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在鱗鱗的湖面上泛起一片瀲灧的波。很空曠的院子裏,一個人手裏揮舞著一桿梨花槍,忽然「砰」的一聲,火一閃,周圍強烈的震了一下。
「好了,先生,功了。」
手執梨花槍的男子聽得這聲微弱之極的歡呼,面微變,回過頭搶上一步扶住了馬上幾乎搖搖墜的年:「君玉,你怎麼啦?」
君玉看見他,勉強提著的一口氣忽然鬆懈下去,的倒在了他的懷裏。
這峨冠博帶的男子正是弄影先生。他看了眼孟元敬,眼神淡淡的,好像終年就沒有笑過一樣。
孟元敬認真地看著這張峨冠博服俊逸出塵的面孔,像在書院裏一樣畢恭畢敬地鞠躬:「先生,君玉?」
「別急,我先看看。」
孟元敬點點頭,退到一邊,弄影先生已經將君玉扶進了小屋子,立刻開始為療傷。
孟元敬在湖邊漫無目的地逛著,又焦慮又意外。自從君玉離開千思書院后,弄影公子也飄然不知所蹤。儘管祝先生曾多次派人打探他的消息,也毫無結果。不想卻是居在這小鏡湖邊。他更沒想到,弄影先生不僅文武全才,更通醫,而對於各種火的研究和創製更是他最大的好,剛剛這個試驗功的梨花槍就是他的新發明。
君玉睜開眼睛,窗戶是開著的,秋日的風吹著快要禿禿的梧桐和幾株常青樹。
一雙充滿了關切的眼睛正殷殷地看著:「君玉,好了,沒事了!」
這是一雙時常冷冷淡淡的眼睛,這個聲音也常常如不見太的枯井裏的水一樣冰涼,可是,此刻,這雙眼睛是溫的,這個聲音是暖和的,如春日旭,給人一種心安的力量!
君玉笑了笑,想坐起來,卻渾發。
一雙有力的大手扶起了,君玉看他一眼,那雙眼睛裏的溫的芒幾乎和他溫的雙手一樣讓突然渾充滿了力量。
自從離開千思書院之後,這雙眼睛曾經多次看著狼狽的樣子、傷的樣子,絕的樣子,然後,守在一邊將這些可怕的樣子趕走!
「先生!」
「孟元敬和你一起來的,他正在外面著急呢。」
「好,我馬上出去看看。」
已經三天了,孟元敬正焦慮地在湖邊走來走去。他明知君玉已無大礙,可是,好不容易跟這兒時的夥伴重逢,怎麼也不肯輕易離開,是以一直守在這裏。
「元敬!」
他回頭,後的梧桐樹邊靠著一個大病初癒般的年,年正滿面微笑地看著他。
「君玉,你好啦!」
孟元敬大喜,奔了過來:「先生的醫真是高明哪。」
他環顧四周,見弄影公子的背影已經往湖邊深走去,有些奇怪:「先生去幹嗎?」
「先生去給我尋一種葯,他說那種葯對於傷後期很有效的。」
「先生一直對你都那麼好。」
君玉笑了起來,「當然,先生跟我父親似的。」
孟元敬記起兩人對敵時的劍招,忽然摘下自己的長劍放在地上,「我這劍做」追飛「」君玉看看,也笑著將自己的「躡景」放在一起。
古拙的劍穗和劍柄幾乎一一樣,唯一不同的只是「躡景」兩個字泛著一點淡淡的黃,而「追飛」上卻稍微有點淡淡的紅。
「元敬,你這劍是從哪裏來的?」
「這把劍是我第一次出征前夕,舅舅送我的,而這套劍法也是舅舅教我的,我還只學了五招,但是,他卻從來沒有提到過劍法的來歷……」
君玉一時語塞,好一會兒才道:「這套劍法做《手揮五弦》,我也只知道前面的五招:秣馬華山、凌厲中原、躡景追飛、迥薄霄漢、手揮五弦……據我所知,這套劍法只有我娘一個人會使,因為是自己創造的!小時候,我母親曾告訴過我這劍的來歷……」
西晉時候有兩大文豪:嵇康和阮籍。這兩個人是很好的朋友,從來在後代的文學史上,他們的姓名都是聯在一起的。後人只知道嵇康是鐵匠出,但是,很有人知道嵇康其實是一名十分出的鑄劍大師。阮籍比嵇康年長十幾歲,在嵇康的年時代,阮籍就已經名滿天下了,而他那驚世駭俗的風格令時的嵇康十分崇拜。阮籍的母親過世后,嵇康帶了一壺酒、一把琴、兩把劍去拜訪他,也不弔唁,兩人對酒當歌,一人一劍,對舞,阮籍狂哭狂歌眼中滴出來。這是兩人第一次見面,就此,兩人了知。
這兩把劍就是大名鼎鼎的「躡景」和「追飛」。後來,嵇康因事獲罪,在他被殺害前,託人將「躡景」送給了阮籍。阮籍為避禍更加放浪形骸不問世事,自他去世后,兩把寶劍也失傳了,漸漸無人提起。在蘭茜思年時,因為機緣巧合,從一者手中得到這兩把劍,其中「躡景」一直在手中,直到那年的武林大會後,送給了的生死至梅眉,在君玉上千思書院后,梅眉又將這把劍給了君玉。
但是另一把劍「追飛」,蘭茜思卻從來沒有說過它的去向。至於這把劍何以到了孟元敬的舅舅石大名的手中,兩人就不得而知了!
「這麼說來,我舅舅和你母親是大有淵源的了!」孟元敬疑地道,「可是,我從來沒有聽舅舅說起過!」
君玉苦笑了一下,石大名雖然名滿江湖,但是自己也從來不曾聽母親口中提起過這個名字!
「君玉,我們換一把劍好了,我等俗人自然不敢和嵇康、阮籍這樣的先賢相比,但是,朋友之間的誼卻也不遜於他們。」
「好」君玉立刻答應了,笑嘻嘻地道,「元敬,你發現沒有?這劍法的妙就在於雙劍合璧的威力。」
「對啊,我也發現了,莫非這就是最後兩招的?」
「應該是吧。」
君玉看看遠方的天空,忽然笑道:「元敬,我聽說你是去年的武狀元呢。」
「哈哈,我這個武狀元可不如你這個」城飛帥「鼎鼎有名。我在西北軍主帥湯震軍中幾年,你在凰軍中幾年,要不是這次意外相逢,我們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見到面。對了,秦小樓也是那一屆的武舉,現在兵部任職。只有孫嘉沒有消息。」
「是麼,一天之居然得到這麼多故人的消息,甚至還見到了朱渝。」
孟元敬聽得「朱渝」二字,眼裏幾乎又要冒出火來。
君玉見過他兩次這種表了,便道:「元敬,你和朱渝?」
孟元敬沉默了一下,還是開了口。
原來,孟元敬因為一次意外,邂逅了江南一個著名的歌做香紅葉。香紅葉藝雙全,雖在風塵卻清高自許,如淤泥荷花。孟家是江南著名的世家,雖然隨著孟父的早逝已經沒落,可是孟母也決不允許一名風塵子進家門。
孟元敬年喪父,全靠母親辛勤養,從小就事母至孝。可是,他既不忍公然違逆母命,又不願辜負香紅葉,是以左右為難。但是他對香紅葉甚為心儀,雖無法明正娶,卻為贖了,買了緻別院安置。見嫁孟家無,孤高自許的香紅葉不能容忍這種金屋藏,就和他賭起氣來。
就在這時,孟元敬被匆忙徵調上戰場,不得不匆匆辭別香紅葉。
朱渝全家原本隨朱丞相住在京城,但是他的老家也在揚州,自他年後,多次獨自回揚州活。孟元敬此去沙場日久,孽緣際會,朱渝也是久聞這江南花魁的艷名,多次到那別院拜訪。朱渝文採風流,大獻殷勤,香紅葉原本並不理睬他,但久而久之,卻為他的風流殷勤所打,和他詩酒唱和,琴瑟合鳴。誰想後來假戲真做。朱渝自負相國公子份,哪裏會真正娶一個煙花子過門?香紅葉自求側室都被他斷然拒絕。絕之餘,又深無再見孟元敬,就在上個月的一天,也就是孟元敬從戰場返回的前夕,自殺亡!
這些話,孟元敬從來不曾對任何人提起過,這是一個男人畢生遇到的最大恥辱之一,此刻,面對這兒時的夥伴完全講了出來,他的心裏突然輕鬆了許多!
君玉正要想點什麼話來安他,孟元敬似乎看出了的心思,平靜地道:「君玉,你不用安我,朱渝從小跟我們作對,他是故意這麼做來打擊我的!君玉,你以後要多當心此人!」
君玉點了點頭,這些年來,自己的最嚴重的一次傷也是這次了,想起朱渝,遇見朱渝,還真的是一件讓人頭疼的事。
「元敬,你不是有要事嗎?耽誤這些天,會不會要啊?」
「我是要趕回軍中,反正也是順道,並沒有耽誤事。下個月,我們將和胡王大軍一戰……」
「哦,這次湯震和胡王大軍一戰,凰軍被徵調,我也會隨軍出征。因為各方勢力一直對凰寨虎視耽耽,我怕凰城一時空虛會到伏擊,正是來請先生協助的。」
孟元敬大喜:「我們可以一同作戰了?」
君玉點點頭:「不過兵分幾路,我們方向各異,卻是見不到面的。」
再次重逢,孟元敬對這兒時的夥伴有些依依不捨:「既然知道彼此的消息了,以後見面就容易了,對吧,君玉?」
君玉道:「正是,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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