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的溫耐久和程寫吃完從餐廳出來，兩人都喝了點兒酒，程寫在路邊攔車。

這裡人煙車輛稀，老同學這麼多年沒見面，但也沒有很多話要講，更何況溫耐久也不是個話多的人。

程寫等車等得無聊地從口袋裡掏出煙盒，出兩支煙，一支遞給了溫耐久。

溫耐久擺擺手，剛陪他喝了點酒，已經有些不習慣了。

「喲？」程寫叼著煙，不客氣地笑了，「這麼多年了還是不煙啊？」

溫耐久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其實以前溫耐久是煙的，讀高中那會兒兩人混在一起，不學好，天天家裡的煙。很難想象溫耐久也會有這麼中二的時期，但這些事兒他確確實實做過。

後來溫父去世那段時間，程寫過來陪他，那時溫耐久剛從國外回來，一的風塵僕僕，理父親的喪事，再加上與母親觀念不和的矛盾，整個人憔悴得不樣子，渾帶著一拒人於千里的戾氣和淡漠。

那時溫耐久煙都厲害的，幾乎是一天一包。兩人待在一起一個多星期，了快一條煙。

程寫這個老煙民都不了，那會兒他看著拿煙拿酒來逃避的人，心道：這人日後怕是戒不了煙了。

誰知溫耐久接手學校后，程寫有空閑時間過來見見這個老友，在飯後的閑暇時間，照常遞了一支煙給他，這個再也看不出一憔悴的老友，面容只剩平靜和從容，淡淡擺了擺手，說是戒煙了。

程寫吃驚得罵了一句髒話，以為他開玩笑呢，哪知就戒煙了。

而且是說戒煙就戒了，從此再也沒有過。

程寫一直都佩服這個老友的，可這個老友剛剛在飯桌上問他：「你想結婚嗎？」

程寫當時正在給自家的橘貓喂好吃的，頭也不抬地說：「不想。」

他說完才反應過來，手一抖，差點兒把貓摔地上了，還好反應快，抱了貓。貓嚇得在懷裡抗議，他一邊安，一邊訥訥地問，「你……你想結婚了？」

他沉默著，沒點頭，也沒搖頭。

程寫看他這個樣子，心裡只有四個字。

完了完了。

不過男人嘛，都不喜歡談煽的東西啊、話啊，對方不回答，他也就不往下問了，繼續吃出喝喝鬧起來。只是程寫是回到家，突然想來了爬山的那個小姑娘。

不怎麼回事兒，他就覺得可能是那個小姑娘。

那個小姑娘讓他的老友變得有味兒了。

溫耐久回到酒店，沒去客房，而是繞過餐廳去了后廚。

他是真的太久沒喝酒了，才和程寫喝了一點小酒，這會兒胃裡燒得灼熱難。想著能不能跟負責人要點兒潤胃的食一。

后廚的門是開著，阿姨們正在在打掃廚房的衛生。

他禮貌地敲了敲門：「你好。」

阿姨抬頭看見他進來就說：「你好，不過旅客不能進來這裡哦。」

另一個推推，小聲說：「奇了怪了，怎麼今天這麼多人來廚房。」

「……」

溫耐久不喜歡強求人，他停下腳步正準備轉，卻過置放廚的架子隙，看到了站在裡面的小姑娘，微微拘著背，十指相合，做懇求的模樣。

「阿姨……」

他們說話的聲音不大，但是溫耐久聽得很清楚，小姑娘可憐地說肚子不舒服，還有沒有剩下的白粥之類的東西。

對面的阿姨剛說沒有，另一個阿姨拿著碗筷進來，聽見了就說：「粥沒有，但是下午剩了點兒紅棗銀耳湯，我剛準備倒掉的，你要嗎？」

羅阮一聽，激地說：「要！」

「謝謝阿姨！」跟在阿姨後，說著甜甜客氣的話，看起來乖巧極了，很討人喜歡。

阿姨聽得笑瞇了眼，給熱了，用大碗將紅棗銀耳湯全部盛給了，還說：「碗明天拿過來就行了。」

其實羅阮是因為吃多了火鍋肚子不舒服。

這邊的火鍋又辣又油，但好吃，吃完以後才後悔莫及，嗓子得厲害，胃也不舒服。古雨都快睡了，下來買水喝，喝完水也不解，只好進來廚房找找有沒有白粥什麼的。

羅阮再次謝過了阿姨，捧著滿滿當當的銀耳湯出來，就看見溫耐久站在走廊上。

他換了服，穿著清淺的白襯和黑子，暖黃的燈落在他臉上，顯得他的眉眼很和，一雙沉亮的眸子定定地看著自己。

羅阮呆了一瞬，驚訝得手上的湯差點兒灑在手上了，想問他什麼出現在這裡，可是口而出地卻是：「溫校長，你喝嗎？」

溫校長，你喝紅棗銀耳湯嗎？

溫耐久自認為不是個自作多的人，可這一刻，他分明就覺得，羅阮是特意跟他要的這碗紅棗銀耳湯。

那是一碗很普通的紅棗銀耳湯，就是那種餐廳里隨可見的免費贈飲。沒什麼特別，卻在此時很特別，因為是被捧在手裡，像捧著絕世珍寶。

溫耐久認真地看著：「要。」

羅阮甜甜一笑：「還是熱的，晚上喝這個胃裡很舒服的。」

「給我吧，我來拿。」溫耐久主手，接過手裡滿滿當當的紅棗銀耳湯。

兩人一前一後地往餐廳走去。

已經打烊了，餐廳里一個人都沒有，頭頂上的燈也熄了一半，四周顯得格外的寧靜和和，巨大的玻璃窗外，是忽明忽滅的霓虹燈，燈映照在臉上像是影影綽綽不真實的幻境。

至羅阮只這樣覺得的。

巍巍地坐下來，看著桌上滿滿當當的湯，懊惱地想，這麼一大份又沒有小碗和勺子，難得要和溫校長你一口我一口的對著碗喝嗎？

這不現實啊！

不過私心倒是願意。

溫耐久似乎也意識到了，沒有小碗和勺子。他站起來，輕聲道：「你等等，我去廚房要。」

羅阮平靜地看著溫耐久走遠，心裡又沸騰起來了，大晚上的，竟然和溫校長在這裡喝紅棗銀耳湯，這說出去誰信啊啊！

溫耐久回來了，羅阮又乖乖坐好，跟個乖巧的小孩兒似的。

但是溫耐久有些猶豫地出手：「廚房負責人說只有勺子，沒有碗，碗拿送去消毒了。」

這就很戲劇了！

是一次的勺子。

羅阮接過勺子，卻遲疑地、猶豫地乾乾笑了一聲，似乎是不好意思先勺子。

溫耐久的胃裡燒得難，但是將小姑娘的遲疑看得清清楚楚，他抿了抿：「你要是介意，你先吃吧。」

「我不介意！」羅阮又一次口而出，說完就意識到了自己太過直白了，垂下腦袋，扭了幾秒，小聲問，「溫校長，你介意嗎？」

溫耐久沒有回答，而是低頭舀了一勺，送到邊，語氣淡淡地說：「張。」

羅阮愣愣地張了，舌尖常到了銀耳湯的甜味，好像也恢復了一樣，整個人都蒙了，溫、溫校長竟然、竟然……

接著，直愣愣地看著溫耐久用餵過的勺子，舀了一勺放進了自己的裡了，表平靜，好像喂的人不是他一樣。

了大，真他媽的像做夢一樣。

見還沒勺子，溫耐久抬眸，輕聲問：「怎麼了？」

「沒沒沒……」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為了掩飾自己的恨不得昭告天下的緒，告訴自己要冷靜，然後出勺子舀了一口喝在裡。

銀耳湯熱的溫度剛剛好，喝下去覺胃裡舒服了不。

在這樣的環境里，誰都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喝著銀耳湯，但氣氛卻一點兒也不怪異。

兩人下午都吃了飯，自然是喝不完這麼大的一份紅棗銀耳湯，湯還剩一大半，羅阮端起碗想著要去倒掉洗碗。

「我來吧。」溫耐久站起來了，自認而然地接過手裡的碗。

羅阮只好跟在他屁後去了廚房，看著他洗碗。

這時，給湯的那個阿姨從裡面走出來，看見他，又看了看後的羅阮，和藹一笑：「原來那銀耳湯是跟你要的啊？」

羅阮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阿姨又是一笑：「是兩口子吧，真親熱啊。」

「不……」羅阮急忙擺手解釋，雖然很想和溫耐久是「兩口子」，但是沒那個資格啊。

「謝謝您。」溫耐久將碗放在廚柜上，禮貌地向阿姨道了謝，然後領著羅阮走出了廚房。

羅阮看了一眼他的神，見他面淡然，好像本沒有聽到的樣子。

作勢咳了咳，小聲說：「剛剛那個阿姨好像誤會了，我明天來跟解釋。」

「不用了。」溫耐久頓了頓，沒什麼表地解釋道，「我們馬上就要走了，沒必要特意浪費時間去解釋。」

「這樣啊。」小聲「哦」了一聲，又垂下眼，眼神卻慢慢地暗了下去。

溫耐久送羅阮上樓。兩人從電梯出來，大家應該都睡了，整個樓道靜悄悄的。

羅阮在門口停下，朝溫耐久笑道：「我到啦，謝謝你送我回來。」雖然只有幾步遠，但他也沒有在電梯口就和分開走了。

「嗯。」溫耐久點頭，沉默地看拿出房卡，好像有話要說。

他垂下眼，又睜開眼，視線盯著的背，突然喊住，聲音很低：「羅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