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籠罩全，沈嫿卻覺不到半分暖意，后脊的冷汗早已將裳打，渾僵連話都發不出。

如此僵持了幾息，正當不知該怎麼辦時，一雙寬大的手掌毫不客氣地搭在了的細腰上。

今日進宮面見貴妃，沈嫿特意穿了新制的襖，桃的對襟外搭件白狐貍的比甲，襯得杏臉桃腮猶如含苞的瑩白牡丹，明艷人。

則，可到底不如平日穿得厚實，而男子的十指剛勁有力，猶如鷹爪，搭在腰間存在十足，讓嚇得煞白的臉瞬間更僵了。

長這麼大，別說是凌維舟了，便是爹爹兄長，也沒如此親的過腰肢，下意識地往後躲。

可剛移了移，那手掌竟收地更了，還來不及憤，這力道，就像要將掐得生生不過氣似的。

不必去看，就知道肯定被抓紅了。

沈嫿疼得輕輕嘶了聲，頭頂那淡漠的聲音便不耐地響起：「別。」

又立即驚恐地將聲響下，這會小臉漲得發紅，雙眸含淚，好好的牡丹似風雨摧殘了一般。

如斯人，旁人瞧了定要憐惜，偏偏那男子半點無憐香惜玉之心，掐著的腰，將人一把提起，便冷漠地撇開了眼，沉著臉往後退了開。

踩著地面，沈嫿才有了些許踏實，可腳還是麻的，若非後便是石桌讓倚著，只怕又要再次出醜，悄悄地了被掐過的地方。

等稍稍平復些，才敢小心翼翼地打量眼前的男子。

只見他著一暗的錦袍，負手而立，外披銀狐領的同大氅，量頎長高大，面容冷峻鋒利。明明是矜貴不凡的樣貌，渾上下卻充斥著生人勿近的戾氣。

而方才還嘶吼著兇殘的獒犬，此刻正討好地趴伏那男子腳邊嗚咽地著，就像只乖順無比的小狗。

沈嫿回過神后，就在猜他是誰。

能旁若無人地出後宮，定是皇親國戚。可時常進宮參與各種宴席，大部分的權貴都認得。

突然冒出個從未見過男子，還能養只如此兇猛可怖的獒犬，心中有了猜想，卻不願相信自己如此倒霉。

直到看清他大氅邊繡的金龍紋上，再看清他的容貌，雙眼重重地閉了閉。

用勉強能聽清的聲音道：「多、多謝王爺。」

能用金龍紋，還能養著兇在後宮暢行無阻的，除了前幾日大勝歸京的肅王還能是誰。

肅王凌越，五歲學騎，八歲軍營，十五歲便能上戰場領軍打仗，戎馬十年從未有敗仗，乃是大雍平定四方的戰神。

若他只是用兵如神，還不至於人聞風喪膽，奇的是他用兵詭異而專橫，多次以寡勝多，甚至有人親眼見他深陷敵營，百箭穿心最後卻死而復生。

更有傳聞說他時常會發病，每每病時雙目通紅，需得食人、飲才能制，早已非凡胎骨。

他戾氣極重，手段狠厲兇殘，所到之橫遍野，殺人如碾蟻，這哪是戰神分明就是煞神。

更有甚者說皇位不過是他的囊中之，全看他願與不願。

在這之前，沈嫿想象中的肅王，應當是那隻獒犬那般，形如山巒、面同野的鄙模樣，萬萬沒想到他會如此俊。

甚至沒半點風吹日曬馳騁沙場的邋遢，反倒面容白皙矜貴，猶如世家公子一般。

昨日沈長洲還打趣，進宮要小心，別撞見不該見的人，誰能想到不僅撞見了，還力行地撞上了。

凌越沒出聲，沈嫿便兀自垂眸想辦法，突得一聲低啞的嘶吼傳來。

輕著微抬頭，便見凌越單手著那獒犬的下顎，修長的手指抵在那鋒利無比的犬牙上劃撥，略不注意，一口下去他整隻手都會被咬斷。

這、這這，這也太可怕了。

那些關於他嗜殺的傳聞瞬間躍眼簾，沈嫿的臉本就不好，此刻更是嚇得煞白。

而凌越則面無表神態自若，手指在那盆大口間穿行，看得的手指不控地往後藏，彷彿要被咬的人是。

沈嫿早已站不住了，一雙鹿眼不安地四下去看，觀察了許久，發覺凌越只專註逗弄著獒犬，本沒有要搭理的意思。

那應該是能走了吧？

咬著牙關，提起一口氣，不敢發出聲音地一點點往後退。

不想剛退了半步，就見他頭也沒抬地冷聲道：「一句謝，便夠了？」

沈嫿：「……」

凌越的聲音寡淡，卻有種難言的威懾力，彷彿一陣驚雷平地起，令沈嫿定定地站著，不敢彈分毫。

他這是生氣了？

會把拉去喂他的寶貝獒犬嗎？

沈嫿又驚又怕，趕忙著頭皮跪地叩首：「臣叩謝王爺的救命之恩，願、願……」

也算能言善道，偏偏這會嚇得腦子轉也轉不，說了半句就卡了殼，能拿什麼報呀？

平日賞下人習慣了，都是從兜里掏東西賞，下意識手指就在寬袖與腰間索。

可還未到荷包，就聽一聲毫不遮掩的嗤笑傳來，猛地反應過來，眼前的人是誰。

他堂堂大雍戰神睥睨天下、金銀不缺，會稀罕的這點東西？

沈嫿煞白的臉不控地燥熱起來，此刻只想找個地鑽進去才好。

的愧尷尬未持續太久，不遠幾個著打扮一致的將士突得小跑了過來。

其中領頭的是個壯若高山的小將士，他面如土，還未近就直直地跪了下去：「屬下該死，屬下沒能看住甪端將軍，險些犯下大錯，還請王爺降罪。」

說著那小將士就開始哐哐磕頭，不消片刻他的額頭便一片通紅，甚至有珠飛濺。

沈嫿子不控地微微後仰，是瞧著都覺得疼得慌，而凌越卻連眼皮都沒抬，更沒說停，好似默許了這樣的懲。

著手指，聽著縈繞耳畔的磕頭聲，心都快蹦出嗓子眼了。

他、他是什麼意思？！該不會讓也要這麼磕吧？

這風都沒吹過幾回的白額頭，可不磕啊！

剛這般想著，那壯如牛的將士便哐當一聲，扎紮實實地把自己給磕暈過去了。

他倒下時，不僅地面震了下，沈嫿也著口跟著了。

接著不需凌越開口，後那幾個將士就很是利索地上前，將暈過去的人直接給拖了下去。

這可真真是無妄之災，若不是這小將沒能看住獒犬，也不會險些被咬，更不會衝撞了他，如今人已經磕暈過去了，就剩一個無說理的人。

沈嫿了潔的額頭，想象著磕得鮮直流的模樣，眼前不控地蒙上了霧氣。

就、就沒人能救救嗎？

沈嫿最後掃了眼小徑，確認的未婚夫不可能從天而降，咬了咬下，認命般地眨去眼中的淚，便要伏叩首。

可額頭還未到地面，就聽凌越又是一聲輕笑。

不知是不是的錯覺，這次的笑聲除了譏誚，還了幾分——愉悅？

「還不走，是等我送你出去？」

沈嫿微微一愣，頓了幾息才反應過來這是放走了，雙眼驀地亮起。

雖然不知凌越為何突然大發善心，但以他的能力，一隻手都能將死，沒理由戲弄。

趕手忙腳地站起，臨走前還不忘福行了個大禮：「臣告退。」

待頭頂傳來他冷淡的一聲嗯，便頭也不回地退出了園子。

原本還想等凌維舟理完政務，再與他說會話，現下是什麼都顧不上了，滿腦子只想立即離開皇宮。

沈嫿腳步不頓地出了宮門，坐上自家的馬車，才算有了踏實。

進宮是不許帶丫鬟的，杏仁和核桃一直溫著牛等著，見臉不好看，還以為是天冷凍著了，趕忙心疼地將牛和點心送上。

小口小口地喝了半盞，發涼的手腳終於暖和了許多，繃著的脊背也和緩了下來，斜靠在榻上，想要歇一歇。

可剛閉上眼，就聽杏仁詫異地咦了聲：「姑娘，您的荷包怎麼不見了？」

沈嫿猛地睜開眼，低頭去看。

果然，那個系在腰間，綉了名字的荷包，此刻不知去向。

-

寧壽宮花園，凌越擰著眉，兩擒著獒犬下頜的手指微微用勁，甪端委屈地將咬了半塊的東西吐了出來。

他方才就注意到了，這沒出息的東西，本就不是想咬人，而是盯上了人家的吃食。

「別見著什麼都想吃。」

甪端像是聽懂了他的話，銅鈴般的大眼睛可憐地盯著自家主人，又不捨得看了眼地上的糕點，到底是沒敢再。

見它聽話，凌越便鬆開手坐到一旁的石凳上，抵著眉心不知在想什麼。

過了沒多久，甪端又咬著什麼回到了他的邊，那顆碩大的腦袋，不停地在他袍角蹭著。

凌越不耐地低下頭，就見它裡咬著個的荷包，正邀功般地往他手掌上送，還發出幾聲討好的嗷嗚。

他向來不喜這等脂氣重的東西，揮了揮手便要拂開。

不想慣是聽話的獒犬今日卻很是反常，使勁地將東西往他手上塞。

裡面到底是何。

凌越眼裡閃過些許寒芒，略頓了頓，沒再拂開，單手解開了荷包上的繫繩。

而後出了與他想象中全然不同的什。

兩塊褐的圓形糕點。

還伴隨著淡淡的栗子香，似乎在證明這確是再普通不過的點心。

「……」

凌越額角的青筋跳了跳，狹長的眼微微瞇起，目緩緩地落在了荷包角落的娟秀小字上。

——呦呦。

-

沈嫿今日為了進宮本就沒睡醒，又了驚嚇，回到鹿鳴小院，就一頭扎進了床榻，待丫鬟們來瞧時，人已經睡了。

杏仁以為只是累了，讓其他人小聲些，解下床前的幔帳，點了盞安神香，輕手輕腳地帶上門出去了。

而這一覺卻睡得並不安穩，一會夢見有獒犬在後追趕，一會又夢見青面獠牙的凌越提著長刀攔下的去路。

等從夢中驚醒時，天已徹底暗了下來。

守在外頭的杏仁聽見靜，立即快步進來，就見抱著錦被坐著，「姑娘醒了。」

沈嫿環顧著悉的臥房，提著的心緩緩落下，「我睡了多久？」

「一個多時辰，方才老夫人和夫人都差人來過了，知道您睡著便先回去了。」

「來人可說了什麼？」

每回進宮，祖母都會喊過去問話，想知道宮娘娘與太子的近況。至於母親，肯定是關心有沒有著累著。

剛想著杏仁便道：「老夫人是請您過去說話，夫人則是送了盞燕窩過來。」

還是娘親最心疼，沈嫿瞭然地點了點頭，雖是睡了一覺，可這覺睡得著實是累，上更是出了些細汗。

舒展了下子，聽杏仁問要不要布膳，竟難得搖了搖頭：「上乏得厲害，我先泡個澡，一會再用膳。對了，派個人去素心堂，就說我吹了風子不適，明兒一早再過去給祖母請安。」

杏仁一一記下，出去安排了會，很快便將浴池備好了。

沈延疼兒，樣樣都想給最好的，當初建鹿鳴小院時可花了不心思。

什麼琉璃瓦碧紗窗，別家姑娘有的不能，別家姑娘沒有的也得有，甚至冬日裡怕地龍燒得太燥，還專門備著散熱的水風。

浴池更是不必說，就在臥房旁特意搭建的，夏日戲水冬日泡澡再方便不過了。

當初建時，鄒氏可在老太太面前酸了好一陣子，說一個兒，早晚要嫁出去，何必花這麼多心思。且襯得兒的瑤芳院太過寒酸，豈不是被外人笑話。

好在爹娘疼，老太太也說將來是要嫁進東宮的，另補了四堂姐一副珍珠頭面，才算堵上了鄒氏的。

屋煙霧氤氳，沈嫿褪去，赤足踏進溫熱的湯池。

清澈的池水上飄著零星的花瓣，閉著眼倚在池壁旁，任由熱水漫過的脖頸，許久后舒服地長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