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沉默後,阿蘅又問:“偏殿多出來的那兩個人是誰?”
“標氏乃標公的長孫,年三十六;孫氏乃武信侯的曾孫,淮君的孀,年四十五;們都是大王選進來陪伴殿下的婦人。”
兩個。
阿蘅心裏清楚,以昭國王室一貫好排場的作風,就算“給公主選陪伴的婦人”是個幌子,殷長嬴也不可能隻選兩個人。
本想問一句其他人呢?但轉念一想,萬一鄭高會錯了意,上報殷長嬴,又給補幾個人進來怎麽辦?
這些人從踏這座宮殿開始,想要出去,就隻有兩條路——跟著離開,或者,死。
既然心知肚明,又何必再問?
但阿蘅還是覺得悲涼。
標公是先王的托孤之臣,三朝元老;武信侯是昭國一代名相,淮君也是昭國名將。
雖然封君和徹侯的爵位都不能傳給子嗣,但昭國對爵位一向吝嗇,君、侯加起來不到二十個。他們家的眷,基本上就是昭國最頂尖的貴婦了。
這兩個婦人份如此顯赫,其他幾個人的份估計也差不多。但在殷長嬴眼裏,們連人都不算,便如那些能隨意置的奴婢一樣,想關就關,想殺就殺。
想到這裏,阿蘅不由苦笑。
也對,在昭帝眼中,下何人不可殺呢?
昭帝一統下,書同文,車同軌,這當然是無上功績。他終結了近千年來諸國爭霸的局麵,帶來了真正的和平,也讓紛爭不休的各國終於為了一個國家。
可他對百姓也毫無憐憫之心,稱帝之後,修皇陵,興宮殿,修直道、棧道、馳道、平道,開靈渠……樁樁件件,輒發幾十萬民夫;又遷上百萬百姓到四境戍邊,開拓蠻荒。
這些舉,雖然一定程度上促進了土地開發與民族融合,可中途死了多人,有人管過嗎?
等到他一死,帝國轟然坍塌,群雄逐鹿,下烽火。
後世形容這段故事,隻用了四個字。
十室九空。
沒錯,縱然下大,憑之力,也可獨善其。
但既然知道未來會是那種慘狀,大部分人都會在徭役和戰中死去,為何隻想著回家和自保,而不是為這個世界,這個時代,這裏的人們做點什麽呢?
“阿蘅”是與殷長嬴離心,又因實力強大,被他所忌憚的陌生人。
而“殷姮”卻是他寄予厚,擁有非凡力量的殿上臣。
這一世,“阿蘅”能為百姓做的,遠遠沒有“殷姮”多。
想清楚這一點後,阿蘅終於真正認可了“殷姮”這個名字,靜坐片刻,才道:“喊標氏和孫氏進來吧!”
既然們都來了三四個月,還沒犯一點錯,那就證明們是聰明人。
所以,隻要看見,們就知道該怎麽做。
“喏。”
——————
昭王長嬴三年,仲春(二月)。
“這是岷郡太守柳合的奏折。”
殷姮有些驚訝,沒想到今殷長嬴過來,竟不是探討力量的修煉與提升,而是一封奏折給看。
接過這卷竹簡,快速瀏覽了一遍,不由蹙眉。
岷郡太守在奏折中,隻寫了一件事——羌水的治理非常不順,水利工程修了十年,已經快修得差不多了。但每次要修建最重要的分水口時,羌水就會泛濫,讓平原變澤國,導致分水口無從修建。
這兩年折騰下來,岷郡的百姓死傷無數,柳合手上的人不夠了。所以他希昭王要麽撥一批奴隸來,要麽允許他帶兵去周圍抓野人。
在殷姮的印象中,岷郡以及周邊的樊郡素有“府之國”的稱。
但這三年,與殷長嬴接稍微多了起來,漸漸了解這個時代。才知道,由於著名水利工程玉壘堤尚未修好,此時的岷郡飽羌水的困擾。
岷、樊二郡本就有“十萬大山”之稱,崇山峻嶺,地勢險要,水流湍急。但岷郡之中有一塊平原,沃土千裏。
可羌水卻像一條惡龍,阻礙著一切。
羌水自高山而起,猶如河。每當羌水泛濫,岷郡平原便被水淹沒;一旦羌水枯竭,卻又是赤地千裏,顆粒無收。
所以,此時的岷郡和樊郡,都是昭國用來流放犯人的地方,足見險惡。
但昭國君臣中早有明智之士,百年前便對下大勢發出判斷,認為昭國最重要的兩個戰略要地,便是東北之高杳關,與西南之岷郡。
前者以雄關險,東拒六國;後者“得之則得祝,祝亡則下並矣”。
所以,早從殷長嬴的玄祖父開始,就開始派兵攻打岷郡,花了幾十年統一了此地;然後又大修棧道,而且派去岷郡的曆代太守都是水利專家,就是希能治好羌水,將岷郡變昭國的大後方。
眼看希就在眼前,卻生生沒能踏出那一步……
殷姮懂了:“大兄希我去岷郡?”
明白殷長嬴為什麽有這想法,因為看柳合的奏折時,第一反應也是,羌水的泛濫不同尋常。
殷姮聽過幹季,也聽過雨季,但沒聽過哪條河發洪水兩年都不帶停的。
他們都是見識過怪的人,自然會往“是否有怪作祟”這上麵想,至於是不是真有怪,那就必須親自走一趟,才能探查清楚。
殷長嬴淡淡道:“孤會給你配齊人手。”
殷姮品出了這句話的潛臺詞,頓了一頓,才問:“幾年?”
殷氏王族的囚犯們,已經被殷長嬴的“實驗”,死得就剩一個鄭高了。大概是因為沒親政之前,不想弄出更大靜,他就沒再繼續。
畢竟,他是昭王,他今多用哪道菜都會被盯著,何況邊多個人呢?
但殷姮知道,他肯定不會就此放棄。
巫這麽強的力量,殷長嬴不拿來組建軍隊,就把名字倒過來寫!
殷姮還等著殷長嬴什麽時候向提這個要求,因為他們都清楚,殷姮的力量質更溫和,如果要引導“巫”覺醒,更合適。可殷長嬴遲遲不提,殷姮就以為他還信不過自己,也沒主開口。
現在看來,他已經等到了合適的時機。
所以殷姮一聽就知道,不管羌水裏頭有沒有妖怪,這次岷郡之行時間都不會太短,很可能要在岷郡留好幾年。
殷長嬴的回答也很幹脆:“待孤傳召。”
殷姮對此也無所謂,無論待在昭國國都廬龍城,還是待在窮山惡水的岷郡,對來都沒什麽區別,故隻道:“給我三,我要製造一件,以直奏君前。”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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