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衙役們帶著那塊蟾宮折桂玉佩繞城跑了好幾天都一無所獲，眼見調查陷僵局，大家都有些焦躁，孫青山就自掏腰包請兄弟們去吃飯，也好提提士氣。

說來也真是踏破鐵鞋無覓，得來全不費工夫，一群人在外面跑斷，狗都沒找到一，偏進了飯莊，習慣將那玉佩給掌柜的看時，掌柜的卻說認識！

原來那家飯莊後頭也供住宿，前年有幾個書生來預備縣試，其中有個賈桂的，學識不錯，掌柜的就想著若來日高中，也能結個善緣，故而平時頗多照顧。

那日賈桂不知從哪兒弄了塊玉料，琢磨著找人雕刻好意頭的玉佩，一來圖個吉利，二來出也面些。只是他找的玉料就不大好，又不捨得工錢，等閑玉匠本不願意接。後來還是掌柜的主提起，說他老丈人就是個玉匠，只不過早就不幹了，正在家閑著沒事做，倒是能幫忙雕一回……

「卑職已經讓掌柜的丈人看過了，確實是他親手雕刻的沒錯，那桂花的紋理中還有他的獨門標記。」孫青山道。

大家一起出去找線索，偏李孟德那小子搶了先，著實他這個老大哥面上無，這幾天私底下沒著急上火。如今總算有了眉目，可算能直腰桿了。

「那個賈桂是本縣學子？」肖明問道，「可知現在在哪裡？」

「他中了秀才，正在縣學中讀書，預備來年鄉試。」

竟然還是有功名的？度藍樺揚了揚眉，下意識看向肖明。

「傳賈桂前來問話。」肖明的臉實在說不上好。

他自己就是寒門學子出，自然也希與他家境相仿的後輩們都能安安分分讀書、堂堂正正做人。可賈桂中了秀才，又在縣學中朝廷資助供養，竟然還跟人命案扯上關係，著實令他不快。

十年寒窗苦，你就給本弄這些？

縣學就在城中，孫青山很快就把人帶來。度藍樺打量了下賈桂，約莫二十三四歲年紀，材瘦削，長相倒是蠻斯文。不過他最近大概沒睡好，滿是的眼底青黑一片，整個人看上去就很驚惶不安，孫青山只輕輕一推，他就如驚弓之鳥般打個哆嗦。

按照大祿律法，有功名者可見不跪，但那賈桂剛進衙門口就了，肖明一抬頭，他就撲通一聲雙膝跪地，泣不聲道：「學生真不是有意的！」

度藍樺：「……這就招了？」

肖明看得心頭火起，狠狠拍了下驚堂木，「還不從實招來！」

賈桂的心理素質是真的不行，過去幾天的自我腦補已經讓他瀕臨崩潰，方才見孫青山找上門去，就覺得已然事發，心理防線瞬間坍塌，完全不用任何審訊技巧，他自己就把事的前因後果給禿嚕了，不過大家越聽越不對勁。

他中了秀才后功讀縣學，在平山縣也算有了點名氣，開始有人主邀請他外出際。去年春天，他在葫蘆灣與人文會時，偶遇一名鍾秀的姑娘。

鍾秀家中略有薄產，父母也疼，時也學人家讀書識字，一心一意要嫁個讀書人，以後當太太。而賈桂家境不好，長相倒是很過得去，一眼就看中了家境富裕又年輕漂亮的鐘秀……

郎有妾有意，兩人一拍即合，從那之後就頻頻往來，還一起看點小黃/書啥的，覺很刺激。

「那日，那日我二人外出賞花被大雨所阻，在城外避雨時見，見四下無人，」賈桂上的汗水跟下雨一樣，他了乾燥的，有些畏懼的瞟了肖明一眼，馬上又哆嗦著先垂下頭去，「四下無人，就，就就好事……」

放在外頭，二十多歲的男人孩子都有了，但賈桂卻因早年家貧又眼界高而未曾娶妻，本就氣翻湧，正巧年輕麗的鐘秀衫盡，玲瓏軀若若現，他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之前看過的書，哪裡還忍得住？

而鍾秀本人也對他有意，連日來又看了許多不大正經的話本，很有點兒躍躍試，半推半就間嘗了果……

「誰知前些日子忽然告訴我說有孕了！著我娶。」賈桂突然激起來，哭著喊道，「學生，學生還沒親啊，若人知道學生與人無茍合，還有何臉面」

話還沒說完，肖明就呵斥道：「你如今倒是知道臉面了，做出那等醜事時怎的不想？簡直斯文掃地，讀書人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賈桂磕頭不止，「學生知錯了，學生真的知錯了啊！」

其實最近他已經有點膩了鍾秀了，因為老師說他只要苦讀幾年，很有可能考中舉人，待到那個時候，什麼樣的好姑娘沒有？何必提前弔死在鍾秀上？不過是小小縣城裡小商人的兒，怎麼配當舉人娘子！

但萬萬沒想到，鍾秀懷孕了！並以此婚，賈桂又又惱，一時惡從膽邊生。

度藍樺聽不下去了，「還要不要臉？合著你也知道無茍合丟人，那你怎麼不想想人家一個小姑娘家家的怎麼辦？當初是人家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了嗎？自己高興了，現在又來當什麼頭王八！」

賈桂被罵得抬不起頭來，都顧不上質疑公堂之上怎麼會有人出現了。

度藍樺罵痛快了，約覺得好像有誰在盯著自己看，本能地一抬頭，就對上肖明意味深長的目。

忽然有點心虛：貌似原主當初覬覦肖大人鮮活的□□來著……

不過度藍樺馬上就理直氣壯起來：又不是，怕什麼！

肖明也知道跟扯這些沒用，自己短暫地氣悶了下，又著賈桂繼續代。

「約了學生在葫蘆灣見面，說如果學生不去下聘，就，就到縣學告發，讓學生聲名掃地。」

「學生怕極了，也後悔極了，一時豬油迷了心竅，」賈桂整個人都癱了，鼻涕眼淚流滿臉，目獃滯道，「學生將拖到水中……可忽然有人來了，學生便逃跑了……」

倉皇逃竄間，腰間玉佩被路邊樹杈掛落，但他腦海中除了逃命之外什麼都顧不上了，回來后也神魂不定，甚至剛才才被告知玉佩丟在葫蘆灣。

賈桂突然翻坐起來，哐哐哐磕頭，聲淚俱下，「學生當真不是有意殺人啊，求大人寬恕，求大人寬恕啊！再給學生一次機會吧！」

公堂上安靜的可怕，一時唯余沉悶的磕頭聲。

等賈桂終於沒了力氣，爛泥般重新癱倒在地時，卻聽一個子語氣複雜道：「你知不知道撈上來的，是個男人？」

賈桂渾一僵，整個人都傻了，過了好久才吶吶道：「秀，秀沒死？」

嚴肅的氣氛彷彿都變得稽起來，賈桂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好笑，周圍人鄙夷的目令他如芒刺在背，但心深卻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鍾秀沒死？

那麼，那麼他是不是就沒事了？他以後還是秀才公，還能繼續考舉人？

等到來日位極人臣，誰還會記得他今日狼狽？

但他沒有機會了。

肖明親眼見證了他從萎靡不振到失魂落魄，又從奄奄一息突然變得，兩隻滿是的眼睛里都迸發出令人作嘔的。

此人心邪惡，遇事不知悔改，縱虎歸山只會敗壞讀書人的名聲；若來日小人得志，必百姓之患、朝廷之患！

「自今日起，你就不必去縣學讀書了，」肖明冷聲道，「本會親自寫信給知府大人，革除你的功名，永世不得科舉！」

大祿朝讀書人金貴，從舉人開始就要將名單編輯冊轉送各地府，一來防止有人冒充行事，二來也可以給外出的舉人提供便捷。就算他們犯了罪，如果沒有吏部和刑部的同意，地方也必須從輕罰，並保留舉人的一切優待。

但秀才卻不用，只要理由正當、證據確鑿，所屬知府就能褫奪他們的功名。

賈桂臉上的笑容尚未來得及完全綻放就再次被打冰窟，「大，大人？！」

肖明不想再看他的臉，「來啊，拖下去重責二十大板，押大牢聽候發落！」

賈桂崩潰了，瘋狂踢打著上前的衙役，歇斯底里地吼道：「我不服！我不服！我沒有殺人，你憑什麼這麼對我！我要去找知府大人告狀，我要告狀！」

度藍樺覺得他的三觀很問題：你對人家姑娘始終棄已經很噁心了，那可是殺人未遂啊，難道就因為死者沒死，所以你就無罪？

沖李孟德使個眼，後者立刻上前，也不知從哪兒掏了一塊黑乎乎的破布來，直接把賈桂的堵上了。

肖明看垃圾一樣最後瞥了賈桂一眼，然後滿臉厭惡地擺擺手，「速速拖下去。」

還沒來得及緩一緩神，外頭的門子就遞進話來，說萬鵬的妻子來認。

度藍樺一直覺得這個環節過於殘忍，可偏偏無法避免，只是心裡還是有些難，便對肖明道：「我去找鍾秀吧。」

鍾秀是人，眼下的境又比較尷尬敏，讓同為人的度藍樺去接確實更合適，肖明沒怎麼遲疑就答應了。

度藍樺一言不發地帶著阿德和另外兩個衙役出門，剛走出衙門沒多遠，就聽見後傳來人撕心裂肺的哭聲。

是萬鵬的妻子。

度藍樺用力抿了抿，回頭看了眼，對面帶擔憂的阿德道：「走吧。」

如果的推測真，那麼萬鵬死的……也太不值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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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中，賈桂這種人還是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