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就對了,單是這一條優點,縱使他脾氣再怎麽乖戾放肆,也仍舊有無數人爭著搶著想討好他,各路生的書更像雪片一樣飛過來,隻盼他能多看自己一眼。
不過他好像也確實沒正眼看過誰。
教學樓頂的石英鍾正指向七點半,距離上第一節課還有半小時,尹華珞背著書包徑直走到頂層,在踏上最後一節臺階的時候,驀然停住了腳步。
彼時齊南楓就站在十二班門口,單手口袋懶洋洋靠著牆壁,聽旁邊那個娃娃臉男生在說著什麽。他的校服外套很隨意地敞開著,出裏麵的低領黑T恤和修長鎖骨,過走廊的玻璃窗,灑在他的黑發上,他的側臉俊俏而廓分明,左耳那枚黑曜石耳釘折寒,幾乎晃到了尹華珞的眼睛。
他真好看。這是尹華珞心的慨。
記憶裏,似乎從來也沒認真端詳過齊南楓的模樣,但凡是有他的地方,總本能地想要逃離。他曾是眼中的洪水猛,覺得自己不該和這樣糟糕的家夥擁有任何集,否則就會引火燒。
現在想想,對他的偏見,未免太深了。
誰知下一刻,齊南楓似有所,突然側頭朝這邊來,兩人的視線恰好相對。他似是一怔,隨即便挑眉笑了起來,那雙微微上揚的桃花眼墨人,秀氣裏帶了三分邪氣,分外不羈。
被發現的尹華珞略顯慌張,尚未做好直麵他的心理準備,於是當即轉快步跑下了樓,連頭也沒敢再回。
娃娃臉男生尤昱著的背影,一臉的納悶加震驚:“靠!南哥,我沒看錯吧?剛才那是一班班花?尹……尹什麽來著?”
“尹華珞。”齊南楓念著的名字,把每一個字都咬得異常清晰。
“哦哦想起來了,長得真漂亮,可惜是個小書呆子,常年不出班也不參加活,膽子比兔子還小。”尤昱說著說著就更奇怪了,“不對啊南哥,我記得以前見著你就躲,今天太是打西邊出來了,居然上頂層來看你?”
齊南楓瞥他一眼:“看我的生還麽?也不缺一個。”
“話是這麽說,可隻有看你,你才會高興啊!”
“滾蛋。”
齊南楓下意識罵了一句,他盯著剛剛尹華珞站過的位置出神許久,直到上課鈴聲響起。
*
尹華珞與齊南楓初次相遇,是在高一的下半學期,去給十班的章雁送複習資料,並被章雁奚落了一通,回來時不小心撞上了路過的他。
齊南楓原本是想發火的,豈料一低頭卻看到了那雙淚盈盈的、星子般的眼睛,滿腔煩躁緒頓時熄滅,他不怔然。
瞧這麽委屈的樣子,應該是被欺負了。
其實他也不太能理解那一瞬的自己,為什麽會思考起如此無聊的問題,然後他就聽見道歉,聲音糯,是含著水汽的哭腔。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站住。”他見繞過自己打算離開,順手扯著校服領子又把拎回了原地,“我讓你走了嗎?”
大約是他的氣場太過危險,尹華珞顯然被嚇著了,胡抹了抹眼角淚痕,更加放輕了語氣重複:“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梳著低馬尾,緞子般的長發沿著肩頭垂落而下,睫長而,緩緩眨得像蝴蝶的翅膀,鼻梁秀,,小鹿一樣純淨溫婉。
學校裏不,但長相這麽純的也算見,他略一俯湊近,而後看著小碎步倒退的樣子,不懷好意地笑了:“什麽名字?”
“尹……尹華珞……”
他又問:“知道我是誰嗎?”
迷地搖了搖頭。
他笑得更放肆了一些:“記住了,老子是十二班的,齊南楓。”
尹華珞雖然低調,卻也多了解一點那些被傳得神乎其神的年級八卦,對於齊南楓這位小閻羅王,早在章雁那裏就聽過他的大名,但那天卻是第一次見到真人。
也正是從那時起,齊南楓不好惹的惡劣形象就在心中深固了,自此無論他如何千方百計地接近,都避之唯恐不及。
上輩子從十六歲到二十二歲,他從未做過半點傷害的事,偏偏那麽討厭他;而對於真正傷害的人,卻選擇了寬容和妥協。
生與死的代價換來這輩子的醒悟,是很殘酷,但也算值得了。
講臺上,數學老師的聲音還像多年前一樣渾厚有力,尹華珞托腮看著他手持筆寫下一道道計算題,發現自己對那些知識點記憶猶新,並沒有因為重活一次就忘記。
照進教室,課桌上灑滿斑駁影,暖意融融,忽覺倦意襲來,輕輕地打了個哈欠。
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起來,低頭察看,見屏幕上顯示出章雁的信息:
寫好演講稿給我送到十班來。
當年章雁就是背了代寫的演講稿,順利在校學生會的宣傳部混得了一半職,私下卻把設計海報、製作ppt和撰寫文案的複雜工作統統推給做,自己隻這一份所賦予的榮譽和利益。
替人做嫁的傻事,上輩子做夠了,這輩子絕不能重蹈覆轍。
尹華珞神微哂,直接刪掉了信息,隻當從沒收到過。
從現在開始,再沒有誰可以對呼來喝去,誰都沒資格。
*
第四節課結束,尹華珞收拾收拾準備去食堂,忽覺肩膀被人輕拍了一下,回過頭,見班長段雪燁正站在後。
段雪燁天生有種斯文的氣質,眉眼清冷俊秀,偶爾微笑也淡淡的,看上去很容易就讓人產生距離——可誰能想到呢?既是一班班長又是優等生的他,竟然是除了尤昱之外,齊南楓的另一位好兄弟。
正因如此,以前尹華珞和段雪燁也極講話,凡是和齊南楓有關的人,都盡量避諱。好在段雪燁也不是個管閑事的人,一般不會主招惹。
“班長?”客客氣氣地問,“怎麽了?”
段雪燁藏在金鏡片後的那雙眼睛平靜似水,他不疾不徐地回答:“有點正事,想約你去食堂聊聊。”
“……嗯?”
“希尹同學不要拒絕。”
尹華珞從前被嫉妒心強烈的章雁打慣了,在校稍微出點風頭都會被章雁冷嘲熱諷,事後還會挨章秀的罵。
所以盡管頂著班花的頭銜,平時卻始終在努力收斂存在,唯恐引起別人注意,不太明白,段雪燁究竟有什麽正事非得和自己講不可。
不過疑歸疑,還是很坦然地答應了:“好。”
在去往食堂的一路上,兩人都沒有任何流,段雪燁隻是亦步亦趨跟在尹華珞後,優雅地保持沉默。
尹華珞想問問班長大人,不覺得稍微有點尷尬麽?
但還沒來得及問出口,一轉頭發現食堂裏人山人海,哪裏還有段雪燁的影子?
茫然四顧,試圖尋找段雪燁的所在之,冷不防後有個男生端著熱湯腳下打,眼看著下一秒就要撞上。
千鈞一發之際,有人箍著的腰用力往懷裏一帶,另一隻手則穩穩托住了那碗傾斜的熱湯。
年的校服外套有薄荷葉的味道,尹華珞整個人被他圈在懷裏,腦海空白,還沒搞清楚是怎麽回事。然後抬起頭,就迎上了齊南楓那雙墨瀲灩的桃花眼。
端湯的男生看清了齊南楓的臉,登時嚇得魂飛天外,連忙哆哆嗦嗦地道歉:“南哥,對對……對不起……”
齊南楓不耐煩地瞥向他,眼神含著兇:“腦子壞了?你該道歉的人是。”
那男生哭喪著臉又轉向尹華珞:“對不起,我一時疏忽,我……”
“沒事。”尹華珞趕從齊南楓懷裏掙出來,小幅度擺手示意對方可以走了,“下次記得小心一點。”
“謝謝謝謝!”
那男生如蒙特赦,立刻一溜煙跑得無影無蹤,尹華珞歎了口氣,正趁著人多溜走,豈料剛一挪步,就又被齊南楓攥著手腕扯回了原地。//思//兔//網//文//檔//共////與//在//線//閱//讀//
齊南楓也不管周圍還有多學生在看著,他微微俯靠近,越往後躲他就越往前傾,直到無奈放棄抵抗,乖乖地站在原地。
他輕勾角,故意問道:“怎麽,找老段呢?”
“……”
“放棄吧,他不會來,我讓他先走了。”
尹華珞這才意識到,原來段雪燁是了齊南楓委托,特意找借口把自己引到這來的,虧他剛才還能裝得一本正經。
輕聲道:“那……我也先走了。”
齊南楓站在原地,懶洋洋抬手攔住的去路,他的手指修長好看而骨節分明,距離的臉隻有半寸遠:“不行,你得留下。”
尹華珞尷尬停住了腳步:“憑什麽啊?”
他低下頭,微微垂眸看著:“就憑你今早去頂層看我了,不如你來說說想,好看麽?”
“……我沒看你。”尹華珞頓心虛,視線遊離著,小小聲試圖辯解,“我那隻是巧路過而已。”
他的嗓音低沉而,可一開口就帶著無賴勁兒,語氣非常的理所當然:“我不聽借口,總之看了就不能白看。”
尹華珞頗覺無奈:“那你想怎麽樣啊?”
“很簡單。”他漫不經心一指食堂窗口,“作為補償,陪我吃頓飯。”
第3章共進午餐
在西城中學裏,很有誰不認識齊南楓,所以可以想象,和齊南楓一起在人來人往的食堂裏吃午飯,是件多麽引人注目的事。
尹華珞沐浴著從四麵八方投來的灼灼視線,隻覺自己幾乎要被燒穿了,好幾次都想溜走,奈何沒走兩步,就又被齊南楓輕輕鬆鬆單手拎回了原地。
齊南楓攥著的手腕,力道的不準掙,他悠閑地指點著那些窗口,低頭問:“平時都喜歡吃什麽?”
眼看著排隊買飯的學生們,都自覺主給齊南楓讓開位置,並頭接耳竊竊私語,滿臉八卦的興表,尹華珞此刻隻想找個地鑽進去算了。
“什麽都行。”努力把臉往校服領裏藏,聲音悶悶的,像隻了驚的茸茸的小兔子,“快點買就行,拜……拜托你了。”
齊南楓難得爽快采納了的意見,他終於在某窗口停住腳步,隨便打了三份菜和一份湯。
直到兩人落座,尹華珞看他把裝著蠔油蘆筍和蒸排骨的托盤都推到自己麵前,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兩樣是自己平時經常吃的菜。
有點好奇:“你怎麽知道我喜歡這兩樣菜?”
他看了一眼,淡定回答:“以前路過食堂,無意中見你點過一次,就記住了。”
“那你剛才還問我……”
“隨便問的,主要是想讓那些人看看,老子約到了一班班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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