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何樂勤打電話過來了,問白楊去不去給嚴芷涵過生日,今天九月七日。
何樂勤是白楊死黨,小學同學,初中同學,高中還是同學,他家三代在南京,本地有六套房,屬於典型的二代分子,房二代。
白楊說房二代是一個新崛起的二代群,所謂手裡有房心裡不慌,何樂勤年紀輕輕就過上了退休老大爺的生活,酷周末去公園遛鳥——穿子的那種,這廝表示他那腐朽的八旗子弟生活習慣是跟著他舅爺爺學來的,他舅爺爺每周拎著鳥籠子外出溜達,把小的何樂勤也帶壞了。
從初中開始,何樂勤每周固定的購場所就是新街口和河西的金鷹,那金碧輝煌紙醉金迷的大廈白楊連門都沒踏進去過,但對何樂勤來說就是家門口的菜市場,他經常發些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朋友圈,但配文是「這人均兩千塊錢的法國菜吃上去其實還不如路邊攤」。
腐敗,太腐敗了!
白楊痛心疾首。
你覺得不好吃,可以帶回來給我吃啊!
「給誰過生日?」老爹問,「嚴什麼來著?」
「嚴芷涵。」白楊回答。
老爹在他那不大的海馬中搜颳了一下,勉強找到了這個名字,然後把它和一個有著細長發皮白凈的小姑娘聯繫起來,「哦」了一聲,原來是啊。
白楊:你知道?
老爹:不知道。
白楊:那你怎麼知道是個長發細皮白凈的小姑娘?
老爹:現在滿大街都是長發細皮白凈的小姑娘。
嚴芷涵是南航附中鼎鼎有名的校——級——班——組花,對,小組的組花,白楊他們小組一共八個人,七男一,俗稱七葉一枝花。
其中又以白楊、何樂勤、嚴芷涵三個人關係最鐵,俗稱塑料鐵三角。
何樂勤這個闊本著兼濟天下的博神,班上任何一位生過生日都要送禮,更何況是關係向來很鐵的嚴哥,嚴芷涵作為課代表,平日里作業時沒給何樂勤開綠燈,數次拯救何爺於危難之中,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十八歲生日事關重大,人之禮豈可兒戲?
於是何樂勤就在電話里找白楊做參謀,問送什麼好。
「白羊!小白羊!你說送什麼合適?」
「爺你那麼有錢,送輛蘭博基尼唄。」白楊慢悠悠地說,「要不賓利法拉利阿斯頓馬丁也啊,嚴哥喜歡車吧。」
「滾犢子,跟你說正經的。」
「要不你在新街口地鐵站門口給塑個像。」白楊說,「姿勢擺派氣功波或者斯派修姆線,反正新街口地鐵站底下大轉盤都是你家修的,立個雕像輕輕鬆鬆吧?」
「那嚴哥要先殺了你,再殺我。」
「為啥我是直接殺,你是被殺?」
「因為我帥,OK?」何樂勤在電話那頭說,「我死了躺那兒別人不辱都覺得自己吃虧了,好了好了你快過來吧,不要廢話了,中午請你吃飯,我在新街口地鐵站這裡等你。」
「去哪兒吃?」
「去科巷。」
白楊掛了電話,換鞋出門。
「小楊你中午回來吃午飯嗎?」老媽從房間里探頭出來問。
「不回來啦!」
「那下午早點回來!你還有兩套卷子沒做呢!」
「知道了知道了!」
白楊打開門下樓,騰騰騰的腳步聲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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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梅花山莊到新街口需要坐二號線,從苜蓿園站上車,到新街口站下車,白楊一路從小區大門出來,沿著苜蓿園大街往地鐵站走,路邊都是碗口的樟樹。
都說南京滿城遍種梧桐樹,但梅花山莊這一塊只有樟樹,又矮又細,沿著苜蓿園大街人行道走一公里,到中山門路上,一人合抱那麼的法國梧桐就多起來了,綠化帶里的梧桐樹長得枝繁葉茂,都是幾十年的老樹,跟白楊比都是爺爺輩。
九月份的南京仍然很熱,白楊穿著一件白恤衫和一條米的八分休閑,拐到中山門大街上時已經曬得滿是汗,路上來來往往的都是行人,今天周末不上學,但仍然有穿著校服的學生三三兩兩地騎著自行車,短袖的大爺大媽拎著超市裡發的布袋或者菜籃子,袋子里塞著蛋大蔥,還有換短和熱的年輕姑娘,著白得耀眼的大長。
當白楊穿行在人群之中時,他覺得這是個年輕的城市,滿大街都是漂亮的長。
但看到法國梧桐白糙的樹皮,他又很清楚它的古老。
手機嗡嗡地響,白楊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何樂勤在微信上又來催了:
你到了沒啊?我等得花都謝了。
白楊低頭給他回復:
馬上到!
對白楊而言,只要出了家門,那無論哪個位置,都是馬上就到。
何樂勤:你快點,我剛剛看到一個潘西漂亮得一!
白楊:來了來了。
他熄滅手機屏幕,把手機揣進口袋裡。
苜蓿園地鐵站口到了,白楊進下行的自扶梯,很快就消失在茫茫人流中,二號線是南京市最繁忙的地鐵線之一,是這個城市的通主脈,人群就像一樣在脈中流,他們是城市的生命力來源,而白楊則是這百萬細胞中的一份子。
南京,是一顆巨大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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