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下了點雨，地上一片意，醫務室門前一顆櫻花樹，枝頭眉梢淺淺紅，花苞含待放。偶爾飛來幾隻黑鳥、白鳥，在樹枝上停留片刻又飛走。

羅阮支著下趴在桌上，無打采著窗外，朗朗書聲的教學樓，高樓層的宿舍，臺上晾曬著藍白條紋的校服。

古雨走過來拍了拍的腦袋：「想什麼呢？」

「沒呢，看櫻花樹。」羅阮收下胳膊，了個懶腰。

古雨瞧眼底下的黑眼圈，笑道：「昨晚沒睡好？」

羅阮點點頭，怎麼可能睡得好，昨晚糾結了一夜，突然問：「你覺得做錯了事兒，用什麼樣道歉方式最有誠意？」

古雨想了想：「當然是面對面道歉！」

面對面啊？羅阮沉思，咬。

古雨看這個樣子，暗自揣測：「你是不是得罪人了？」

羅阮遲疑點頭，握了握拳頭，不等古雨說什麼，提包出去。

「喂！小阮你去哪裡？」古雨喊幾聲，也沒回頭，腳步匆匆跑遠。

羅阮先去校長辦公室，沒人；又去溫耐久常釣魚的湖，沒人。最後才從教務得知，溫耐久出差了，大概三天後回來。

羅阮一下子像泄氣的皮球，一路踢著石子回宿舍

早不出差，晚不出差，偏偏這個時候出差。一種絕到底的緒在心口蔓延，苦苦的，是想哭的心。明明很喜歡他，很想來到他邊，可自己卻總是他面前醜態百出，惹他心煩惱怒。

這種悵然若失的覺，實在是不好啊。

溫耐久出差這幾天，羅阮過得很頹廢，不上班時就在宿舍睡覺、看電視。最新的韓劇劇都看完了，了一頓泡麵加火，一盒酸吃到飽。

手機也到了，卻送不出去。羅阮盼啊盼啊，終於盼到古雨的電話打來，說是的溫先生出差回來了。

羅阮剛剛吃到裡的泡麵，嚼都沒嚼就吞了，激：「在哪裡？！啊……好燙！」

這邊的古雨聽到對方的反應后「撲哧」大笑：「我剛剛看見溫先生從辦公室出來。」

羅阮掛了電話，喝了一大口水，穿上拖鞋跑去衛生間，頭髮油膩膩的看著糟心，洗了個頭，又在臉上塗塗抹抹，直到鏡子里的自己乾淨清爽，全無前幾日的邋遢形象，才心滿意足地拿著新手機出了門。

羅阮計算的時間恰好，在公寓附近等到從辦公室回來的溫耐久。

溫耐久沒出現之前，羅阮沿著花壇走來走去，全心全意思索見到溫耐久該怎麼道歉，認真擰眉的表嚴肅極了，以至於並沒有察覺對方正朝走來。

「你在這裡做什麼？」

羅阮被後的聲音下了一跳，回頭就看見溫耐久站在不遠。剛出差回來，還未換下一黑西裝的溫耐久站在黑暗裡，雋逸的面容略顯模糊，嗓音卻依然清涼。

羅阮下意識站直，後腦勺：「沒、沒做什麼……」

「沒做什麼？」溫耐久似笑非笑地問，「那你站在這裡做什麼？等人？」

「對、對，我等人！」

溫耐久一眼看穿，面容淡薄：「等我？」

羅阮咬，重重點頭：「嗯……」

溫耐久走近，小姑娘總是穿得，看起來像長不大的小孩子，臉上是毫無掩飾的愧疚態，單純稚。

下一秒，羅阮九十度彎腰說道：「溫校長對不起，那天的事兒……真的很抱歉……」

溫耐久稍稍皺眉，回想片刻，好像認識以來，就一直在跟自己道歉。闖進自己的辦公室時，害自己落水時，摔壞自己用慣多年的手機時。

他沉幾秒，淡然道：「你確實該抱歉。」

聽到他這樣說，羅阮更加疚了，也更加賣力道歉，雙手將手機盒子舉到他面前：「手機……是賠給你的……」

溫耐久沒接，連包裝的盒子看都不看一眼；事實上，他在手機摔壞的第二天又購了一部按鍵機。

羅阮見溫耐久沒接，心有些急了，手往前面了：「溫校長，請你收下……」

溫耐久拔開的手臂，嗓音沉靜：「不用了。」

聽到他拒絕，羅阮固執地又重複了一遍，眸認真無比，似乎他不接，就不收回手。

溫耐久有些頭疼地想，什麼時候的心理素質變了，明明初見時，還躁躁不穩重。可現在卻這麼固執了。

他突然喚：「羅阮？」

這是溫耐久頭一次連名帶姓這樣喊。

「啊？」抬眸，明亮的眼眸帶著一疑，心裡卻異常張，害怕他說出討厭自己的話，害怕自己再也不能出現他的視線里。

看著自己的眼神兮兮憐憐，燈下的眸亮如星碎，溫耐久不聲地移開目，溫聲道：「我的手機沒這麼貴，你不用鋪張浪費……」

「這不是浪費！」羅阮打斷他的話，凝眉固執地說，「我摔壞了你的手機就應該賠你一部手機！」

溫耐久沉默片刻，緩緩道：「金錢不等比，便是鋪張浪費。」

「我……」

羅阮找不到話，心一下子就不好了，眼神黯淡無，低低喃喃道：「溫校長，我做錯了事，可是……你不要討厭我好不好……你別討厭我……」

脆弱低小的嗓音，像落魄耷拉著耳朵的小，像自家挨打后可憐的鸚鵡。此刻生的模樣竟讓溫耐久有些愣怔，隨之而來的是心有了一的心疼。

他剛想開口說話，羅阮已經收回弱弱的神，原本灰暗的眸子里也忽然間有了一抹亮，接著把盒子往他懷裡一塞：「不管怎樣……手機請你一定要收下！」說完，便不管不顧地跑了。

作一氣呵，溫耐久甚至來不及反應，他著羅阮匆匆離開的背影，有些失神。

他站在原地，注視著手中的盒子。剛才，羅阮給他盒子時，兩人的手不小心，而此時自己的手背上彷彿還留有的淡淡餘溫。

的指尖微熱，微。

在張，也很害怕。

罷了罷了，終究是個稚的小姑娘而已。他緩了緩臉上的表，轉上樓。

溫耐久拿著手機上樓，被串門林教授瞧見了包裝盒，兩眼放，像是發現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小溫啊，你終於跟著時代流走了一回！」

溫耐久看了林教授，默不作聲，掏鑰匙。

溫耐久不理他，林教授也不在意，嘖了幾聲：「出了一趟差，審也提高了啊？」

「……」

溫耐久開門，腳踏了一步，想到什麼，他回頭，言簡意賅：「手機，價格。」

林教授愣了愣，反應過來，出指頭比了比，末了還納悶：「你不知道價錢？不是你買的？是誰跟你買的？好啊臭小子！難不是桃花運？」

溫耐久垂眼，這價錢可以換好幾部諾基亞了。他進去，隨後關門，隔絕後問個不休停的林教授。

林教授兩眼無語著關閉的門，氣得大：「你這臭小子！有事兒！我找你急事兒！」

「明天再說。」

這部較為昂貴的手機，溫耐久倒是沒用；一是用不慣，二則麻煩，不如按鍵機接電話方便。

羅阮終於盼到發工資這天了，剛來學校沒多久，還在實習期，工資自然。當錢打賬戶時，抱著手機反覆看了好幾遍，才確認，財務給多打了五千元。

整整五千元，一分不多一分也不。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得有些暈乎乎的。

理信戰勝私心，羅阮打算做一名拾金不昧的好青年，要去財務室歸還這五千塊，如果把這一行為放在年終考核上，溫耐久會對刮目相看吧！哈哈哈！

羅阮去了財務室，向負責人說完原因，財務小哥清清楚楚告訴，這五千元就是給的，而且還很熱心地解釋：「這是溫先生特意我給你的。」

溫校長給的？

這五千元是溫耐久給的？是為了手機嗎？

羅阮好似蒙了，立在原地。

財務小哥見不說話，笑嘻嘻地八卦道：「羅護士啊，你跟溫先生是什麼關係？這錢可是從溫先生的工資里扣的！」

「沒、沒關係呢。」和溫耐久什麼關係都沒有呢，要說有關係，那也是強求來的，說細點兒，大抵就是一個追著跑的，一個被追的，可這兩者之間是毫無相干。

羅阮訥訥地說完這句話，整個人失魂落魄地走出財務室。

還握著手機，心裡想著那整整五千塊，溫校長是在跟說清楚要劃界限的意思嗎？是要從此以後不要打擾他嗎？

是自己太笨了嗎？一次又一次地惹他生氣了嗎？

不知不覺走到了場，也許是今天的風很大，吹得眼角酸，羅阮眨了眨眼，只覺得眼角都了。

怕自己忍不住哭出來，發泄似的迎風小跑起來。

這會兒場上沒什麼人，沿著場一直跑，直到腳下被石子絆倒，整個人重心不穩摔倒在地，手心狠狠地在地上，磨掉了一塊皮。

頓時一火辣辣的疼從手心冒出來，看著手心被磨掉的皮，出模糊的，人說手指連心，明明是手傷了，可的心疼得要死了。

終於忍不住了，坐在地上，抱著雙號啕大哭。

也不知哭了多久，終於將那點兒委屈和難過發泄得一乾二淨了。

天漸晚，場上的人漸漸多了，有人從旁邊經過，不由得多看了幾眼這個眼眶通紅的生。

羅阮到底是有些不好意思哭了這麼久，隨意了臉上的痕站起來，麻了，有些不舒服，活了幾下，小跑回了宿舍。

跑進宿舍的那一刻，突然有了前所未有的輕鬆，因為那個活力生好像又回來了。

是不會放棄的，要聽到溫耐久親口說討厭，不想見到。

那個活力的生真的回來了。有時候我們喜歡一個人，會膽小，會卑微，但也會變得很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