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今日朱佑樘急著去往坤寧宮倒不是因為朝上的國事心憂。雖然今日朝會上確實有些煩心事。比如南京工部尚書蕭楨上奏南京水災泛濫,六月以來連降暴雨,江河暴漲,南京城的大水漫到了東門,深達五尺,淹了許多民房,百姓災嚴重。新河口兩道水壩都垮塌了,碼頭上的船都被衝到大街上了。又有瓊州知府餘俊上奏,黎族首領符南蛇蠱當地族眾造反,攻克了好幾座縣城。
這些事倒也罷了,洪澇幹旱等災之事難以避免,隻命人善後賑濟便是了。邊民族造反也不是一回兩回,地方衛所兵馬可以去鎮。拿了賊首之後死,以儆效尤。事後安邊族,便可解決。唯一讓弘治不開心的是戶部員外郎席書在朝上上奏,自己沉迷齋醮之事,耗費國庫銀兩巨大,務府這幾年多從戶部支取銀兩,數額高達百萬之巨。還寺觀皇親侵占民田,要自己下旨革除責令退還雲雲,這讓弘治心裏有些惱火。
自己確實花了些銀子在齋醮之事上,但自己節儉勤勉,從不在其他事上靡費奢侈,花幾個銀子在齋醮上怎麽了?自己還不是希通過此舉為大明江山祈福,供奉神靈祈福請願難道不是經地義?至於皇親權貴們侵占民田之事更是可笑,這些人都是自己的親戚啊,國公侯爺們都是為大明朝立下過汗馬功勞的啊,自己怎麽能薄待他們?封賞些田地給他們,讓他們日子過的好一些這有什麽錯?大明朝雖然是朱家的,可是沒有這些人幫襯,大明朝能穩固麽?席書的腦子裏也不知在想些什麽,難道要朕對皇親勳貴們刻薄不?朱佑樘當庭便斥責了席書。若不是席書的出發點是好的,恐怕要給他些懲罰才好。
這些事確實讓人惱火,但是此刻朱佑樘最關心的卻是張皇後的家裏發生的事。自己那個舅子,張皇後的弟建昌候兩前從三樓摔下來了,據腦袋都摔破了,人也昏迷不醒,這件事可著實讓人揪心。建昌候張延齡可是皇後最疼的弟弟,皇後得知消息後擔心的要命,愁眉不展哭了許久,自己看著心都碎了。本來自己是想讓皇後去探的,但是自己這幾子也不適,皇後不肯去,要留在宮中照顧自己。不過好在昨中午傳來了好消息,張延齡從昏迷中蘇醒了,而且似乎並無大礙。皇後這才放了心,自己也放了心。
但是今上午刑部正在審理這樁案子,此刻也不知道有沒有結果。皇後也一定在等結果,自己得去陪著。雖然這件事自己覺得有些棘手,但是皇後家裏的事就算是得罪了勳貴們也是沒辦法的,皇後的開心比什麽都重要,是自己最在乎的人。
朱佑樘從前殿出來朝著後宮方向大步流星的走,旁的太監侍衛都有些跟不上他的腳步。路過乾清宮自己的住的時候,朱佑樘停下腳步吩咐隨行的太監道:“去將昨日送進宮的西瓜用冰鎮了送到坤寧宮來,皇後喜歡吃。這大熱的,子弱,恐不得暑氣。”
太監忙應了自去取瓜,朱佑樘腳步不停繼續往坤寧宮走。進了坤寧宮的院子,幾名太監宮見到皇上來了,連忙行禮。
“皇後在何?”朱佑樘擺手讓他們平,開口問道。
“娘娘在後邊暢春閣裏坐著呢。”宮忙回答道。
朱佑樘點點頭,沿著回廊快步往後殿暢春閣走去,來到門口,揮手示意門口的宮不要聲張,自己挑了簾子走了進去。
張皇後坐在案後的木椅上,托著腮正看著西窗外的景出神。眉頭微蹙著,似乎心不佳的樣子。朱佑樘站在門口看著這個人,心中憐縱橫。這麽一個好的子,自己可不能讓不開心。
“咳咳!”朱佑樘輕輕咳嗽了兩聲。張皇後聞聲訝異的轉過頭來,看到朱佑樘的那一刻,臉上神瞬間變得燦爛起來,整張臉像是鮮花一樣綻放開來。
“哎呀,皇上來了啊,怎麽也不一聲,嚇妾一跳。”張皇後快步走來,手挽住了朱佑樘的胳膊笑著嗔怪道。
朱佑樘嗬嗬笑道:“皇後在發什麽呆?朕站了好一會了,皇後都沒發現。”
張皇後嗔道:“你這人,剛剛下朝,子疲勞,這幾又有些不適,怎好久站?快些坐下歇息,喝口茶。妾給你肩膀,鬆鬆脈。”
朱佑樘心中暖暖的,皇後對自己是真的心疼,一些宮太監們能做的事都要親力親為的做。比如更沏茶按等等,貴為皇後,這些事本無需去做的。
“皇後莫要忙活,朕覺得還好。來,你也坐下。你還沒告訴朕適才你愁眉不展是在想什麽事呢?”朱佑樘拉著的手笑問道。
“哎,還不是為了延齡的事麽?皇上不會不知道,今日三法司三堂會審延齡和國公府朱麟的那件案子,也不知結果如何。臣妾適才心裏想的便是這件事。”張皇後為朱佑樘沏了一杯清茶,輕聲道。
“嗯,朕一猜便是這件事。皇後對延齡可是真心疼啊。延齡出事之後,皇後都瘦了不了。”朱佑樘道。
張皇後輕聲道:“皇上不會怪臣妾對家人過多關注吧?爹娘故去之後,臣妾便算是張家的長姐。俗話長姐如母,我自然要多照應著些他們。鶴齡倒也罷了。延齡才剛剛十九歲,尚未婚,在我心目中他還是個孩子。我怎能不多記掛著他?又出了這樣的事,差點命都沒了,臣妾能不捉急麽?”
朱佑樘點頭道:“你的是,理當如此,朕能理解你的心,所以朕對你張家也是照顧的,你也應該能看得出來。當初朕給你父親上爵位的時候,外邊的人全都反對,不合禮製雲雲,朕不也沒聽他們的麽?延齡十六歲便封了建昌候,朕這也是破例為之。”
張皇後起行禮道:“臣妾多謝皇上對我張家的恩典,臣妾都明白,也都記在心裏,激不盡。皇上對我張家聖恩隆重,臣妾豈會不明白?”
朱佑樘笑道:“謝什麽?他們是你的家人,便是朕的家人,隻要皇後高興,朕什麽都願意做。”
張皇後激不已,輕聲道:“皇上對臣妾真的好,臣妾該怎麽回報皇上才好啊。”
朱佑樘嗬嗬笑道:“回報什麽?一家人談什麽回報?朕隻要皇後開開心心的就好。適才看到皇後愁容不展,朕心裏很不是滋味。皇後莫非是擔心三法司判決不公麽?你放心,閔珪他們都是老持重的大臣,自會秉公斷案的。這一次的事,他們會為你兄弟做主的。朕也知道了大致的經過,案子並不複雜。皇後大可不必擔心。”
張皇後搖頭道:“皇上想錯了,臣妾擔心則不是三法司審理不公,臣妾擔心的是別的事。”
朱佑樘道:“哦?你擔心什麽?給朕聽聽。”
張皇後看著朱佑樘道:“皇上,這一次的事是延齡和國公府的公爺朱麟起了衝突。本來前兩延齡昏迷不醒,命危急,臣妾確實心急了些,在皇上麵前了那些要嚴懲兇手的話。但現在延齡已然醒來了,子似乎也無大礙,臣妾便不得不去考慮這件事該如何置了。皇上,從三樓把人推下來,這怎也是試圖謀殺人命的重罪吧。我想三法司會審此案也必是這麽認為的。然則對朱麟的判決便不會太輕。意圖謀害人命的罪名可不是罪名啊。臣妾不知道這會有怎樣的罰。”
朱佑樘皺眉道:“確實不是輕罪,別是對你兄弟如此,便是一個普通百姓,朱麟試圖謀害別人的命,罰也自不輕。按律法,殺人償命。不過你兄弟沒死,那便是殺人未遂致人重傷之罪。起碼也是個流放充軍之罪。他傷的又是你的兄弟,朕會為你張家做主的便是,你不必擔心。”
張皇後擺手道:“不是啊,皇後誤會臣妾的意思了。臣妾在想,那朱麟是國公朱輔的兒子,國公府一門忠烈,對皇上也是忠心耿耿,這件事本便讓皇上有些左右為難。之前臣妾請皇上做主,是以為延齡活不過來了,所以求皇上嚴懲兇手。但現在形不同了,延齡既然活過來了,是否有另外的置之法,這樣皇上也不會太為難。臣妾適才在想的便是這件事。”
朱佑樘驚訝的看著張皇後,半晌沉聲道:“皇後,朕對你更加敬重了。你能想到這些,足見你是識明理之人。朕是聽到你出這些話,便已然很是欣了。你能為朕著想,考慮到朕的境,朕很是。哎,若是所有人都能像皇後這樣諒朕,朕便不用那麽累了。”
張皇後輕聲道:“多謝皇上誇獎,臣妾豈能不為皇上著想?臣妾最是知道皇上的勞和辛苦之人了,皇上的難臣妾豈能不諒。”
朱佑樘拉起張皇後的手輕輕拍打著,沉道:“不瞞皇後,事出來之後,朕確實有些為難。按理這次若事查實了,朱麟確實有殺人之心,自當重重懲治朱麟才是。可是那國公府祖上是我大明有功之臣啊。當年他祖上東平王朱亮可是隨太祖起兵的開國功臣。朱麟的曾祖朱勇是第二代國公,當年英宗皇帝親征土木堡的時候戰死疆場。國公府可謂是滿門忠烈啊。朱麟之父朱輔也是忠正之臣,朕他去南京掌中軍都督府,他二話不便去了。你們想,別的勳戚願意離開京城去南京麽?他不挑不揀,殊為難得啊。朕當時便在想,這件事該怎麽置才好。但是朕當然不能因為國公府之前的功勞便不顧皇後的啊。現在聽皇後這麽一,朕心裏真是非常的欣。”
張皇後歎了口氣道:“可是事隻能秉公辦理了是麽?現在出來卻也遲了是麽?閔尚書他們定是要按照謀殺之罪來斷案的吧,哎,這可怎麽好?”
朱佑樘沉不語,心裏也頗為躊躇。夫妻二人對坐無言,屋子裏突然安靜了下來。
就在這時,外邊傳來了太監的稟報聲。
“皇上,皇後娘娘,壽寧侯來了,求見皇上皇後娘娘。”
張皇後愣了楞道:“大弟來了,定是……今日審案結束了,不知結果如何。”
朱佑樘朗聲道:“鶴齡,進來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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