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拳打腳踢，怕挨打，在做飯上格外認真，久而久之練就了一手好廚藝，對火候把控特別在行。

當時林氏寫信給薑舒窈說到此事，薑舒窈便提議讓學做炒飯。炒飯聽上去簡單，想要做好可不簡單。從蒸飯到米飯的炒製，每一步都有講究。米飯要顆顆分開，不能粘連，蛋窈盡量包裹住米粒，在保證米飯翻炒出香味的同時，不能讓外層的蛋炒老炒焦，無論是對火候的把控還是對翻炒的力道都有嚴格要求。

孫娘子子畏，當初林氏讓來市肆當廚娘，第一反應就是拒絕。後來林氏再三強調不用讓拋頭麵，又保證的賭徒丈夫不敢再對手，且廚娘月錢足，可以供孩子去書院，孫娘子才勉強答應。如今已經嘗到了這份活計的甜頭，每日在小廚房安安心心炒飯。

隻是這份安心，到今晚被打破了。

“不是說我不用拋頭麵嗎？”驚詫地道。

掌櫃的不懂的疑慮：“這算是什麼拋頭麵？不過去人前個臉，做頓飯而已。再說了，你又不是什麼大家閨秀，談什麼拋頭麵，你沒見大小姐都在外麵站著呢。”

孫娘子隻是不敢見人罷了，以往丈夫總尋這個由頭對拳打腳踢，如今離開了丈夫的魔爪，依舊對此到畏懼。

掌櫃的便好生勸了一番，最後道：“夫人待你不薄，小姐更是放心大膽地將手藝教給了你，現在正是用到你的時候，你難道連這也要推拒嗎？”

他的話說到了孫娘子心裡去了，孫娘子一咬牙：“好，我去。”

食攤推到了大堂門口，街道外麻麻湧了堆看熱鬧的。

掌櫃的將今日那幾日吃的盤子端出來：“這是那幾人吃的，大家可以看到這剩下的半盤，皆是點的蛋炒飯。”他指指孫娘子，“這是咱們市肆的廚娘，接下來就由當場炒一鍋蛋炒飯，大家可以看看食材、用和咱們這樣的炒飯法子炒出來的飯，會不會不幹淨到吃了半盤就讓人吐出來。”

這熱鬧倒是瞧了個新鮮，食客們議論紛紛。

“炒飯？看上去簡單的，我瞧其他食肆的吃食做法都不簡單，但這炒飯一看就是容易的。”

“是啊，無非就是米飯和蛋，能有多好吃，就算是幹淨的，也沒什麼吃頭。”

孫娘子覺所有人的目投往這邊來，更加張了。

似乎又想起了曾經做飯時的恐慌，做不好就要挨打……這樣想著，手也開始抖起來。

覺到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有種忍不住後退的沖。

忽然，一張溫暖的手覆在了的肩上：“你沒事吧？”

孫娘子轉頭，對上了薑舒窈漂亮的眼睛。

“你很害怕嗎？”薑舒窈問。

孫娘子何曾與貴人如此近過，連忙低頭：“不敢。”

薑舒窈無奈地輕笑：“什麼敢不敢的，你若是害怕，那就不必強行撐著，咱們另想法子好了。我知道你家裡那些事，我能理解。”

孫娘子一，驚訝地抬頭。

一個下人，哪曾想過自己那些糟心事會汙了大小姐的耳朵？而大小姐不僅聽說了，記住了，還如此溫地勸，諒。

幾度張口言，又不知道說什麼，隻能紅著臉垂下頭。

薑舒窈拍拍的肩膀：“沒事的。下廚不應該是件有負擔的事，應該是愉悅的、安心的、有滿足的。同樣地，食也應當是治愈人心的。希你有朝一日可以會到這些覺。”說完這句話後便轉離開，準備和管事商量怎麼收場。

剛剛邁開腳步，背後就傳來了一聲強忍意的呼喚。

“大小姐！”

轉，見孫娘子紅著眼睛，對出了個燦爛的笑容：“我可以的。”

薑舒窈一愣：“……都說了沒事的，不必勉強。”

“不，大小姐，奴婢沒有勉強。”

說完，恭敬地行了個禮，轉走出堂屋，來到店門口。

爐火已燒起，火舌在空中搖曳，空氣也變得熱燙起來。

眾人一看出來的是廚娘，並不是廚子，頓時有了輕視的心理，畢竟酒樓裡的廚師都是廚傳人，沒聽過哪個廚子有本事的。

孫娘子聽到了他們的議論，本應該畏不前，可此時卻激起了鬥誌。炒飯是大小姐教的，輕視可以，絕對不能輕視大小姐。

努力忽視圍觀者的眼神，想象自己這是在廚房。

搖曳的火舌，擺好的米飯，配菜……掃了一圈，心漸漸沉下來，手握住鍋柄的那一刻，忽然就會到了大小姐說的那句話。

下廚，本就應該是件安心的事。

眾人發現，那個看著怯懦的婦人，忽然神一振，更換了個人似的。

握住鍋柄，在火舌上幾圈，燒熱鍋底，利落地旋轉抹油，右手手腕一翻，舀一大勺米飯放鍋。

蛋炒飯用的是隔夜飯，蒸飯時要用紗布墊著蒸籠防止水汽太多，保證米飯的水分不會過多，這樣炒出來的米飯才會顆顆分明。米飯鍋後，迅速散，力道要均勻，速度要快，不能將米飯搗爛或者切斷，這樣炒出來的蛋炒飯米粒不夠飽滿。

接著就是翻炒，孫娘子已經駕就輕，翻炒時手臂用力，米飯在鍋中翻跳躍，逐漸溢出淡淡的米香。看著米粒中的水分稍去後，臂取來已經打散好的金黃亮澤的蛋黃，流暢地在空中畫出圈狀，均勻地灑在米飯上，同時手腕不停抖翻轉鐵鍋。

蛋下鍋後孫娘子開始快速翻炒，單手將鐵鍋端起，讓鍋底在火舌上不停旋轉，同時輕巧而均勻地用木鏟推米粒。濃鬱醇厚的蛋香味在逐漸空中散開，每一次翻炒，都會裹上米粒，隨著抖鍋的作，空中跳躍的白皙米粒逐漸變得顆顆金黃，粒粒飽滿。

做慣了活累活，這點力消耗不值一提。端著鐵鍋，抖翻炒，米粒在空中蹦跳翻轉，似乎是要從鍋裡逃出來一般，可每次都能穩穩地落鍋中，看得圍觀食客眼花繚。

看著差不多了，高懸著手往鍋裡灑下細鹽和蔥花，剛才空氣中的蛋炒飯香味更加濃鬱了，再次顛鍋後，米飯輕盈地在空中畫出弧線，勺子一磕，鐵鍋一翻，往大白瓷盤倒蛋炒飯，一套作行雲流水，看得人心舒暢。

眾人不由得將目投到那般“簡簡單單”的蛋炒飯上。

炒飯堆了座小山，金燦燦，黃，顆顆飽滿分明，在白瓷盤上恍若一盤泛著細碎亮的碎金，襯得出的白米飯更加白皙。香氣層次簡單，沒有多餘的累贅的味道，將蛋香和米香詮釋到了極致。

孫娘子從狀態中走出來，這才發現周圍安靜了下來。

剛才心有懷疑的食客們全部啞聲了。簡單嗎？當然簡單，不過是蛋和米飯罷了。可是為何這出鍋的蛋炒飯卻如此的人呢？

掌櫃的出聲道：“有客願意試菜嗎？”

剛才炒飯打消了人們對於“吃食不幹淨”的質疑，現在便是打消“味道平平”質疑的時候了。

站在前麵的老爺子率先踏了出來。他是農家漢，靠賣苦力供兒讀書，兒爭氣，考科舉朝堂，如今是朝廷戶部侍郎。兒孫孝順，知曉他就好一口吃的，整日搜羅些細食給他，但他們不明白他這麼多年記掛的是那口樸素純粹的飯食香氣，而不是珍饈饌。

他在眾人好奇地目下接過調羹，舀一口蛋炒飯放口中。

剛出鍋的蛋炒飯熱氣騰騰，蛋香四溢，一口中，細膩醇厚的香氣頓時席卷整個口腔，外層的蛋，致地包裹在飽滿甘香的米粒上，而爽，均勻細膩。

米粒飽滿鬆，炒製消去了米腔中的水汽，使得米飯圓潤彈牙，顆顆分明地米粒在口中撞、跳，伴隨著清新的蔥香，淡淡的油脂香氣，蛋黃的醇香和米飯的清甜融匯合，瞬間讓人的心沉浸了下來，似乎這就是溫暖二字應有的味道，天然、純淨、平和。※思※兔※網※

老爺子已經很久沒有到了這種味道了，此刻甚至有些激。

“如何？”旁邊看熱鬧的食客見他久久不語，連忙追問道。

“好。”他先是輕輕點頭，隨即越點越重，“很好，就這個，給我來一盤！”他說罷，轉踏空無一人的市肆中。

“這……至於嗎？”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懷疑這老爺子是托。

就在這時，剛吃完飯的書院眾人路過，了進來看熱鬧。

挑剔公子一向貪吃，聽到此需要有人嘗味兒，立馬沖到了前頭：“我來，我來。”

掌櫃的見他著錦，明顯不是普通百姓，不是市肆想要招攬的食客，有些忐忑連忙看向遠的薑舒窈。但薑舒窈並沒有搖頭，他收回目，猶豫地為挑剔公子遞上瓷勺。

挑剔年雖然厲害，但是明白是非，一盤食材隻有米飯和蛋的吃食，他又不會要求炒出龍味。

他舀氣一勺放口中，蛋細膩，薄薄地包裹著米粒，讓人有一種吃的是白米飯，但米飯本就帶有濃鬱蛋香味的覺。清甜的米飯彈牙有嚼勁，咬開以後，香氣更甚，準的火候使得米飯鬆的同時蛋保有一細膩的醇厚水，類似於脂香味，在口中旋轉散開。

“味道簡單，隻有蛋香和米香，但卻將兩種味道完地和在了一起，激發到了極致，看似簡單，但是卻蘊含了很多巧思。”他點評道，還想勺舀，卻被掌櫃扯開了盤子。

幹啥呢？調羹上沾著口水呢！

“咳。”他隻顧著品味兒了，忘了這茬，道，“那什麼，給我們來個幾盤。”

後的同窗他：“還沒吃夠嗎？”

“咱們帶回書院去，熬夜苦讀，你不吃夜宵嗎？”挑剔公子小聲道，“你難道還想去食堂幹饅頭？”

同窗們啞聲。

挑剔公子今天吃了好吃的，心大好，對蘇娘子贊道：“手藝不錯。”

孫娘子怔愣地看著他，然後把目移到旁邊圍觀的食客上。他們聳著鼻子，努力吸著香氣，裡議論著吃食的味道，麵上的表沒有毫的猙獰惡意，隻有對食的向往與期待，平和又充滿善意。

進了市肆的老爺子拍拍桌子，他農家出聲，嗓門也大：“別愣著啦！快給我炒一盤，老頭子我不住的。”

食客們發出善意的哄笑，老爺子整日在小吃街打轉，他們也和他悉了起來，調侃道：“老爺子可小心吃撐咯！”

“呸，你以為我是你啊，貓兒胃。”

孫娘子早已習慣了戰戰兢兢的人生，哪日不挨打都會叩天磕地謝老天爺垂憐，再次這種和氣悠哉的氛圍裡竟恍若隔世。仿若綠芽破圖，心深某一著，陷了難以言喻的，覺自己忽然明白了大小姐說的那句話。

食，是治愈人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