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八

隨著一聲聲古樸的鐘鼓聲敲響，街道漸漸躁起來，侍僕們往國子監大門擁而去。

片刻之後,便有穿的白大袖襴衫的國子生蜂擁而出，在國子監讀書的除了京城宦子弟,還有各州府縣選拔上來的學生,也多的是貧寒人家出的，自是請不起侍僕馬車，待散學鐘聲響起，就忙著回到齋舍刻苦讀書,將來也好為自己博個好前程。

一群人急著往外走,又有一群人不停的往裡,一時間熱鬧極了。

而眾人也下意識的遠離了街道樹蔭下停著一輛四駕華蓋馬車，微風拂過,簾帷飄,刻有周字的銀牌閃著芒，前踏板上趴著一隻通雪白的大犬，大犬正搖著尾，盯著國子監大門。

比長相凶悍的大犬更可怖的是馬車車旁的一隊番子。

滿京城，出行能有這架勢的也只有熹園晉國公府周家了，而出現在國子監門口那就只能是世子週斯惟的車架了。

一炷香後,國子監前街的人散了許多,隻時不時零星有幾個國子生出來,按說往常這個時辰,週斯惟已經出來了,但奇怪的是,都這會兒了還沒有靜。

週斯惟十歲前在家中讀書,十歲後進了國子監，到如今已經六載，滿國子監他學問說第一，沒人敢稱第二，不可能發生先生留堂的事。

在周斯惟時就跟隨他，保護他的隊長放心不下，指了四個人隨他一同進去打探況，剩下的人繼續在原地等待。

他們接時，沒注意方才還乖巧趴在車前板上的咻咻跟在隊長後跑沒了踪影。

週斯惟的確有事耽擱了。

三四個今年剛學的國子生手裡捧著硯台，臉煞白地盯著被他們撞到的年郎。

“斯惟！”週斯惟後的硯席們大呼一聲，但那黑黝的墨已經灑向周斯惟擺。

嬉笑打鬧之聲瞬間消失，長廊靜謐詭異，所有人的目都聚集在周斯惟上。

週斯惟今年十六歲，形括修長宛若松竹，即使和眾人穿著一樣的大袖襴衫，他也是其中最耀眼的那一位。

他低頭看角的污漬。

眉眼低垂，濃長的睫輕，擋著這雙最漂亮的狐狸眼，他的面容看上去與那位大名鼎鼎的周大人極其相像。

國子監地位非凡，講師先生除了各類詩書禮儀大家，還有朝中重臣，閣拜相的宰府，征戰沙場的將軍都來此講過課。

週津延自然不必說了。

週津延這人格不好，他們又不是周斯惟，週津延肯定沒什麼耐心，草草敷衍了事。

但他冷漠鷙，只差沒有把別惹他三個字寫在臉上的氣勢，在還未仕的國子生心頭留下了不影。

這會兒撞上了國子監大名鼎鼎的周斯惟，週津延的嫡親兒子，他垂眸不語的模樣彷彿就像看到了周津延，這幾個國子生心中更是害怕。

手一，摔了硯台，雙打：“世，世子！”

週斯惟下顎輕抬，眉目昳麗，漂亮的狐狸眼微微上揚，是一張極侵略的俊容。

他淡淡地掃視眾人，矜貴又冷靜，紅潤的薄慢慢勾出一抹笑，手腕轉，召回寬袖：“無礙。”

年語氣平和，不帶優越，舉止雅緻，染著笑意的狐狸眼，黑白分明，竟顯得他純淨無害，溫潤如玉。

頭一次與週斯惟相的人意外，週津延的名聲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竟然養出了一個這樣好兒的兒子。

“世子發了話，你們快走吧，下次注意點。”週斯惟後的硯席說道。

這幾人忙撿了硯台跑開了。

“斯惟你這怎麼辦？”有一硯席好心問。

週斯惟的伴讀們與他一起進了國子監，聞言，笑著說：“斯惟車廂裡備了服，都散了吧。”

週斯惟邊笑意加深，他對那幾個伴讀道：“你們也回吧。”

幾人還有些猶豫，正好隊長帶人找過來了，這幾人才放心的告退。

“世子！”隊長看著周斯惟的袍子，眉頭皺起。

週斯惟瞥了眼，聲音清淡：“一場意外。”

番子們可知道這位的習慣，他和周津延一樣十分乾淨，這會兒心裡指不定的多變扭：“世子回車廂後，換了袍子就好。”

週斯惟微微攥的手指還是未鬆開，顯然也在極力忍著，抬步穿過長廊往外走。

出了國子監的大門，週斯惟目落到周家的馬車上：“咻咻呢？”

咻咻的名字從他這裡說出來，面再平靜也有些好笑。

“剛剛還在。”幾個番子相互看了看，確定道。

那邊留守的番子見周斯惟回來了，連忙過來禀告：“世子，屬下一時失察，沒看住咻咻，讓咻咻跑丟了，請您責罰，不過您放心，屬下已經加派人手去找了。”

週斯惟養了咻咻十幾年，沒工夫和他們閒話，眼眸銳利地環顧四周，忽然往回走，又進了國子監，番子們連忙跟過去。

一聲聲放肆的嘲笑聲穿耳，伴隨著虛弱低微的狗吠聲。

週斯惟腳步微頓，走進了國子監後花園，著院中涼亭鬨聲笑鬧的場景和被他們用麻繩捆在圓柱上的咻咻。

咻咻白亮順的髮上沾了刺眼的跡。

有人突然闖，亭中的人很快反應過來，噤了笑聲，他們互相看了看，防備地看著周斯惟。

週斯惟面不變，角甚至還帶著溫潤的笑，一步一步向他們走去，亭的人下意識地往後逃避退讓。

咻咻看到了周斯惟，開始激烈地掙紮起來，大聲吼。

番子們飛快地跑上去，幫咻咻鬆綁。

週斯惟很帶咻咻進國子監，咻咻每天也很規矩地在馬車上等他，今兒發生了一些小意外，咻咻沒見到週斯惟才跑進了國子監。

眾人雖然知道周斯惟有條賜的狗，但沒將兩個聯繫在一起，這會兒才明白這條狗是周斯惟的那條。

他們有些慌了，為首的那人了口，好像不怕似的。

週斯惟看都沒有看他們，只彎腰，用骨節分明的手掌咻咻的腦袋。

“世子，咻咻右傷了。”番子檢查過後禀報。

週斯惟安了暴躁不安的咻咻，漫不經心地說：“這麼笨，知道遭禍了，嗯？”

他像是在說咻咻，也像是在說亭的人。

為首的人立馬就不高興了：“世子是什麼意思？”

週斯惟不看他，著咻咻的胖爪子，找尋他的傷口，看著咻咻右上石頭投擲打出的傷口。

週斯惟忽而一笑，面純良，裡卻說著最殘忍的話：“打算他的右。”

“主子這位是東昌知府家的公子。”番子小聲提醒。

週斯惟看了他一眼，番子立馬閉，往知府家的公子走去。

這知府公子打著哆嗦：“你們別來！”

那些跟著他起哄的年們著，靠在一起。

“我爹，我爹是吳，我是他的兒子，你們快放開我！”吳公子被番子們架起來，他驚恐地看著周斯惟。

“那又如何。”週斯惟一挑眉，黑亮的狐狸眼像是不解他為何說起這個。

吳的兒子急瘋了，開始口不擇言：“不過一條狗，你仗著你爹才如放肆，你爹週津延說到底，也不過一個宦，你說不准”

忽而一把鋒利的長刀過吳公子的面頰直接他後的柱子。

吳公子麵頰滲出，他驚恐地瞪眼睛看出刀的人。

週斯惟轉了轉手腕，眼眸冰冷鬱。

他是周津延手把手教出來的，他本是虎豹，就算披上無害的外表，但骨子裡也從來都不是乖順的狐狸。

週斯惟長到如今，驚父母呵護，最聽不得別人說他們半點兒不好。

亭在一旁的眾人立刻大聲解釋著，此事與他們無關，都是吳公子指示。

週斯惟走到吳公子前，年郎上一點兒稚氣怯弱都沒有，他瞇了瞇眼眸：“你也配提我父親？”

吳公子麵部撕痛，搐著角，嚎哭著不敢說話。

番子們見他這慫樣，用力敲斷他的，把他丟到地上，提著他的兩個胳膊，讓他看周斯惟。

週斯惟腳尖踩著他的手，越拔出陷圓柱中的小刀，指腹輕輕刮了刮鋒利的刀刃，這把刀是他十歲時，週津延送他的禮。

小刀看上去質樸，卻能削鐵如泥，是歷經幾百年的利。

他用刀尖抵住吳公子的下，顯然是了狠心。

“斯惟！”忽而一道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週斯惟手指微，刀尖往吳公子裡陷了陷，看他面部猙獰才險險鬆了手。

吳公子要不是有人撐著，早就癱倒在地。

週斯惟嗤笑一聲，轉看到來人：“舅舅。”

紀忱穿著深藍道袍，氣質孤冷，他下午從兵部趕來國子監授課，回去前，誰曾想正巧撞到了這一幕。

紀忱知道他極其珍這把刀，給他遞上絹帕，週斯惟拿著雪白的絹帕將刀面拭乾淨，回刀鞘，玄刀鞘上鑲了一顆碩大的藍寶石。

紀忱冷靜地說：“惟哥兒別讓這些東西髒了你的手。”

週斯惟知道自己是衝了，但他不後悔，只笑了笑。

紀忱無奈：“時候不早了，這裡給我，回去清洗自己，我半個時辰後過去用晚膳。”

紀忱暗示地深看他一眼。

週斯惟掃了眼涼亭，因為知道有更重要的事，他也無意與他們糾纏，低聲“嗯”，彎腰抱起壯的咻咻，起步離開，他看上去又是那個溫文無害的貴公子。

但這個貴公子現在耳卻莫名的紅。

上了馬車，咻咻許是知道自己惹事了，乖乖地趴在周斯惟腳下。

週斯惟取了車廂壁格里的藥膏，給咻咻傷口上了藥，綁上絹帕，掀開窗幔看了眼窗外，吩咐馬夫停下。

不一會兒侍僕就將兩盒柿子餅，兩盒八寶糕搬進了車廂。

老兩樣，週斯惟買慣了的。

在熹園的帶下，如今珍宴閣的柿子餅也了暢銷品，一盒難求，這兩盒是老闆每日特地給安留著的，就是以防想吃，又買不到。

而八寶糕是準備路過衛國公府，送給阿衡的，吃八寶粥，八寶飯，八寶糕。

想到一盒八寶糕就能哄得眉開眼笑的阿衡，週斯惟眉眼也有些愉悅，今晚紀忱去熹園就是為了商議，去衛國公府提親一事。

週斯惟將車窗窗簾掛起，任由微風吹散他心中的燥熱和他難得的年意。

側目著夕的餘暉，週斯惟呼出一口氣，目寧靜，又滿是期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