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曜快死的時候,兒孫都在他的邊,一個個跪在他前泣不聲。尤其是那丫頭,都是當祖母的人了,仍舊哭得雙眼通紅,不能自已。

「晃兒……」

「兒臣在。」已經跟隨他姐夫多次征戰的年已經被磨平了稚氣，他握著劉曜的手,有些也有抖。

劉曜覺里的氣在一點一點的流失,他看著眼前的這一切也有了重影,他知道，這一關他定是躲不過了。

「父皇。」有人在耳邊輕聲喊他，聲音裡帶著抑的哭聲,似乎下一刻就會徹底發。

劉曜看著黃的帳頂,自覺這一生已經沒有什麼憾的了。死有什麼可怕的,有人已經在地下等了他許多年了,他竭力護著的一雙兒至今,如今兒皆有所，也該是時候放手了。

「父皇……」劉晃握著眼前這個蒼老的男人的手，渾抖,他難以想象他真的會這樣送別他。

「照顧好……你姐姐。」他用了最後一力氣，側頭看向不遠的兒,眼神依舊是慈父般的溫。

他用後半生來補償了，也不知道夠不夠。

公主上前,撲倒在他的上,泣不聲。

「皇姐！」

最後一氣息耗盡,他終於在兒的哭聲中走完了這一生。閉上眼的那瞬間，眼前突然白乍現，他看到了多年未見的人朝他走來。

「陛下，咱們走吧……」的手有些冰涼，拉著他往黑乎乎的盡頭走去，彷彿這一走便不能再回頭。

「英華……」

——

「王爺，王爺！」一道急促的聲音從帳外傳來。

男人一下子從床上翻坐起，像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他還未從夢裡而出。

外面的人匆忙進來稟報：「王爺，敵人趟過了赤依河，正朝著咱們的駐地而來！」

劉曜有些恍惚，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王爺，孫副將讓屬下請示王爺，是否要做好出擊準備？」

是了，他想起來了，這便是那最關鍵的一場仗。他全勝而歸，奠定了自己在南方的地位，從此劉宋王過陳王楚王，為坐擁江南大片富饒之地的主人。

忽然，他眼神帶著張，他似乎想起了什麼。

「傳本王軍令，全軍出擊。」

「是！」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當年他是且戰且退，直至退到了阿蓮山，他才組織了隊伍全力反擊，大勝一場。

可這次他改變了主意，他決定將敵人消滅在赤依河，然後儘早趕回江南，趕在他兒出生的前一刻。

——

「側妃娘娘，用力啊！」產婆在一邊急得滿頭大汗，這都生了一夜了還沒有生出來，擔心最終產婦和孩子都保不住，那這條命估計也完了。

床上的人渾是汗，抓著床單咬著巾，連眼睫都被汗水打。

「呼呼呼——」

綠芙上前拿掉了裡的巾，扶著又餵了一碗湯，安：「主子別怕，小主子一定會平安降生的。」

此時的人還沒有日後那副把一切都掌控在手裡的冷漠，害怕地流下淚水：「綠芙，孩子會不會有什麼問題啊……」

「主子別嚇唬自己，什麼事兒都沒有，來，咱們繼續。」綠芙放了湯碗，抓住的手，給鼓勁兒。

竇英華的神有些疲憊，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搖了搖頭，有些乏力了。

「主子，王妃娘娘還等著你報喜呢。」綠芙彎腰，湊在耳邊說道，「主子若是生下小公子，想必王妃娘娘也會高興的。」

這一番話，其真實意義不言而喻。

王府里接二連三的生了娃，若是生下男孩兒，日後的前程自不可估量。

竇英華的眼底閃過一決絕，決定了，若等會兒繼續難產，……

「王爺回來了！」

外面突然熱鬧了起來，嘈雜的喜悅聲從外面傳來。

竇英華還沒有反應過來，一陣旋風刮過，一位著盔甲帶著泥塵的味道的男子出現在的面前。

「王爺……」

別了二十年的人，突然就這樣出現，跟最後兩人見面的場景一模一樣。還是難產，他仍然張。

「英華，我回來了。」他跪在腳踏上，握住了的手，目複雜極了。

有了劉曜親自坐鎮，結果自然是母平安。

竇英華的目有一惋惜，看著襁褓里的孩兒，多麼希是一個男孩兒啊。

可劉曜卻抱著嬰不撒手，眼底熱淚上涌，他抱著小小的姑娘，想象的卻是他辭世之際那個撲到他上抱著他的姑娘。有陸斐在，那一生一定可以過的很好，他很放心。

「王爺似乎很喜歡小小姐。」這是之後所有人私下討論的話題。

劉曜的偏心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前兩個兒出生后，他也只是抱了抱就完事，連名字也是滿月的時候才取的。而這位小小姐出聲不到一個時辰，他便抱著親昵的喚「阿媛」。

「是團團圓圓的圓？」竇英華問他。

「不，是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的媛。」劉曜抱著一團紅皺的嬰，臉上的笑意遲遲未落下。

竇英華愣了，這個小嬰兒……日後會為傾城傾國的人兒嗎？王爺對的期是不是太高了些？

劉媛說是在劉宋王的膝頭上長大的也毫不誇張。小的時候劉曜會抱著向自己的朋友炫耀——這是我的兒，阿媛。等阿媛再長大一點后，劉曜的書房裡也有了的一方小書桌，他批文，描紅，父倆相融洽。

別說其他人搞不懂這位阿媛小姐為何會如此寵了，連竇英華本人也不是很清楚。

「還好還好，早知道阿媛這麼王爺喜，我當初就不該起那壞主意。」竇夫人對著兒說道。

竇英華低頭喝茶，同樣有些后怕。

生兒子是為了固寵，要是生了一個比兒子更會討丈夫歡心的兒，結果不是事半功倍嗎？

唯一憾的是阿媛似乎跟王爺更親，而且隨著的年齡漸大，這種判斷也就更清晰了。

一場歡結束，竇英華躺在劉曜的懷裡，用指尖在他膛畫著圓。

「王爺，過幾日把阿媛送回妾的院子來吧，也大了，再住在王爺的院子里也有些不便。」

劉曜閉著眼，此時好又靜謐的時，雖然這樣的安靜立馬被打破了。

「就讓待在本王的院子里，是個小機靈，本王很喜歡。」

「可王爺這樣護著，都不喜歡妾了……」竇英華有些委屈的說道。

劉曜心想，鑒於你上輩子的表現，他是怎麼防備也不為過的。雖然換孩子被他的突然出現阻止了，但指不定日後還要借著阿媛做什麼壞事，他才不會給這個機會。

「睡吧，本王累了。」他一個翻，將牢牢地抱在懷裡，不讓繼續說下去。

竇英華：「……」

兒寵固然好，可本不跟自己親，還又有何意？

「阿媛乖乖，來娘親這兒，娘親有好吃的。」趁著劉曜出了門，竇英華派人把阿媛抱到自己院子來了。

已經四歲的阿媛長相已經很不俗了，有母親的大眼睛和父親的高鼻樑，圓嘟嘟的臉蛋兒，白皙又，見著的人都忍不住想要親親。

「不吃。」抱著自己的小木馬搖頭，拒絕了竇英華的好意。

綠芙擔憂的看向竇英華，果然後者表現出了失的意思。

但還好，竇英華不是那麼肯服輸的人，吃的不行那就玩兒的，玩兒的再不行就帶上街，那麼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兒總能這位大小姐的眼吧。

時間一長，阿媛也認這個母親了，偶爾在劉曜的邊見，還會揚起笑臉給打招呼。竇英華甚為欣，總算沒有白費功夫啊。

阿媛一日日的長大，王府里也終於有男孩兒出生了。

竇英華整日整日的睡不著覺，有時候看著阿媛的目甚為惋惜，這要是個男孩兒多好，以劉曜的偏心程度，這世子之位不是手到擒來，那還會被王妃上一頭嗎？

可讓人覺得奇怪的是，劉曜並沒有急著立世子，他似乎本就沒有這項打算。

「俞側妃自從生了大公子，可是越發囂張了，今日見著娘娘彷彿跟沒看見似的，以前可不是這樣。」綠芙忿忿的說道。

竇英華撐著額頭，有些無奈：「生了兒子該囂張，你平時也多讓著院里的人，別起衝突。」

「奴婢就是咽不下去這口氣。」此時的綠芙還年輕，自然沒有後來那麼好的定力。

竇英華何嘗能咽下這口氣呢，可咽不下又如何？掐死俞側妃的兒子嗎？

沒過多久，阿媛替出了這口氣。

起因是俞側妃了一把阿媛的臉蛋兒，但力道下重了，一下子就把孩子擰哭了。

「不準哭，哭的孩子可沒人喜歡。」俞側妃手下的人這樣嚇唬。

阿媛癟了癟，立馬就收了聲。

「這就對了，好孩子。」俞側妃滿意一笑，手又在阿媛的另一邊的臉蛋兒上擰了一把，力度同樣不輕。

阿媛癟著，一聲不吭。

可到了晚上的時候，就開始發作了，在劉宋王面前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誰問都不答應。

「父王的乖兒，誰欺負你了？」劉曜擺出了嚴厲的神。

阿媛捧著自己的臉，哭得凄慘：「阿媛……痛……」

劉曜大驚：「哪裡痛？」

「臉痛痛……好痛……」

劉曜把的手一拿開，仔細一看，果然看到了兩道紅印。

「這誰幹的！」

下面的人噤若寒蟬，都不敢出聲。俞側妃可是才生了大公子啊，誰也不敢這個時候去上眼藥。

「俞娘娘，揪我臉，還不準我哭……」不用別人代勞，阿媛自己就告狀了，雖邊哭邊說，但吐詞清楚，毫無障礙。

王府里的人都在悶不作聲的觀察，看到底是小小姐寵還是剛剛生了大公子的俞妃娘娘寵，最近一段時間看起來兩邊似乎勢均力敵啊……

事實證明，偏心是沒有底線的。劉曜二話沒說，連喊俞側妃對質都懶得，直接罰進了寺廟，修行滿了一個月才準回來。

俞側妃連一個安生覺都沒睡，被人從被窩裡喊了起來，連夜被送進了寺廟，才生下的大公子也被由老王妃照顧。

次日，竇英華著兒的小臉兒，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揚，表複雜極了。

「娘，痛啊……」阿媛提醒，上藥要專心啊。

「哦哦哦，娘給呼呼，不痛不痛。」竇英華趕輕地給上藥，一邊抹葯一邊輕吹。

坐在一邊的劉曜高挑眉，對母倆如今的相不置一詞。

——

一年一年的過去，幾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劉宋王有一，名「媛」，長得驚為天人傾國傾城，據說不是家世與人品俱佳的人休想讓劉宋王下嫁兒。

可劉媛十六歲的生日一過，劉宋王就將許配給了帳下的一員將軍，那將軍這一兩年才為眾人所知，雖容貌俊氣度不凡，但聽說家世單薄，父母毫無一半職，甚至還在鄉下生活。

竇英華氣得不行，堅決反對這門婚事。

劉曜向來對百依百順，但一到阿媛的事，他卻完全不會顧慮的緒，判若兩人。

「王爺！」竇英華難得沖著他大，「你捨得將阿媛嫁給窮小子，妾可捨不得，你要是執意如此，我就……」

「你就什麼？」劉曜氣定神閑的坐著。

——上吊？

不會，是最惜命的。

——出家？

一個對權勢慕如深的人，會輕易放掉紅塵中事？

——離家出走？

敢這般想，恐怕是想被逐出王府……

竇英華想了一圈，似乎真沒有制肘他的方法，一時氣惱：「你總得問過兒再下決定吧！」

難得，劉曜真的點了點頭：「好，那你來問問。」

竇英華對自己的兒很有信心，乖巧又孝順，雖偶爾驕縱但也在分寸之中，絕不會像父親這般想一出是一出。想到這裡，剜了一眼旁邊的男人。

阿媛來了，穿著水綠的裳，像林間飛出來的仙子，漂亮又俗，尤其是那一雙眼睛，笑彎起來的時候幾乎想讓人把全天下竇捧到面前，只求歡心。

「父王，母親。」

竇英華心裡稍稍順了一些，起碼兒很像。

「阿媛，我問你，你願不願意嫁給那個陸什麼的小將？」竇英華直切主題。

阿媛愣了一下，眨著大眼睛側頭看劉曜。

「你自己的心意如何，總要告知你母親知道。」劉曜接收到的目，如此說道。

「願意啊。」阿媛回頭，笑著看向竇英華，「母親，他陸斐，字子明。」言下之意便是讓以後不要再隨便稱呼他為陸什麼的了……這樣很不尊重人。

竇英華氣上涌，幾乎要暈倒。扶額，咬著牙問道：「你……為什麼偏偏看中他了？」

阿媛一臉的天真爛漫，雙手絞在一起，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他……很俊。」如此篤定又甜的語氣，當真是陷里的人啊。

竇英華：「……」

來不及了，要暈倒了。

後來，竇英華終於認清了事實——的兒，除了容貌跟相像以外，其他的真是完全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