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姚起雲那聲「對不起」，司徒玦一時半會地還沒能反應過來，恨不能就像咆哮教主馬叔叔那樣衝過去搖晃著他嚷嚷：「說廢話幹嘛，就直接對我媽說那天晚上跟我走在一起的人是你，說啊說啊快說啊，是你是你就是你……」

薛萍也略顯納悶地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姚起雲放下了筷子，出幾分無奈和為難，「不是我不幫你，阿玦，我覺得這樣騙阿姨不太好。」

要不是老媽還坐鎮著，怒火中燒的司徒玦幾乎就要拍案而起。

說什麼「這樣騙阿姨不太好」，裝什麼大尾狼，以前也不是沒有在媽媽面前說過慌，明明只需要點點頭，或者簡單承認就可以了結的一件事，他偏要損人不利己地擺一道。敢以前那些小麻煩他一聲不吭地為頂下來，只不過是個幌子而已，為的就是在關鍵時候要好看。

可是當前擺在司徒玦面前最嚴峻的問題並不是該如何收拾姚起雲這個「背信棄義」的小人，因為已然冷下臉來，含怒凝視的薛萍才是最讓心驚頭痛的巨大災難。

「現在沒話可說了吧，司徒玦，媽媽以前跟你說的話你都當耳邊風了是不是，你一個孩子半夜三更地跟不三不四地人混在一起像什麼樣子？你爸說得沒錯，我們太縱著你了，縱得你無法無天，居然還想說謊騙我，還攛掇著起雲幫你圓謊！讓你爸知道了，非打斷你的！」

薛萍在氣急敗壞之餘仍然拉不下臉在姚起雲面前斥責兒的早問題，飯是沒心思吃下去了，揪著司徒玦上了樓。司徒玦垂頭喪氣地跟著媽媽走，不忘留給姚起雲一個恨恨的眼神，而姚起雲竟然也站了起來看向，神間似有憂。

虛偽小人，還在裝！這就是司徒玦當時對他唯一的判定。

那次上樓之後被媽媽教訓的慘狀用四個字形容就是「不堪回首」。司徒玦都不記得自己被恨鐵不鋼的媽媽擰了多下。斥責、人生道理、好孩的標準、早的危害……番轟炸，聽得頭昏眼花。

不過司徒玦秉承捉也要捉個現行，否則就不算數的原則，打死也不承認自己是在，更不肯說出對方男孩的名字。薛萍雖然也不是好糊弄的，但是憑同事偶遇所見，似乎在理論上也不能完全地站住腳，給了司徒玦一頓排頭之後，也只能不了了之。而且，畢竟是心切，在脾氣急躁的丈夫面前，薛萍就這件事也保持了沉默，並且在事後也單獨找姚起雲聊了一會，對他的誠實表示了讚許，同時委婉地暗示了姚起雲，司徒叔叔工作忙，需要心的事太多，這件事在他面前就不要提了。

姚起雲對於這個家的主人薛萍一直是接近，卻不得其法。薛萍從不為難他，卻也並不甚熱，對彼此而言都好似隔了一層。相對於對他疼有加的司徒叔叔，又或者是冤家一般的司徒玦來說，其實薛萍才是姚起雲心覺最為疏遠的一個人，也是他實際上融這個家的最大隔閡。如今薛萍言辭懇切地與他談心，又有什麼是他不肯應承的。

「阿姨你放心，我不是多的人。其實阿玦也沒什麼的，在學校人緣好，有些男孩子是主接近，對人又沒什麼戒心，所以有時走在一塊，也不一定就是那個什麼……關係。阿姨您也別太為難。」姚起雲遲疑地說。

激怒司徒玦並不是姚起雲的本意，他並不希在這件事上吃太多的苦頭。雖然姚起雲不後悔沒有包庇司徒玦，說謊的人明明是而不是自己，他說的話做的事都是正確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當他艱難地拒絕為作證時，面對的驚怒，他竟然又幾分不忍和心虛。

然而姚起雲不知道的是，他說出這句話時，薛萍心裡對他已經悄然改觀。薛萍一直覺得這孩子心思太深，讓人看不，所以不自覺地總提防著，但是眼前的姚起雲，矛盾、遲疑，但也掩不住誠摯和善良。在看來這才是一個鮮活的、真實的十七歲的男孩子應有的樣子。

起雲來到這個家后默默所做的事薛萍都看在眼裡，偽裝可以一朝一夕，但不能天長日久。兒對他一向那麼蠻不講理，他都默默包容了，不肯「助紂為」，卻也沒有落井下石。

也許丈夫司徒久安的判斷是對的，起雲聰明、踏實、勤、可靠，心底也善良，是個好孩子。更讓薛萍讚許的是，看起來他對司徒家唯一的兒也並沒有非分之想，在友的同時很明智地保持了一段距離，可以放心了。

薛萍心念一，拍了拍姚起雲的手，緩聲說道：「起雲，司徒玦這丫頭太不讓人省心了，你們快上高三了，這種時候不能讓那些七八糟的事分了的心，我和你司徒叔叔也不能時刻盯著，你們一塊上學，平時你多看著，就當幫阿姨一個忙，別讓在外邊胡混，要是又做了什麼出格的事，你就告訴我。當然，那跟爸一個樣的火脾氣，你也多擔待點。」

姚起雲愣了愣，繼而微笑：「阿姨，您放心，我一定做到。」

次日清早，司徒玦下樓正好遇上姚起雲，看都沒有看他，冷著臉換鞋去上學。姚起雲先一步打開大門，在門口等著。

司徒玦從他邊了過去，小聲嘀咕了一句：「好狗不擋路。」

姚起雲也不計較，兩人一前一後地出了門，姚起雲始終在回頭一臂距離的斜後方不疾不徐地跟著。走了一段，司徒玦不了了，扭喝道：「大路朝天，你非得跟我走一塊？」

姚起雲見回頭，答非所問地舉了舉手裡拎著的早餐，「你的。」

司徒玦怒道：「你還裝，兩面三刀，小心人格分裂。」

「你不吃的話，小心胃出。」

司徒玦一手拍開他遞得越來越近的手，「胃出？吃了小人給的東西，腸穿肚爛都不一定。」

姚起雲在的手掃過來的時候，用空著的手抓住的手腕。「早餐是你媽給的。」

司徒玦滿腔不忿，偏偏他不聲，既不惱，也不讓步，更令心煩意，甩了一下手，沒甩開，無泄憤之下便索跺著腳連聲咒道：「姚起雲，我鄙視你，鄙視你鄙視你鄙視你……」

姚起雲看著被急了的司徒玦，不顧形象的展的焦躁，臉都脹紅了，平日里顧盼神飛的一雙眼睛里似乎蘊藏著熊熊燃燒的小宇宙，再被「鄙視」下去，他都快要認為自己真做了什麼喪權辱國、忘恩負義的壞事。

「行了。」他打斷了司徒玦的宣洩，而且不得不以略高過的聲音才能讓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你以為我故意跟你過不去？不想被人發現，你就別整天跟吳江班裡的那個連什麼的混在一起！你們那麼膩歪，傳到你爸媽耳朵里不是遲早的事？」

「那也不用你來管！」司徒玦豈會容忍被他的氣勢過，當即就吼了回去。

「我想管你？你們儘管花前月下，有本事別找我來頂那種莫名其妙的包，我憑什麼？」說到這裡，姚起雲似乎無名火起，重重甩開了的手。「你就知道沖我發脾氣。說我怎麼卑鄙都可以，不過最好你告訴我，在這件事上我除了對你媽說了實話，我還錯在了哪裡？」

司徒玦重重著氣，但卻沒有再搭腔。本質上並非蠻不講理之人，方才的一通火氣純粹是被鬱悶壞了。其實稍微用腦子想想就會發現，姚起雲雖然討厭，但他說得沒錯，昨天的事除了他不肯說謊背黑鍋之外，他並沒有太過分的地方，所以找不出什麼理由來反駁。

然而司徒玦心裡依然不快，那種被背叛了的覺揮之不去。可那種覺從何而來，姚起雲又如何談得上「背叛」？難道平時跟他矛盾不斷，但下意識里還是認為他是天經地義縱容和包庇自己的人？所以一旦他臨陣反戈，才那麼憤怒。

最讓意外的是，一向沉默忍，不逞口舌之快的姚起雲在這件事上也那麼不依不饒，他平日里就算不高興，也藏在心裡，面上最多是惻惻的，剛才是他有史以來第一次那麼大聲對說話。他發的樣子，像是一個拒絕戴綠帽子的丈夫……

想到這裡，司徒玦恨不得對自己「呸」一聲，言無忌，言無忌。

姚起雲似乎也覺到自己話裡面怪怪的味道，氣氛一下子尷尬下來，兩人臉上都是悻悻的。

「走吧，要不就遲到了。」姚起雲再一次試圖把早餐塞到司徒玦的手裡。這時他才看到司徒玦的手臂上有一兩道淤的紅痕，像是昨天被薛萍擰出來的。

姚起雲也沒多想，出手在手臂的傷痕按了按。

「你搽藥了沒有？」

司徒玦毫無防備地吃痛，頓時「嘶」了一聲。

看來害怕兒誤歧途的薛萍下手還真不輕。姚起雲心中泛起了一悔意。

「你想幹嘛？」司徒玦看著他的手，愕然又提防地大聲斥問道。

在的質問面前，飛快回了手的姚起雲生生地把那句「我房裡有從老家帶出來的藥酒」給吞回了肚子里，在難堪的驅使下彆扭地說：「我想你也用不著搽藥了。反正皮那麼黑，被掐得發紅髮紫別人都看不出來。」

「你去死！」司徒玦把書包用力甩回自己的肩上，瞪了他一眼，抬就走。

姚起雲在後無奈地咬了咬牙，他怎麼會不知道司徒玦最恨別人說黑，這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可是比起激怒，他更怕順著剛才的話追問一句：「你手腳幹嘛？」要是那樣，他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眼看司徒玦越走越快，姚起雲提醒了一句，「今天放學我在校門口等你。」

想必司徒玦也從媽媽那裡得知了以後要跟姚起雲同進同出，接他變相監督的命令，只是就沒想過這樣荒謬的約束會有執行的必要。

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充分表達了自己的不屑，「笑話！」

「你知道你媽媽是認真的，你心太野了，所以不得不讓我看著你。」

「姚起雲，你敢跟著我，我要你好看。」司徒玦威脅道。

姚起雲默默走他的路，敢不敢不是用來說的。

司徒玦故意放慢了速度，不出所料，姚起雲並沒有按照正常步調超越，而是依舊慢騰騰地跟在背後。司徒玦無聲地咒罵道：「心理扭曲的傢伙！」

在踩螞蟻似的走了一小段之後，眼看前邊那個十字路口的斑馬線在，司徒玦毫無預兆地迅速起跑，一下子把沒反應過來的姚起雲甩在了後面，並趕在綠燈的最後一瞬衝到了馬路對面。

「司徒玦你不要命了！」姚起雲無奈地喊了一聲。

司徒玦深諳姚起雲的為人，那個曾經看不懂紅綠燈的鄉下孩子而今對規則有一種苛刻的信仰，就算紅燈的斑馬線旁一輛車也沒有，他也絕對會等到綠燈亮起之後才會腳。

隔著呼嘯而過的車輛，司徒玦對著一臉懊惱的姚起雲比了個勝利的姿勢。

放學后，司徒玦果然在校門口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那裡的姚起雲，晃到了校門的另外一邊，也不著急著回家，不知道在等什麼。

過了一會，姚起雲走到了邊，「走吧。」

「我等人。」司徒玦瞥了他一眼說道。「我媽讓你等我，可也沒說不讓我等別的同學吧。」

「等誰？」姚起雲順手拿過了的書包，「你媽還在氣頭上，你還敢跟他走一塊？你嫌被擰得不夠？」

「有種你就去對我媽告啊，反正這是你最擅長的事。」司徒玦譏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