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夏夫人想著，度藍樺年輕俏，手頭又寬裕，想去的地方無外乎銀樓、胭脂鋪、布莊之類，誰承想平地里蹦出個善堂來，直接就傻了。

「夫人怎麼突然想去那兒？」

「怎麼，」度藍樺微微瞇了眼，「不能去？」

「不是不是！」夏夫人生怕直接往自己裡塞點心，老實道，「那種地方畢竟雜，氣味恐怕也不大好聞，夫人份貴重，怎好輕易挪？若實在想去，不如改日，也好他們提前打掃打掃。」

那地方雖沒去過，可既然養著一群鰥寡孤獨，想也知道不是什麼環境優的所在，萬一再惹得對方不快，遷怒到自己該如何是好？

此時張夫人也顧不上跟夏夫人的齟齬，幫忙勸道：「想必夫人是想做善事，不如去城外寺廟捐些燈油，或是開個粥棚施粥，清凈又乾淨，豈不又快又好？」

而且聲勢浩大的，老百姓也能看見，論及回報，遠比悄悄去善堂來得劃算。

度藍樺懶得跟們掰扯，直接往外走，「得了，我也不強人所難，兩位且先家去吧。」

夏夫人和張夫人面面相覷，都著頭皮跟上去，「夫人說的哪裡話……」

地方芝麻小雖然也由朝廷直接任免，但天高皇帝遠，很大程度取決於頂頭上司的評價。兩人的男人正值壯年，今天過來本就存了結的心，希能趁早再往上挪一挪。誰承想今兒出師不利，若此時真扭頭走了……

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綜合考慮地價和安全問題，善堂一般位於城偏僻，並靠近城門守備軍。平山縣善堂也不例外，距離西城門只有一條街，和賓悅茶樓幾乎隔了一座城的斜對角。

跟肖明正式結盟后，度藍樺越發如魚得水，出門逛街的頻率比男人們都高，每每都是高頭大馬，後頭跟著阿德保駕護航，威風得不得了。

夏、張兩位夫人都是坐轎的，眼見度藍樺一騎絕塵，又傻了一回，忙狠命催轎夫快走，差點把隔夜飯給顛出來。

度藍樺挑了人的路走，不到兩刻鐘就近目的地。這片有不從西城門城的百姓，擔心出事故，便下來牽馬慢慢走。

西邊迎面走來一對祖孫，快到度藍樺跟前時那老太太突然停住腳步，瞇著有些渾濁的老眼打量起來。

度藍樺也看向他們，愣了下，「是你們啊。」

老太太啊了聲，直接拉著孫子跪倒在地，朝磕起頭來，「多謝夫人救命之恩。」

前些日子度藍樺到想辦法賺積分，偶然路過一家糕餅鋪子時聽到裡面有人哭喊，問過後得知是小孩兒貪，抓了糖豆邊跑邊吃，結果噎住了。

到時那孩子的臉都憋紫了，瀕臨窒息。度藍樺當機立斷把孩子抱過來，用了海姆立克急救法，一手握拳，從後面繞過去按在那孩子肚臍和肋骨中間的地方，快速向上猛推幾下，一粒尚未融化的糖豆就從他裡噴了出來……

那次救人給度藍樺帶來足足30積分的回報，雖馬上離去，但印象依舊深刻。

「舉手之勞，老人家不必行此大禮，我要折壽的。」度藍樺將這一老一小扶起，又了小男孩的腦袋，「以後吃東西時不要跑說笑，記住了嗎？」

一次窒息的痛苦足以讓人銘記終生，心有餘悸的小孩兒點頭如啄米，「記住了。」

老太太摟著小孫子，對度藍樺激道：「上回您走得急，本想登門拜謝，打聽了您的份后又不敢打擾，就在衙門口磕了頭，沒想到老天開眼，今兒又遇上了，總算能當面謝過。不然老婆子這心裡啊，總欠著點兒什麼。」

度藍樺恍然大悟，「難怪那日有人在門口發現了一籃子蛋，還以為誰丟的呢！」

因不確定是誰的，大家也不好胡置，就那麼放著等人來認領，誰知天氣太熱，孵出來十多隻小……

有附近的百姓好奇，打聽起來，知曉緣由后俱是讚嘆不已。「原來這就是度夫人？聽說做了不好事呢！」

「那可不？前兒我鄰居的表姐上街給人了荷包，還是度夫人親自抓的手呢！」

「就東三街上那個遊手好閒的賴皮李四，人家小姑娘，都把人嚇哭了，被度夫人當街暴打了……」

「我們巷子里的魏老媽子，上月買了不東西回家，半路上遇到度夫人，還是幫忙送回去的呢。」

在普通百姓的印象中，太太理應是高高在上的，但如今這位卻徹底顛覆了他們的認知。

如果說肖明還是傳統神龕中的雕塑，那麼度藍樺儼然就是先一步走下神壇的菩薩，那般和氣慈善，普度眾生。

這麼一耽擱，後頭的張夫人和夏夫人也趕了上來，隔著轎簾聽見外頭百姓們的議論十分意外：才來了幾個月啊，怎麼弄得跟個英雄似的……

平山縣善堂是座很大的三進院子，眾人剛一靠近大門就聽見裡面的狗汪汪直。

有人隔著門不耐煩道：「誰啊，做什麼的？」

阿德敲了幾下門，「縣令夫人和其他兩位夫人路過，進來瞧瞧。」

裡頭安靜了下才傳來不以為意的笑聲，「你是縣令夫人，那我就是縣令了哈哈哈，在這裡搗鳥，滾滾滾。」

「放肆！」憋屈了一路的夏夫人一聽這話，直接就炸了，上去對著門就是一腳，「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在這裡滿不乾不淨的，不要命了嗎？」

乃地方兵馬巡檢之妻，素日也是個火脾氣，氣頗大，今天對著度藍樺抑許久，早已忍不得。

那人被嚇了一跳，見這個陣仗好像確實不像玩笑，忙小心地將門打開一條，「你們？」

「混賬！」夏夫人的隨從直接把人死狗似的拖出來，抬手就是一掌，敞開大門后才轉對度藍樺畢恭畢敬道，「夫人請。」

阿德把腰牌往門子眼前晃了晃，厲聲喝道：「好大的狗膽！」

門子早就嚇了，拚命掙開后就砰砰磕頭，又給自己左右開弓甩耳刮子，「小人瞎了狗眼，豬油蒙了心竅，一時糊塗，求夫人饒命啊！」

他是真怕了。就憑剛才幾句不敬的言語，辱及員及其家眷，若遇上小心眼的兒，直接抓了打死也沒人敢說什麼。

可，可以往那些員和夫人們來時，哪回不是提前打招呼的？今兒到底是怎麼了？

度藍樺皺眉道：「警惕不是錯，你錯就錯在不問青紅皂白就污言穢語。」

如今和肖明是名義上的夫妻，總要顧及他的面。

靜傳開后沒多久，一個長相憨厚的中年人就從裡面走了出來，見們一行人穿著講究舉止不凡，先見了禮，「敢問幾位是？」

夏夫人的隨從自報家門，那中年人明顯慌了，忙跪下磕頭，扯著嗓子大喊：「小人周奎，是善堂大管事，不知幾位夫人大駕臨，有失遠迎，當真該死。」

一直沒說話的張夫人念了聲佛，向度藍樺，「夫人？」

度藍樺兩隻耳朵都被周奎吼得嗡嗡作響，擺擺手讓他起來，「以後讓手底下的人乾淨些。」

「是是是！」周奎抬起袖子了額頭的汗，又去往門子上踢了一腳，甩了個子，這才小跑著跟進來，「幾位夫人今日過來，可是有什麼要事麼？」

院子前頭養著些鴨和幾頭豬、一隻狗，二進則是菜園子、老人孩子們日常起居和玩耍的地方，後頭就是倉庫廚房和管事們的住所。沒有想象中那麼髒，不過味道確實不太好。

這也難怪，統共一座院子，再大也有限，裡頭又是養家禽家畜，又是開菜園子、贍養孩子和老人……

太還沒落山，不人都在外面活，有的在侍弄小菜園，有的做針線活兒，此時見管事帶了幾位氣度不凡的夫人進來，都屏息凝神看過來。

度藍樺見有幾個老人眼睛都不大好了，卻還在巍巍納鞋底，便質問周奎，「怎麼不老人家歇著？」

周奎為難道：「回夫人的話，他們忙了一輩子了，突然讓他們什麼都不做，也不習慣吶！反而把子養廢了。草民勸了多回都不管用，還有人去擺弄菜園子，草民嚇得了不得，這把年紀了，萬一摔一跤怎麼？就想著給他們找點輕鬆的活計，一來打發時間引個灶，二來若能換點錢，他們也好自己添點喜歡的吃的、穿的、喝的不是？」

老人家閑不住的況確實比較常見，現代社會還有包租公們沉迷撿垃圾呢，但因為善堂的況特殊，人不得不多心。

見度藍樺並不做聲，急於表現的夏夫人便主上前，挑了個看上去相對朗一點的老太太問道：「老人家，你們怎麼還幹活啊？」

老太太的耳朵不大好使了，夏夫人扯著嗓子喊了三遍才聽清，回答起來倒是聲音洪亮。

「不幹活幹啥？俺還氣吶！得給自己掙壽棺材！」

底層百姓沒有刷牙漱口的習慣，撤退不及時的夏夫人被噴了滿臉唾沫星子，頓覺惡臭撲鼻，簡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後面的張夫人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腮幫子都酸了。

見老太太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度藍樺笑笑，又十分同地遞給夏夫人一條手帕，「辛苦你了。」

真該讓夏巡檢親眼看看，你老婆為了你付出了多啊！沒得說，真吧。

夏夫人綠著臉接了，臉的作之暴，彷彿隨時能擼下一層皮來。了一通還是不，終究是人打水來洗了臉。

大概不管什麼時空，華國人骨子裡都流淌著種地的天分，這善堂的小菜園也打理得非常齊整，裡頭垂著紫油油的茄子、細長的豆角，還有幾種度藍樺沒見過的綠葉菜，四仰八叉，長勢極其猖狂。

見度藍樺看得神，周奎殷勤道：「都是林嫂子帶著孩子們種的，糞敞開了使，都長得一嘟嚕一嘟嚕的。」

度藍樺：「……」糞的細節什麼的，倒也不必一一道來。

夏夫人原本還想一手邊胖乎乎的大茄子，結果一聽這話，手指被燙傷一樣蜷回去，臉上的菠菜更鮮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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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敲門，我是專業的。

夏夫人：我今天就不該出來……

PS，敲黑板，部分細節要記住，劃重點，以後要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