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棟樓下，周羽磨磨蹭蹭地往外走，不時回頭朝郭家窗戶看一眼，希馮教練過來，能好好開導一下師父，別自己再生悶氣。

「去哪兒啊？」有人站到周羽面前。

周羽一抬頭，看到自己媽媽喬芳，愣了一下，反問：「媽，你怎麼過來了？」

喬芳平常不太茍言笑，現在對著周羽，臉上也沒有什麼表，只說了一句：「你師父中藥吃完了，我去藥房替他又抓了幾副。」

說著話，喬芳將幾包已經熬好裝袋的中藥遞給周羽：「你送上去，我去買菜，晚上你師父到家裡吃飯。」

「哦！」周羽答應了一聲，接過了喬芳遞過來的中藥，隨即反應過來，道：「剛才馮教練過來了，要跟師父喝酒，讓我去買菜，他不會來咱們家了。」

「你會買什麼？」喬芳搖頭，說了句：「把葯送上去，我帶你去超市。」

在自己親媽面前，只有聽話的份，周羽趕提著葯，又上了郭家的樓。

周羽拿鑰匙開了門，正要將葯放到門邊的小桌上，便聽到臺那邊，馮教練似乎著了急：「我是在跟你提錢的事嗎，昨晚問半天，不跟我說實話，但凡給我點底，我怎麼著也得攔你！」

郭炳輝嘆了口氣：「我後頭想了想，那會兒跟中了邪一樣，老范這缺德東西，非要我家姑娘退役，連轉會都不許，我去找大老闆，沒上樓就給攔住了，他那書跟我說，這事的決定權在老范，我急得沒法，想著就當破財消災，塞點錢給他，讓他放小羽一馬。」

周羽聽得愣住，朝著臺了過去。

馮教練不贊地道：「老郭，你這歲數算是白長了，范林誰的錢都能收，就不會收你的，這點事你都沒看明白！現在人家一箭雙鵰，把你趕走，還給自己立了個貞節牌坊。」

「不管怎麼樣，我家姑娘總算留下了，算算也不虧！」

「提醒你一句，小羽只怕待不長，不說你跟范林那些過結，剛才開著會，小丫頭半道就跑了，老范當時臉都青了，都知道範林心狹窄，得罪他的人，有幾個能吃到好果子。」

郭炳輝倒一口涼氣：「哎喲，這傻孩子，怪我沒早打預防針！」

周羽輕輕退出房間，又將門輕輕地帶上，然後靠到走廊牆上，長長地吐了口氣。

直到喬芳的電話打過來，周羽才醒過神，趕往樓下跑去。

此時的屋裡，馮教練替郭炳輝出了個主意：「照我說，就去辦轉會，不用理范林。」

郭炳輝一臉的猶豫：「范林在圈子裡人脈那麼廣，他……」

「我說，你忘了一個人，」馮教練拍拍郭炳輝肩膀：「去找蕭子鋒，他不是才誇過周羽嗎，咱們趁熱打鐵，范林就算再橫著走，也不是人人都買他的賬。」

郭炳輝顯得有些猶豫：「這……」

「知道你耿直，怕人家覺得，你仗著以前幫過他，想要點好，」馮教練瞧著郭炳輝，問了句，「你想想，是面子重要，還是孩子的前途重要？」

拿手了臉,又想了半天，郭炳輝終於下了決心：「也對，我這輩子算是完了，可我家姑娘還有大好前途，我豁出老臉算什麼，，我這就去找他！」

「都這麼大歲數了，才曉得豁出老臉，你要早有這覺悟，這會兒老婆孩子都到手了！」馮教練取笑道。

「聽不懂你的意思！」郭炳輝故作糊塗，推著馮教練，要往外走：「今天不喝酒了，我這就去火車站買票。」

「還急啊，」馮教練走到客廳：「你這老土，我用手機給你買，不過，要不要跟蕭子鋒先打個招呼？」

「我跟小蕭多年沒聯繫了，」郭炳輝訕笑，到底還是有些忐忑：「先過去看看，要是他認不出我了，我轉頭就走。」

「你呀！」馮教練哭笑不得，直接坐到沙發上：「以前聽你吹跟蕭子鋒稱兄道弟，這要來真的，你又慫了，算了份證號給我，我用手機替你買車票，今天一定得請我喝酒！」

一間熱鬧的超市，喬芳細心地挑著排骨，周羽在旁邊想了半天，壯著膽子說道：「媽，師父……不在商港隊做了。」

喬芳轉過頭，驚訝地問：「出什麼事了？」

「是……因為我。」周羽看著自己腳尖，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瞧了周羽一會，喬芳嘆了口氣，沒有追問下去。

簡短的幾句之後，喬芳繼續採購，周羽則百無聊賴。

「媽媽，我要吃，燒得紅紅的。」不遠冷凍櫃前，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拿手指著冰櫃，對站在旁邊的媽媽說道。

「自己拿呀！」那位媽媽一看，就是溫和又好說話的。

小姑娘得寸進尺：「我要多多的。」

「行，多多的！」媽媽被逗得笑起來。

周羽在旁邊看著，竟有點神。

周家還是四口人的時候，喬芳也喜歡做紅燒。周羽還記得，那時候吃，是要靠跟輝輝搶的。爸從來不管，說讓兒公平競爭。曾經有過一次，為了爭最後一隻，周羽還跟比自己只小十分鐘的弟弟打了起來。

後來誰輸誰贏，周羽已經不記得，只知道，那個可以為了打上一架的快樂，再也找不回來了。

「放車裡吧！」一袋排骨，被遞到周羽眼前。

周羽一轉頭，注意到喬芳在看自己，趕接過袋子，放進手推車，跟在喬芳的後面往前走。

「今晚回宿舍嗎？」喬芳往別的櫃檯走去。

猶豫了一下，周羽說了個「不。」

下午周羽從會場衝出來的那子義無反顧，此時消失殆盡，只剩下后怕。用腳趾頭想，周羽也知道，明天范林肯定要抓住猛K一頓，沒了師父在邊，周羽終究了點底氣。

「請過假沒有？」喬芳轉頭看了看周羽。

周羽這下更是張口結舌，眼睛控制不住瞟。

「是不是闖禍了？」喬芳眉頭擰了擰，明顯看出了周羽神的不自然。

「我……」周羽磕磕半天，道：「因為師父的事，我提前出來了。」

喬芳打量道：「他手續辦完了？」

「……大概吧！」周瑜也說不太明白。

喬芳這時走到賣的冰櫃前，低頭挑了起來。

「不買了吧！」周羽小心地看著自己的媽。們家十多年不做這道菜了，那悉的味道，容易想起悉的人。

「你剛才老看這邊，不就想吃了嗎！」喬芳隨口回道。

瞄了喬芳一眼，周羽角不由自主地翹了翹。

超市外，周羽左右手各提著一隻袋子走出來。

「我要拉媽媽的手！」一個清脆的聲音傳過來。

周羽過去，是那個想要多多的小姑娘，此時抓住媽媽一隻手，正撒著。

「還不走？」喬芳在後面打完電話，上來拿過周羽右手的袋子，直接往前走去。

周羽趕追了上去，亦步亦趨地跟在喬芳後面。突然閃出一個念頭，像小時候一樣，挽住喬芳的胳膊。然而念頭歸念頭，周羽的手了半天，卻始終沒勇氣去喬芳。

「你師父都離開商港了，想過以後怎麼辦？」喬芳突然回過頭。

周羽幾乎立刻將手背到後面，心虛地往旁邊看著，道：「他沒說呀！」

「我是問你!」喬芳瞧著周羽。

周羽瞬間明白了意思，咬了咬，含糊地「嗯」了一聲，拔跑到了前面。

回到郭家，馮教練似乎跟郭炳輝已經說完，兩人對坐在飯桌邊，正聚會神下著棋。

同馮教練寒喧幾句，喬芳便帶著周羽到廚房做飯。沒一會，馮教練卻告辭了，說是未來婿上門，老婆打來電話，要他這未來老丈人鎮場子。

郭炳輝說要親自送馮教練下樓，兩個人還有說有笑。周羽好奇，不知道馮教練說了些什麼，覺郭炳輝原本臉上的頹，竟褪了不。

半個小時后，飯菜上了郭家的餐桌。

喬芳替郭炳輝盛了小半碗飯，放到他面前，道：「校下面一間業餘俱樂部在招教練，雖然沒有編製，不過待遇算不錯，簽正式合同，有五險一金，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郭炳輝瞅了周羽一眼，周羽趕低頭，端起喬芳遞過來的飯。

「知……道啦？」郭炳輝撓了撓眉心，眼瞧了瞧喬芳。

「你覺得行，我明天幫你打一份簡歷遞過去。」喬芳坐到了郭炳輝的對面。

「那就拜託我們喬副校長了，」郭炳輝臉稍有點紅，這時候往臺上看了一眼，道：「難怪呢，在臺上看到喜鵲飛上枝頭，還真是好事上門，商港那地方……混著沒意思，還是回校舒坦，多謝了！」

「說什麼客氣話，」喬芳淡淡地道：「你當初為了小羽，放棄校編製，是我們母欠你的。」

「這話說的，欠什麼欠！」郭炳輝嘿嘿直樂。

兩人說來說去，算是把郭炳輝下一份工作敲定，倒是喬芳自始至終，沒問一句，郭炳輝為什麼不在商港做了。

此時喬芳挾了個，放到周羽碗里，道：「小羽一塊退了，我這就替你申請今年的特長生，該定下心讀書了！」

正抓起，準備要啃的周羽一下怔住，抬頭看向喬芳。

不但是周羽，郭炳輝也放下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