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得了聖藥,卻也說不上是誰送的,遂也就作罷,隻等著何時再遇上那個姓趙的,再去他們府上言謝。

等老人家在府上住了幾日,謝景翕觀察著並未因京城驟變的溫差有甚不妥,也就放了心,了一個空閑的日子就去了萬月客棧。

於於理,沈渙之能一路照顧老太太來京城,都該去謝謝人家,許氏與備了些答謝之,特意派了車去送,隻是到了萬月客棧,謝景翕就打發車夫回去了,謝府的車馬要是等在門口,未免太過招搖。

沈渙之瞧見謝景翕頭一眼的時候,還有些不可置信,原本就溫厚儒雅的臉更是愣了呆子,謝景翕噗哧一笑,“怎麽,我竟是走錯門子了不,主人家不認得我呢。”

沈渙之這才回過神,慌的差點把茶碗打翻,“景,景翕,你怎麽來了,這麽多年,別說,還真是長大了。”

“你這什麽口吻,說的好像你不長似的。”謝景翕與他從小玩到大,是以不大拘束,倆人年紀相仿,說話就沒什麽顧忌。

“我,我……”沈渙之好像還沒回魂,三魂七魄的集在他頭頂上看笑話,就是不肯歸位,“祖母還好吧。”

憋了半天,就憋出這麽一句,謝景翕把禮往桌上一擺,徑自坐下,“好不好你自個不會去府上瞧瞧麽,這麽問可沒有誠意。”

沈渙之自己也繃不住,笑將出來,他拐彎抹角的無非就是想問問好不好罷了,“長大姑娘了,也還是那副隻會欺負我的樣子,不過倒是比小時候好看多了。”

“你啊,還是這副笨拙舌的樣子,原想著以你如今的就,該是八麵玲瓏的。”

沈渙之自嘲的笑笑,“什麽樣的就,人該是什麽樣也還是什麽樣,變的都是臉,芯兒是不變的,不過總算是殊途同歸,我最終還是來了京城,也算沒辱沒了最終的意圖。”

謝景翕聽出幾分沒落,有心勸他幾句,“其實懷著什麽樣的心過什麽樣的日子,往日那些抱負誌向,也不過是那時候的一個支撐點,誰也不能預料以後,我倒是覺的你這樣沒什麽不好,多看些人世故,多經曆些人事,比窩在自己以為的那個世界裏要好太多。即便你一門心思讀書,將來了仕,人世故察言觀也不比現在,有時你沒看見過最底層最絕的樣子,大概也看不清場上的事態,在哪都是一樣的。”

沈渙之被一番話說的總算是定了神,這才趁說話的時候,好好看了一眼,“看樣子,你在京城過的也不愉快,可是那些人給你臉瞧了？”

謝景翕不在意的笑笑,“他們看他們的,我自在我的,到底是賠了還是賺了,你看不出麽。”

“我看的出,你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活的更明白也更真,真的比我好多了。”

那是,我多活了你一輩子呢,謝景翕心裏笑道,沈渙之正要說什麽,外麵小廝忽然來報,“東家,李掌櫃回來了,說是要見您,您看……”

那小廝瞄了謝景翕一眼,沈渙之卻道:“他進來吧,不是外人。”

小廝這才下去,李掌櫃說話進來,看見謝景翕也是一愣,在餘杭的時候,謝景翕到沈家玩,是見過李掌櫃幾麵的,他是跟著沈老板的老人,如今仍舊留在沈家幫著沈渙之。

“可是謝娘子？一轉眼竟是這麽大了,打眼都沒認出來。”李掌櫃意外道。

“是我李掌櫃,您倒是一點沒變,還神著呢。”

“嗨,我們這樣每天跟銀子打道的,都不肯老,活的神著呢,眼一花帳一錯,東家還要你做什麽呢,也就沒用了不是,所以啊不敢出病,就得一直神灼爍著。”

各行人有各行人的樣子,李掌櫃這種明了半輩子的生意人,也有他的妙在,說話直白風趣,比那些彎彎繞繞的算計又好了不知多。

謝景翕被他逗樂了,“您哪裏是沒用,您是定海神針一樣的人呢,就算是眼花了,賬也算不了,都沒人能說您半個不字。”

李掌櫃忙稱不敢,“我瞧著,謝娘子倒是越活越明白了,可見這京城是個養活人的地方,東家您來這一遭算是來對了,早年我建議老爺到京城來發展發展,他老人家念兒求穩,竟是不肯來,我們江南好是好,可什麽樣的人,什麽樣的生意,不上京城這趟渾水來過一遍,眼終究是長不了的。”

當年沈家老爺雖是有些就,但終究能力擺在那,再大的攤子他也收拾不了,那會要是仰仗李掌櫃,他老人家怕是吃不住他。但如今就不一樣了,沈渙之年輕有抱負,生意上的才幹雖是還未見效,但李掌櫃年紀擺在這,年輕時候的雄心,到底是不能支撐到老,所以沈渙之與他,應當是互取長短,能借著李掌櫃一輩子的眼才幹,沈渙之沒準還真能走出一條路子來。

謝景翕心裏慢慢琢磨著,那頭李掌櫃已經跟沈渙之說起了生意上的事。

“東家,我們的長是料子花樣新鮮,還有我們所產的上等綢,京都是吃貨的,雖然不止我們一家在做,但到底是被我殺出了一條路子,今兒有幾家已經與我們簽了約,到時候照單發貨即可。”

沈渙之邊看單子邊道:“我們這樣的料子這樣的價格,普通人家自是不能用,可京城的世家貴族,通常都有固定的那麽幾家老鋪子,我們的貨就吃不進去,能發展的層麵還是很小,再者京城的服飾著都相對厚重致,江南那種水似的風格,怕也是難有走俏。靠著李掌櫃這點人脈,到底有限,我們還得想個長久之計。”

謝景翕在一旁聽著,想了想說道:“我看也未必。”

“哦？謝娘子有主意？”李掌櫃眼尖快,一瞧就知道謝景翕有法子。

謝景翕緩緩道來:“我來京城這幾年,最想念的就是江南那種水似的料子,大家的這些姑娘們我也是接過的,正式場合自是要穿的端莊,但平日在家裏卻是未必,還有姑娘們的裏,這種料子最是合適,再趕到明年開春天氣暖了,咱們要是能有上得了臺麵的時新樣子,還是很有市場,誰不喜歡舒適又好看的花樣呢,甭管是姑娘太太,最在意的就是花樣,隻要這上麵做足了,不見得比那些老門店差。”

沈渙之眼神一亮,李掌櫃卻是已經相了百八十個方案,“謝娘子這一說倒是提醒了我,先前我們隻管料子花樣好,可是沒有注意場合,我們可以專著推出一些適合家常的花,再搭配我們的料子,就很有看點了,再者我們回去後,高價招一些繡娘,花繡工無一不足,到明年開春,必是能有市場。”

沈渙之點點頭,“一切還要仰仗李掌櫃辛苦。”

“東家管我口飯吃就好了,說什麽仰仗不仰仗的。”

謝景翕又道:“你們可有現的料子花,我也帶一些回去,沒準還能給你們攬些生意。”

“這是最實際的,比我沒頭沒腦的東竄西跑可要強多了。”李掌難掩興,“們大家小姐的能說的上話,娘子是我們江南出來的姑娘,穿上就是現場的樣板,費多口舌都沒有的效果。”

“讓李掌櫃這樣一說,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其實就是想著討幾匹料子來舒坦罷了,京城那種梆梆的料子,我是不用,至於其他的,我可就不敢保證了……”

倆人均被謝景翕說的笑起來,李掌櫃打趣道:“不用你保證,別說幾匹料子,就是您一輩子的穿戴,我們東家都是願意給的,自家人做布料生意,還委屈自個,那什麽話,是吧掌櫃的。”

沈渙之一張臉頓時通紅,不自在的掩輕咳,“李掌櫃,您忙了一天,要麽先去歇著,景翕帶來的東西,你也拿去嚐嚐。”

“別別,我雖然年紀大了,眼還是有的,公事談完了,這就走,謝娘子常來玩啊,我們東家還沒……”

沈渙之生生把那沒娶媳婦四個字擋在門外,臉上燙的能攤蛋,謝景翕咯咯直笑,“李掌櫃上上歲數,還怪好玩的。”

“那個……”沈渙之紅著臉,手也找不著合適的地方擺放,“我其實想說,你看呃……”

沈渙之一句話堆在口邊就是吐不出來,哼哧了半天又道:“……你看你喜歡什麽樣的料子,盡管挑,再給府上挑一些,我一起送到府上去。”

謝景翕道:“原是我們該謝謝你的,如今倒是收了你這許多,得,我就不與你客氣了,挑一些回去給你打樣子,總是不能你白忙活。”

“你,你盡管挑一些你喜歡的就好,那個你怎麽來的,可要我送你回去？”

“你送我回去,自己可還回的來？”謝景翕莞爾,“你在京城多待些日子,難得來一趟,有時間帶你出去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