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八,貞娘給家裡備了臘八粥。青竹想,也多日沒有回江探了,一定想念家人便讓回去住幾日,跟前有寶珠也能服侍過來。
貞娘千恩萬謝的回去了。
這一日午後,南派去平昌的人也回來了,白氏並沒有跟來,卻帶回來了半車的東西。一半是給冬郎用的小孩子件,一半是地裡的產。還有兩個大荷包,裡面裝著散碎銀子,加起來也有四十來兩。
正好貞娘走的時候熬了不的臘八粥,青竹便讓寶珠盛些粥給他們吃。又問了家裡人好不好?
還有一封家信,青竹拆開看了一通,是些嘮嘮叨叨的家長裡短的事,上面說今年魚塘的收還不錯,加上賣的藕,還有蝦等,就賣了一百二十兩銀子。青竹想,倒實在不錯。信上又說黃連還不能採,只怕還得再栽一年才行。青竹暗暗算了一回,那麼本就有些大了,要是魏掌櫃等著要的話,不就是耽擱了人家麼?要不再想想別的可以種的藥吧。信上又說家裡的母驢已經懷了崽,青竹想倒也快。
兩位幫忙跑的軍牢已經用好了飯,向青竹道了謝。青竹讓寶珠給了二人一些賞銀,給他們打酒吃。
青竹想,如今到了臘月,正是籌備年貨的時候,帶來的這些他們也吃不完,不如分幾份拿些去送人倒也好。板鴨、風魚、藕、蓮子、核桃,還有白氏自己曬的桑葚幹,院子裡棗樹產的紅棗,每樣雖然都是市面上能買到的,但自家地裡出的,總比賣的那些好。青竹選了兩份拔尖的,準備送塗知縣和程巡。又分了兩份給兩位軍牢。貞娘那裡也給備了小小一份。
等到南夜裡回來,青竹將這些告知於他,南點頭讚道:“你慮得很是周全。”
隔日,青竹又讓寶珠和貞娘分別送去,各家又備了回禮,或是道了謝。
又隔了兩日,衛太太竟然親自登門了。這讓青竹很是吃驚,偏偏還在月子裡,又不好出門迎接。
衛太太剛進屋,也來不及拖下上這件厚重的青狐皮大。徑直就來到了青竹的臥房。
冬郎才醒,正被青竹抱在懷裡。衛太太一頭走了進來,進門就先笑道:“喲。小爺好神。”又手要去抱那孩子。
青竹見衛太太那雙染得紅彤彤的指甲怕有幾寸長,心想這要是到了孩子怎麼辦。上也不知抹了什麼,香氣有些刺鼻。
青竹只好訕笑著婉拒道:“衛太太怎麼親自來了,快請坐。冬郎才醒,還鬧彆扭呢。怕尿了太太的好裳。”
衛太太便收回了手,心想這好服最是怕水,要是給尿了,還怎麼穿出去呀。
“這月子沒幾天就坐完了吧。”
青竹道:“可不是呢,幸好是冬天,要是夏天的話可磨死人了。上腌臢得很。倒失禮了。”
衛太太淡然一笑:“人麼,不都是這麼過來的。我帶我家兩個小子時不也是這樣。再忍忍就好了。”
寶珠給衛太太端了紅棗茶來,衛太太見了這紅棗便想起青竹讓送去的土。忙謝道:“你們家裡帶來的東西能有多,怎麼還送了那麼多給我們家。”
青竹笑道:“我們家爺多得大人和太太照顧,很該孝敬一二。”
衛太太原本頗瞧不起青竹,認爲是鄉下來的村婦,沒什麼見識。但是絡了。又覺得青竹說話辦事很有一套,倒一點也不顯得小家子氣。
衛太太給了青竹兩疋上等的綢緞。說是爲了謝送的土之禮,青竹忙推說:“自家地裡出的東西,不值什麼錢。哪裡當得起,如此重的東西。”
“這也是自家店裡的貨,有什麼當不起的。我們老爺還誇讚你家當家的能幹會辦事,前任主簿留下個爛攤子,這位項主簿纔來不過半年的時間就給整理好了。可給我們老爺幫了個天大的忙。我們老爺還說,都是外地人在束水,相互照看著也應當。以前我多有怠慢的地方還請妹妹包涵。”
怎麼轉眼間就姐妹相稱呢?青竹頗有些納悶。
那衛太太接著又道:“以後妹妹需要什麼只管和我說,什麼地方有難也和我說。”
青竹忙道:“有勞太太費心了。”
衛太太又誇讚冬郎長得好,說了好一番吉祥話。這樣的奉承讓青竹覺得有些難。青竹讓貞娘去備飯菜,要留衛太太用飯的,衛太太卻道:“飯倒不必了,我還得趕回去呢。對了,上次和你說的孃,我倒了一個不錯的人,要不改天讓過來你給相看相看。要是覺得好就留下吧,一個人看孩子很是辛苦。”
青竹想說不用了,但想到衛太太已經好了人選,再拒絕的話有些不恭,忙道:“那多謝太太了。”
衛太太粲然一笑:“妹妹和我客氣什麼呢,這就走了。改天再來看你。”
“好的。寶珠,快去幫我送送。”
衛太太這是來去匆匆,難道就爲了賀青竹拉幾句家常,送兩疋緞子麼?青竹心想肯定還有別的什麼事再等著,只是目前猜不而已。
寶珠將衛太太送的兩疋緞子拿來給青竹看,一是桃紅線羅,一是松花的紵。兩樣都是異常珍貴的布料。就是在年前,去那些布店裡也很見這麼貴重的布料賣,就算偶然看見了,也只敢看幾眼而已,不用猜也知道定是個讓人咋舌的價目。
“收著吧,我現在還用不上。對了,我記得收了好些布料,有一柳綠的緞子,你拿出來,去找街上的裁給裁兩套裳。”
寶珠忙問:“是穿麼?”
青竹笑道:“是給你和貞孃的年禮。”
“哦。”寶珠趕著道了謝。想了想也不知該不該問,有些吞吐不定的樣子。青竹瞧見了的異樣忙問:“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
“小的不該多管閒事,只是這知縣夫人上門來說給一個孃到底鬧的是哪一齣,小的看不大明白。是怎麼想的呢?”
“能怎麼想,難道我連這個也招架不住嗎?既然要送來,也是一番意,我接便是。多個人幫著看下孩子固然是好的,不過還是要吃我的。到時候你和貞娘不用特意吩咐什麼事,呆得久了,見沒什麼事,也不好白賴在這裡吧。”
寶珠笑道:“這倒也是個應對之策。”
“不然能怎樣,目前也只好如此先應付著。”在還沒衛太太的底時,一切都得謹慎行事。特別是衛太太那一句一個“妹妹”的稱呼,刻意想拉攏距離套近乎,就讓青竹覺如坐鍼氈一般的不適。
到夜裡青竹將衛太太的來意和南說了。南倒立馬猜出了他們的用意。
“知縣是想拉攏我,不讓我和巡走得太近了。”
青竹點頭道:“我也這麼猜想過,但你幫忙參謀一下,我是接還是不接呢?”
“一般的小事可以接,若是涉及太大的就推掉。我不想陷進泥潭裡。再有此時派個媽來,只怕是爲了監視我的向。”
青竹有些納悶:“你一個小小的主簿,犯不著如此興師衆吧。”
南苦笑道:“那是你不知道束水以前的事,也不知道關於上一任主簿的事。他想提防我,不能讓我拆了他的臺,所以纔要刻意拉近關係。以爲我和他一道都是綁在同一條繩索上的螞蚱。這先是送媽,以後還不知要送什麼呢。不過什麼能要,什麼不能要,我也清楚。”
青竹聽得一愣一愣的,這場上的事,和辦公室裡的那些事也都差不多,拉幫結派的各有自己的系。不過夏青竹也不是那麼好惹的,沒事便罷了,要是想打和邊人的主意,那是一點用也沒有。
“其實我倒覺得,長遠來看,你也應該和程巡拉好關係,再說汪大人還有恩於你。”
南點頭道:“是這個道理。可現在知縣不就是想提防我這麼做麼。平日,他們都是屬於互相看不順眼的。”
“那有沒有可能先拉攏他們之間的關係呢?”
南立馬搖頭道:“我看不大可能,兩人的政見大相徑庭。”
“哦。”青竹想,還真是難辦了。
“我現在只想在此平安順利的任滿期限,離開了此,不管他們怎麼鬧也不管我的事了。”
“還有半年的時間,只怕是不會讓你那麼順利了。”
“或許吧!”南只想全而退,不大想扯進他們的明爭暗鬥中。不過自從他當初打算科舉出仕以來,就應該預示到他已經踏進這個圈子了,就必須得遵循這個圈子裡的規矩。
青竹思量良久才道:“或許他們都在等著你表態呢,其實我也覺得你也該表個態,明確下自己的立場。下一步就好辦了。”
青竹的話讓項南如夢初醒,頓時覺得青竹果然是有頭腦的,忙說:“你說得很是,只是有些事並不那麼單純。”
青竹笑道:“也別太迫自己,一步步慢慢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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