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機會?對間諜來說,機會就是這樣一份工作:危險,做了沒多功勞,失敗了卻要承擔很大的責任,沒人願意做,所以落到你頭上。」三叔偶爾也會發發牢,他熱家族,但是沒有熱到以為家族完無缺的程度,「你能怎麼辦?當然是接下來,可能還要爭搶一番。不管怎樣,沒的骨頭好歹也是骨頭,你得像狗一樣咬在裏,還得高高興興。」
學生們不喜歡這種說法,尤其不喜歡最後的比喻,發出抗議的嘟囔聲,三叔又豎起那兩手指,「不必贊同我的說法,甚至不必記住,等你們真遇到這種事的時候,自然會想起我今天說的話——它沒什麼用,但是能讓你心裏好過一點,因為你知道自己不是唯一遇到這種事的人。」
陸林北剛行時就曾到這樣一次「機會」,被推出當餌,連選擇都沒有,引出刺客之後,也沒人對他論功行賞。
當「機會」再次到來時,他已能平靜對待,思忖片刻,回道:「興趣。」
喬教授扭過頭去,「傻瓜也有傻瓜的幸福。」
陸林北不爭辯,問道:「什麼時候?」
「等著吧,可能是今天晚上,也可能是明年的某一天,我又沒說一定用你。」
「好,我等著。」
沉默多時,診療將要結束的時候,喬教授問:「原點理論你聽說過吧?」
「讀過一些相關的書籍。」
「你個人怎麼理解?簡單點說,別弄長篇大論。」
「用我那篇沒完的論文來說吧,原點就是基礎研究,一般來說,人們認為基礎研究的突破會推人類向前發展,而原點理論認為,有向前就有向後,有上升就有下降,最先進的理論,也有可能被拿來論證最落後的思想。就連原點理論本,在某些人那裏不也變了宗教?但是,圍繞原點各個方向的分佈並不均勻,消費主義是對這種不均勻狀態的社會化描述……」
「夠了。」
「這是前人的觀點。」
「我是說時間到了,你可以走了。」
一個小時,喬教授一分鐘也不多給。
回到住,陸林北仍是一頭霧水。
「又挨罵了?」
「還行,喬教授說要給我一次機會,登上飛船。」喬教授沒說要保,陸林北不打算向朋友瞞。
「哪個飛船?」
「他沒說,應該是上面那艘吧。」
「真的?」陸葉舟睜大雙眼,摘下眼鏡,將遊戲暫停,「這可是……才剛剛一周,你就能離苦海,為啥我就沒得點病呢?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
「明白。」陸林北笑道,果然想起三叔的比喻,哪怕是一沒的骨頭,狗子們也會瘋搶,「還沒最後確定。」
「他是心理醫師,哪來的資格邀請別人登上飛船?」陸葉舟還是不服氣。
「你說得對,很可能是他在說大話,這個人……你在大學上過他的課嗎?」
「我校的時候,他已經辭職,留下不傳言,其中一條說他擾同事,被告發到紀律委員會,不得不辭職。」
「老千說是因為他毒。」
「誰知道呢,沒準是一回事,他覺得是毒,人家聽上去就是擾。」陸葉舟拿起眼鏡,卻沒有戴上,「到船上幹嘛?」
「我一無所知。」
「真羨慕你,但這是你應得的,你那麼聰明,從小大家就很佩服你。」
陸林北笑了笑,他經常被人稱讚聰明,小時候他信以為真,長大之後則覺得這像是嘲諷,「我寧願不要『聰明』,也不想去看『心理醫生』。」
「瞧瞧你得到的機會,還不滿足?」陸葉舟戴上眼鏡,繼續玩遊戲。
吃晚飯的時候,陸葉舟變得正常多了。
「機會」比預料來得早,夜大概兩個小時,它敲響了房門。
來的是兩名陌生男子,一人開門見山,「哪位是陸林北,我們來接人。」
陸葉舟開的門,藏在背後的手裏握著刀,「請先自我介紹一下。」
「喬教授派我們來接人,只能說這些,喬教授還說,不必勉強。」
陸林北過來,「是我,出發吧。」轉向陸葉舟說:「放心吧。」
「至得通知老千吧。」陸葉舟小聲說。
「嗯,你跟他聯繫。」
陸林北不怎麼擔心,對喬教授他雖然厭惡,卻沒有多懷疑。
一輛車停在樓下,一名男子開車,另一名陪陸林北坐在後排,路上一個字也不說。
路線直接,沒繞多餘的路,趕到目的地時,已是午夜以後。
他們來到翟王星上最大的一地空港口,距離翟京幾十公里,佔地極廣,車輛進大門之後,仍要行駛將近二十分鐘才停下。
地空飛船從這裏升空,飛到太空站,換貨或是乘客,今晚的任務稍有調整,一艘地空飛船要直接與宇宙飛船對接。
這是一忙碌的港口,每隔幾分鐘就有飛船升空或是降落,陸林北站在外面看了好一會,忍不住想起那句老話:人類能穿梭星際,探索遙遠的宇宙,卻解決不了近在邊的問題。
他走簡易通道,登上一艘小型地空飛船,船艙有幾十排座位,卻只坐著十餘名客人,彼此分散,似乎相互間都不認識。
陸林北坐在前排。
沒有通知,也沒有乘務人員現,飛船突然啟,搖晃一會,迅速穩定,幾乎沒有噪音,也不到加速。
十幾分鐘后,失重來了,陸林北第一次乘坐飛船,不免有些張,還好,沒有出醜,他聽到後面有嘔吐的聲音。
又過十幾分鐘,飛船再度搖晃,同樣很快停止,而且恢復重力。
一名像是員的中年人從前艙走出來,將十餘名客人全看一遍,說:「問什麼就答什麼,包括個人私,沒必要撒謊。而且不用擔心,無論怎樣,聯委會都會確保你們被安全送回翟王星。」
陸林北恍然大悟,他不是來執行「任務」,而是接審訊,十有八九還是與「繼承人」有關,老千造的份太真,反而為問題。
所以這也本不是什麼「機會」,陸葉舟白羨慕一場。
想像喬教授此刻的模樣,陸林北真希飛船墜毀,在那個老東西的頭上。
十餘人排隊出艙,外面有人等候,將他們分別送往不同房間。
宇宙飛船部,不到它的碩大,與普通建築沒什麼區別,到都是走廊與房門,唯一的區別是看不到窗戶。
陸林北被帶到一間小小的會客室里,四張單人沙發圍一圈,中間沒有茶幾,沙發扶手非常寬大,可以放置品,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東西,屋裏乾淨得像是試驗室。
陸林北坐在沙發上等候,老千以及司里沒給他任何提醒,這意味著他真的不需要撒謊,他只是疑,為什麼由喬教授開口?又為什麼不能明說?
房門打開,進來三人,一兩男,都很年輕,不到三十歲,分別落座之後,子開口:「翟王星居民陸林北?」
「是我。」
「星際孤兒,出生於遠發業農場,職翟王星氣象總局應急司。」
「沒錯。」
子穿一合的套裝,短髮,從頭到腳顯得十分幹練,神比較嚴肅,盯著陸林北看了好一會,說:「我姓關,關竹前,竹子的竹,前後的前,是第一業集團的調查員。」
「第一業集團?有必要來飛船上調查我嗎?」
「我是總公司的調查員,來自大王星。」
「哦,真不愧是集團,能手星際糾紛。」
關竹前出一個像是微笑的表,「我被星聯借調,目前代表的是七大行星人類聯合協調委員會。」
「我沒有別的意思,無論你們代表哪一方,我都會如實回答任何問題。」
「很好。」
關竹前開始詢問,事無巨細,連年生活都問到了,並且提及一些關於「原點」的問題,陸林北回答得很詳細,毫無瞞,卻不明白對方的用意。
詢問持續整整三個小時,陸林北有些疲憊,那兩名男子端來提神的飲料,他喝了兩杯。
「應急司曾經將你打造為第八行星的繼承人,你對此事知嗎?」關竹前終於問到正題。
「當時不知,事後才有了解。」
「了解到什麼程度?」
「就是你剛才說的那句話,我被打造為繼承人,用來引刺客出。」
「你不覺得自己被利用了嗎?」
「覺得。」
「可你不在意?」
「關小姐,請允許我問一句,你是哪種調查員?」
「嗯?」
「你是家族出來的調查員,還是……城裏長大,後來接的培訓?」
關竹前又出那種像是笑的表,「我是後來接的培訓,這不重要……」
「如果是家族調查員,就不會有你剛才的疑。」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雖然我不是任何一個家族的員,但是我尊重家族的管理方式,並且敬佩家族子弟對本家族的忠誠。我問得差不多了,陸先生可以休息一會,然後會被送回翟王星。」
「希對你的調查有所幫助。」
「我也這麼希。」關竹前起,那兩名從來不開口的男子先走出去,在走廊里等候,站在原地想了一會,說:「陸先生有沒有想過自己真是第八行星的繼承人?」
陸林北一愣,「你是說幻想嗎?當然,七大行星每個人多都有這個幻想吧。」
「不是幻想,是認真考慮。」
「不可能,如果我真是繼承人,家族和應急司,都不會捨得犧牲我。」
「嗯,你是說那次暗殺。我不會拿出直接證據,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你自己選擇信與不信:據星聯和集團得到的消息,暗殺你的人和暗殺理髮師邵雲願的人,不是同一個,他們的目的也不相同。所以,你不妨再仔細想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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