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江的婚禮如期舉行，司徒玦站在好友的立場，本還想問問當天有什麼可以幫忙的，不料一來阮阮打理得甚為周全，二來儀式也一切從簡，於是司徒便樂得當一個純粹的觀禮人。

南方婚禮的重頭戲照例是在晚宴，司徒玦到得早，跟新娘新郎打了個招呼，盛讚阮阮今天十分麗。礙於新人忙著應酬賓客，也沒多耽誤，自己百無聊賴找個地方就座。

此時宴會廳里稀稀落落地已有一些賓客，無一是司徒玦認識的，不過寂寞也沒維持多久，不一會就有年輕男子坐在邊，繞著彎子搭訕。這種場景對於司徒玦來說再駕輕就不過，如何輕而易舉地打發狂蜂浪蝶正是幾大絕技之一，可這時閑著也是閑著，再者那搭訕的年輕男子長得尚算順眼，作風洋派卻無令人討厭的油之，司徒玦也就耐下子跟聊了幾句，原來是吳江的遠房表弟，自在國外長大的ABC。兩人由此話題也投機了一些，「表弟」對的興趣也益發熱烈且明顯。直到三皮和他們這些舊時同學紛紛趕到，司徒才得以。

林靜來得晚，正式迎賓結束，新郎新娘步宴會廳后他方趕到，一來就被好幾個看似小有份的中年男人拉到某桌就座，聊得不亦樂乎。司徒玦在一旁看著，心裡暗笑，林靜這格商果然在國更是如魚得水。兩人視線遇上，林靜趕笑著打了個手勢招呼過去，司徒玦最不喜那些場面上的應酬，無奈林靜已是在這賓客里最能說得上話的人，兼之又實在好奇他的八卦趣味，只得辭了三皮他們，施施然坐到林靜邊。

「還說有好料給我，誰知道來這麼晚，你是不是故意的。」沒好氣地對林靜說。

林靜為拉開座椅等坐下，才笑道：「院里有事耽擱了，你那點好奇心有什麼難滿足的，待會告訴你。」

司徒玦的就座明顯讓同桌清一的男士神一振，再看到和林靜捻談笑的模樣，便有人用心照不宣的曖昧神態說道：「林檢察長總是艷福不淺啊。」

林靜聞言，趕含笑道：「謝局長這就拿我開玩笑了，這位是我的好友，說道『艷福』，那福氣只怕不到我了。」

別的場合，有人拿司徒和林靜開玩笑也不是第一次，畢竟一眼看過去著實般配養眼，合該是一對璧人，以往林靜都是一笑了之，鮮如今天這般急於撇清。司徒玦在桌下用手指著，裡嘀咕道：「哦哦，那麼快就開始肅清四野，重新打照純潔的新形象了。我倒真的迫不及待想看是何方神聖。」

林靜拿沒辦法，只得笑地附過去輕聲說了幾句，司徒玦便一臉意外地朝新人的方向看過去。半晌之後，扭過頭對林靜說：「就是那個哭得稀里嘩啦的小伴娘？」

林靜輕咳了一聲，幾乎難以察覺地點了點頭。

司徒玦難得看到他這付樣子，頓時樂了。

「別笑啊，想說什麼你就說。」林靜笑著投降。

「你口味變清淡了。」司徒玦說的倒也是真心話。林靜的「朋友」不是沒有見過，包括琳西在，無不是優雅麗妙齡，本還好奇能夠「終結」林靜的會是怎樣的妙人，原來竟是個小姑娘模樣，俏是不假，可也不是什麼曠世佳人。看著在新娘都尚且一臉淡定的模樣下自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就足夠有意思了。

林靜看著臺上的那一幕，顯然也在忍著笑意，他說，「說不定我口味本來就是這樣，如今返璞歸真罷了。」

「我給你的香水送出去沒有？若討得歡心，你可得謝我。」司徒玦說道。

林靜只能苦笑，「暫時還沒找到機會。」

「真那麼棘手？」

「畢竟好幾年都沒跟正式打過照面了。」

「你別告訴我其實你還沒在別人面前說上話！」

「嗯……差不多吧。」

司徒玦聽罷頓時嗤笑，然後擺出一臉嘆服，「我原先聽你那口吻，還以為是板上釘釘的事，見過了吳太太，馬上就要喝林氏伉儷的喜酒，原來你還在獨角戲的理論階段，太傷害我的好奇心了。老實說，你心裡究竟有沒有底。」

「5.5吧。」

正在喝水的司徒玦在這個答案之下差點就要噴了出來，這是典型的林靜式回答，明明只有天知道的事，他也在敗各半的基礎上增加他那0.5的把握。不管對方態度如何，因為他已下定決心，便是那多出來的一點點勝算的來由。

「司徒，你也是人，你說人會因為時間的緣故慢慢忘掉一個男人帶給的失嗎？」話又說回來，連林靜都自認為只比5把握多一點點的事，畢竟還是吉兇難料，如果司徒玦這個時候略加註意，就會發覺他的神態里也有了些約的不安。

可司徒玦卻明顯地心不在焉。

「司徒？」

「嗯？」回過神，回答林靜：「除非時間也讓慢慢忘掉對這個男人的希。」

林靜這才看到姚起雲在服務生的引導下姍姍來遲地步宴會廳。

臺上新娘和新郎簡單的婚禮儀式已經結束，賓客基本都已到期，是故大廳里空出來的位置不多，恰好林靜和司徒所在的那桌還余有一個空位。

只見那服務生對姚起雲說：「先生，要不然您就坐這裡吧。」

司徒玦頭也不抬地轉著自己眼前的玻璃杯。

過了一小會，聽到他的聲音說：「我還是換個地方，跟朋友一就好。」

司徒玦心中冷笑，他哪來的朋友，最多也不過是三皮他們那些罷了。果不其然，姚起雲環顧四周，棄全場唯一的空位於不顧，走到了舊時同學那桌，三皮、小他們忙著站起來招呼服務生添凳子。

這時，原本坐在那桌的一人站了起來，跟姚起雲說了幾句，竟好心把位置讓給了後來人，自己端著一個空酒杯就挪到了司徒玦邊，原來是「ABC表弟」。

「不介意我坐這裡吧。」ABC表弟彬彬有禮地詢問佳人。

司徒玦無語，只得笑著點了點頭。

「請便。」

看來把位置讓出去，以便別人一桌同學團聚這個好理由讓ABC表弟心甚好，落座之後自然是談笑風生、殷勤備至。聽他言談，也是個見多識廣，頗有生活趣的年輕人，再加上自小國長大，跟已習慣那邊生活的司徒玦倒不乏共同語言。起初司徒玦還客氣地應酬著他，後來也不被他的風趣逗得笑語晏然。

正聊得漸佳境，司徒玦手袋裡傳來振，低下頭察看手機，竟是隔著幾張桌外的姚起雲發過來的簡訊。

「看來你真是來者不拒。」

司徒玦也不生氣，不聲地合上手機，繼續與ABC表弟方才的話題。

沒到一分鐘，簡訊再次傳來。

這一次他說：「難道你就到一周也按奈不住的地步？」

司徒玦不留痕跡地朝他那個方向掃了一眼，他端坐在那裡，微微側著臉，像是全神貫注地聆聽邊三皮的滔滔不絕。

稱職的偽君子。司徒玦收回眼神，迅速回了三個字。

「你嫉妒？」

接著角的笑容又加深了幾分，看向ABC表弟的眼神愈發投，兩人愈聊愈歡。ABC表弟喜難自，恨不得在司徒玦的笑意下化作一江春水向東流。直到惱人的簡訊再一次打破他們的融洽。

「抱歉。」司徒玦聳肩。

表弟相當紳士地表達自己毫不介意。

姚起雲說：「我不過是同那位先生，灑了芝麻的糖醋排骨，何況還是隔夜剩菜，但願他不會倒了胃口。」

他惡毒的暗喻只有司徒玦看得明白。司徒玦從小就是人胚子，樣貌材均無可挑剔，唯獨中不足的是從父親司徒久安那繼承了略深的，而且鼻子一側還有幾顆淡淡的小雀斑。從時期開始，司徒玦就最不喜別人說是「黑里俏」或「黑人」，那時堅信「一白蓋千丑」的大眾審，神農嘗百草般嘗試過各種昂貴的白產品，結果收效甚微，被奉為平生一大憾事。過去與姚起雲相，兩人小從未停止過，司徒玦通常略佔上風，姚起雲氣惱不過時就會使出這一「殺手鐧」，每每惹得然大怒。

只可惜姚起雲不知道的是，司徒玦在國外那麼多年，終日面對天生白的歐人種，早已接了自己的註定無法改變的事實。而且歐社會對白皮反倒沒有那麼看重，崇尚自然健康的，司徒玦雖不是「白如日燈」一般，但是細膩緻，五標緻，材姣好，從來都不缺慕者，何來的困擾。至於他其餘的諷刺，對而言已是老生常談，毫無殺傷力可言，冷笑兩聲，便可拋諸腦後。

姚起雲聽著三皮憤世嫉俗的牢，全副心思卻在十幾米開外。他看見司徒玦與那個男人膩得更，彷彿連說話都恨不得在一起。過了一會，司徒玦起朝洗手間方向走去，而僅僅一分鐘不到，那男人也尾隨而上。

這天化日之下一男一明目張膽的勾當，讓姚起雲鄙夷到深惡痛絕，恨不能天降牌坊當場就死這對狗男。三皮侃著侃著也覺得哪裡不對，姚起雲一聲不吭地聽，但臉鐵青到他都懷疑自己是否無意間說錯了話，大大了這位的霉頭。於是趕問了聲，「起雲，你沒事吧？」

姚起雲收斂心神，微微一笑，「沒什麼，看到了一些倒胃口的東西罷了。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得很仔細。」

他一邊用餐，一邊全加到三皮和小的談話中去。理做什麼？怎麼樣跟他有什麼關係？浪到底賤到底，他只需冷眼旁觀，同那些個被迷得神魂顛倒的可憐蟲。他本不想在腦子裡勾勒時的模樣，也毫沒有想起咬著半是痛苦半愉悅的扭，他才不管他們在無人的角落裡放肆的歡，那個冠楚楚的男人，他會吻的嗎？他的手會不會遊走在的臉頰、的脖子，的前，還有要命的……最可憐的男人才會在乎這些，他當然不會，可他腦子裡除了這些之外再容不下別的。

他比最可憐的男人還可憐。

姚起雲站起來的時候嚇到了話說到一半的小。整桌的人都在看著他，幸而多年來養的剋制和周全讓他在這個時候仍能丟下一句，「不好意思，我有些不舒服，離開一下。」

其實他豈止不舒服，他是中了毒似的魔怔。

姚起雲沿著洗手間的方向快步前行，經過一條兩面都是牆壁，容不下人藏的過道，慢慢地走進了男士洗手間，正是婚宴高的時候，洗手間里很是冷清，視線所及除了一個邊吹口哨邊小便的男人之外，看不出有什麼異樣。他像個強迫癥患者一般推開了每一扇虛掩著的門，沒有……沒有……都沒有。

他在公用洗手池的邊上一遍一遍地洗著自己比手前還乾淨的手，然後掬了一把涼水撲在臉上，冷熱的急劇對撞讓他打了個寒戰。另一側的洗手間里安靜得過分，把那個男人帶進了那裡，更是無恥至極。

姚起雲半輩子都在做他應該做的事，因為他知道那是正確的，然而現在眼前擺著一件事，這件事不但是錯的，而且瘋狂到離譜，可是他想去做。

他屏著呼吸踏進了這半輩子從未越雷池一步的地方，好像只要鬆一口氣，心就會從嗓子眼裡跳出來。用洗手間里一樣空的，只有最後一間閉著，他輕輕走了過去，用力一推，然後閉上了眼睛。

「砰」這是門頁被大力推打在牆壁上的響聲，裡面還是空空如也，姚起雲不知道該為自己免去面對一個驚恐的人而松下口氣，還是該困，兩個大活人怎麼就能在方寸空間中蒸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