卻又散發著一種拒人以千里之外般的冷清。

「不敢欺瞞上君，那道劍氣，當時確實是因我而起，但卻不是出於我的能力，而是從前我因機緣巧合，認識了一位世外高人，他見我道行低微，賜我真符，說遇到危難之時用以自保。那天晚上，我被金龍太子脅迫，慌慌張張催真符……」

「這是我第一次用，我當時只想卻退金龍太子，真的做夢都沒想到，威力竟然這麼大，不但傷了金龍太子，還毀了山門……」

咬了咬，停了下來。

青子雙眉不經意似地微微揚了一揚。

「經過就是這樣，千真萬確！」甄朱搶著又說道。

「要是有半句撒謊，我甘願首異，魂飛魄散！但是那個高人是誰，請上君不要問，他也沒告知我名號，當日只是見我道行低微，又孤苦無依，可憐我才賜我真符，更不許我拿他名號招搖。懇請上君見諒。我之所以說出來，本意是為了打消上君和執事道長的顧慮。那晚真的完全只是個意外而已！」

說完，著對面的他，雙眸中滿是誠懇。

青子看了一眼，彷彿沉了下，終於微微點頭：「你說明了就好。去吧，我讓人送你出山，往後不要再回了。」

甄朱傻了眼。

原本想著，和他說明況，解除了所謂的同黨或是暗脅之說，再求求他，應該也就能允許被留在山中了。

卻沒有想到他還是要趕自己走。剛才那句話，語氣雖然緩和，但聽出來了，不容辯駁。

定在那裏，一不。

他說完，便不再看了，信手拿起方才放下的那捲道經，翻了一頁，眼皮都沒抬：「你還不去？」

「上君，我想留下，留下山門之中，懇請上君全！」甄朱簡直快要哭了。

青子終於肯抬眼皮拿正眼了。

「上君要趕我走，我已知道，你是掌教，原本你說了算，我也不該再這樣厚著臉皮強行求留。但我真的不想走！這次我千辛萬苦來到山中，其實另有一事……」

甄朱停下，雙膝忽然慢慢落地，跪在了他的面前。

他眉頭微微一皺，但除此，也沒什麼多餘的表。

「我來山中，也是為了尋我的前世人，和他再續舊緣。」

慢慢地說道。

青子這回終於出詫異的表，著一語不發。

「上君，您是仙君，早已修的不沾紅塵，我卻不然。但我也不羨仙。前世我曾經有一摯之人，當時我不知珍惜，他死去之後，我才追悔莫及。我帶著前世記憶，迴轉世來到了這裏，為的就是找到他。我曾被困五百年，也是那位世外高人，經他指點，我才知道我的前世人就在上境之中，所以我來，我必須要找到他……」

說著，心中忽然，眼眶不自覺地微微泛紅。

青子沉默了片刻，隨即淡淡道：「你那人是誰？我他隨你同去就是了。」

甄朱凝視著他，慢慢搖頭：「我記得前世有關和他的一切，但這一世，他是誰人，我卻不知。那位高人當時也只是告訴我，他就在上境之中。所以我必須留下找他。因他就在這山中。只要讓我遇到了他，我就一定能認出他……」

甄朱眼中慢慢凝了霧氣，一顆晶瑩的淚珠，將落不落，掛在微微泛紅的眼角之上。

前世里，當他還是向星北的時候，只要在他面前出這樣將哭不哭的楚楚模樣，無論是對是錯，他就一定會心下來，將擁懷裏百般安。

「懇請上君開恩，暫時容我留下，只要我找到了我的前世人，我就離開。」

那顆淚珠，終於還是忍不住，從睫上倏然滾落了下來。

方室里再沒有半點的聲息，就這樣跪在他的面前，低頭等著他的垂憐。

有風拂過窗前的一株老松，青枝碧針，發出微微沙聲，越發顯得耳畔寂靜。

半晌，他才了肩膀，彷彿遲疑了下，終於勉強說道：「既然這樣，那你暫且先留下吧。只是記住，不許走，不許生事，一旦找到你要找的那個人，須得立刻離開山門，往後再不要回來！」

他心了，他終於還是心了！

甄朱極力下就要出的笑容，慢慢抬頭，用充滿激的目著他，向他道謝，一雙眸眼角還含著晶瑩的淚。

他面上彷彿掠過了一窘狀，不再看，只道：「出去吧。」

甄朱從地上爬了起來，轉要走的時候，又停住，著他說道：「我不會白白吃你們的飯的。我能伺候上君，還能打掃庭院……」

青子淡淡地道：「不必了。你記住我的話就是。若有違背，我立刻讓人送你出山！」

甄朱見他神已經恢復了一貫的清高，也不敢再得寸進尺了，反正已經達了目的，聽話地點了點頭：「嗯，我記住了！我會牢記上君的話！」

耳畔那陣輕盈的腳步聲和著與道低聲說話的聲音，漸行漸遠，終於消失，方室里也徹底地安靜了下來。

青子靜坐了片刻，從地席上起，來到窗邊，將窗戶完全地推開，讓風帶走還縈繞在他鼻息里的那一縷彷彿帶著清潤氣息的殘餘幽香。

……

上境雖然在松泉幽谷之中，是個世外之境，但仙門之中，弟子除了出家，出師之後，也可選擇火居，如同凡人那樣娶妻生子。

沒幾天，也不知道消息怎麼走了出去，許多年輕弟子私下都在熱議，說那蛇妖來山中是為尋找前世人，個個難免就有所幻想了，只是礙於廣子的嚴厲，不敢再有所表，只是暗中每天都在找著機會想在面前臉。

人人心中都想，萬一自己就是念念不忘的那個前世人呢？等相認后，自己修仙出山，再和雙宿雙飛，到時逍遙快活，三界之中，誰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