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怎麼就修不好了呢?怎麼就修不好呢?怎麼就修不好……”蘇長貴臉死灰一片,眼神因絕而變得空木然,站在那喃喃自語地不停地重復著那一句話。錢有和李工顯得很無奈地搖了搖頭,一前一后地走到蘇長貴邊,拍了拍他的胳膊,以示安。“想開點吧,蘇隊長,也許等河廠家的技專家過來了,就能解決了。”錢有好心地安道:“只要能修好,就算上面要追究,問題也不會太大。”“沒有專業的檢測設備,河的專家來了也是白來。”李工一邊收拾著地上的工箱一邊自以為是地說道:“蘇長隊,真不是我李大慶吹牛,也不是嚇唬你,這輛拖,除了拉回廠家返修,絕對沒人能在這里修得好。”“算了,李工,你就說一句吧!”錢有輕輕扯了扯李大慶的角,朝站在那神神叨叨地念個不停地蘇長貴使了個眼。李大慶趕閉不說了,收拾完工箱,與錢有一起,騎上自行車,很快就出了這個院子回縣城去了。沒過幾分鐘,蘇紅梅從院門口跑了進來。“爹!爹!您怎麼了?您到是說話啊,您可別嚇我。”蘇紅梅說到后來都帶上哭腔了。“紅梅啊,縣里來的李工程師說這輛拖拉機修不好了,必須拉回廠家返修才行。”負責替生產隊看守院子的老大爺羅老年在一旁長吁短嘆地說道:“陳書記說了,這起事故太嚴重了,他想幫你爹捂也捂不住,說是要你爹做好坐牢的準備。”“陳家良憑什麼這麼說?他這是存心打擊報復!”蘇紅梅用手背拭了拭眼角的淚水,咬著牙恨聲說道。“這事還真不能怪陳書記。”羅老年顯得很嚴肅地說道:“紅梅啊,我剛才一直在旁看著,就連陳書記也為這事犯急了,這輛大拖拉機修不好,壞了,他可是也要擔當領導責任的。”“那可怎麼辦啊!羅大爺,真的就沒法修好嗎不跳字。蘇紅梅滿眼僥幸之抓著父親的胳膊,著羅老年問道。“聽縣上的那位李工程師說,難了。”羅老年嘆然答道:“不過那位姓錢的技人員說了,唯一的希,就是等河的廠家來人。”“爹!爹啊!您說說話,您別嚇我啊!我求您說說話!”蘇紅梅抓著蘇長貴的胳膊連連搖著哭喊道。“唉!沒想到我蘇長貴這次真是闖下大禍了。唉!”蘇長貴在兒的哭喊聲里終于回過神來,長嘆了一聲,臉也漸漸變得平靜。“爹,真不是陳家良有意整你?”蘇紅梅抬手了臉上的淚水,悻悻地問道。“他就算不想,現在也由不得他了。”蘇長貴著眼前那堆沒有安裝復原的柴油發機零部件嘆聲說道:“這起事故已經不是他的職權范圍所能控制得住的,為了減輕責任,他也好,羅衛東也罷,肯定會將所有的責任往我上推。呵呵,這也怪不了別人,誰讓我自己逞能呢!人為有意損害國家財產這頂罪名,我是逃不過了。”“爹,那可怎麼辦?難道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不跳字。蘇紅梅眼中的淚水,止不住又順著眼角落下來。“沒其他辦法了,唯一的指,就是錢有說的,等河的廠家專家過來作最后定論了。”蘇長貴這會兒似乎已經想開了,平靜地說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件事是我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瞎逞能搞出來的,咱誰也不怪,要怪只能怪命不好。這麼一輛剛出廠家的新拖拉機,羅衛東開得好好的,到我開,就壞了。這不是命不好,還能是什麼。”“可是,爹,您要是萬一真的被抓去坐牢了,那我和我娘怎麼辦?”蘇紅梅焦慮無比的哭泣著說道。“坐牢怎麼了?這天又塌不下來!”蘇長貴臉肅然地瞪了兒一眼,“別哭了!哭能解決問題嗎?打小我就跟你說過,你雖然是個姑娘家,但一定要學會堅強!不論遇到什麼事,都應該勇敢地去面對。你看看人家秋芳,十八歲守寡,一個人帶著兩歲大的兒,還不照樣活得好好的,把兒也拉扯大了。你和你母親難道連們孤兒寡母也比不了?現的榜樣擺在那,人,離開男人照樣能活下去!我就算去坐牢了,你也要向秋芳學習,勇敢地面對生活,好好地幫著你母親把咱們這個家持下去。不就是坐幾年牢嘛,難道為了一輛不是故意損壞的拖拉機,還能判我死刑拉我去槍斃啊!”說完后,蘇長貴轉臉向羅老年,正說道:“老年叔,這里得拜托您多留點神,看點,別讓不相干的人進來,特別是別讓村里的孩子進來,如果真是把柴油發機上的零件給弄丟了,那問題可就更嚴重了。”“放心吧,長貴,有老年叔給你在這盯著,保證連顆鏍帽也丟不了!”羅老年同樣嚴肅地拍著部說道。“嗯,我先帶紅梅回家去,沒準明天就來不了。”蘇長貴喟然長嘆了一聲,臨走前又著拖拉機機頭前擺著的那堆柴油發機零部件看了幾眼,搖了幾搖頭,轉往外面走。蘇紅梅趕跟上,滿臉滿眼都是憂愁容,咬著下,沒讓眼淚再流出來。回到家里,蘇長貴讓在廚房做飯的田翠芬放下手里的活,一家三口坐在堂屋那張八仙桌前開了個短暫的家庭會議。父親的話,在蘇紅梅聽來,覺就像是在安排后事。聽得們娘倆眼里的淚水止不住地嘩嘩直流。一家人愁眉苦臉的吃過晚飯,原本能吃完的那鍋玉米高梁飯,剩了一大半。蘇長貴知道兒這兩天晚上都會去知青點找楊衛平,晚飯吃完后,頭一回主地鼓勵兒與楊衛平多接,說楊衛平是知青點里有名的大才子,是有大學問的人,要好生借著現在難得的機會,多跟他學點有用的知識,沒準將來還能進城當工人。其實蘇長貴是不想讓兒在家里陪著娘以淚洗面,蘇紅梅自然也看出了父親的心思,不想讓父親難過,也就依言早早地去了知青點。現在的上嶺村知青點,每到晚上,書聲朗朗,學習氣氛空前濃郁。昨晚上,楊衛平又繼續寫了二十多頁的教材容,有了蘇紅梅當下手,他現在可以說是越寫越順手。雖說他心里惦記著芳姐,但男事和國家大事,孰輕孰重,楊衛平還是能分得清的,都是一個村里的人,這往后天天都能低點不見抬頭見,急吃不了熱湯圓,來日方長。當務之急,是抓一切時間先把《新編數理化自學叢書》的第一冊搞出來。手里有了樣書手稿,就可以想方設法去聯系出版社了。不論是跟出版社合作,還是自費出書,都必須手里有拿得出來的真材實料,才夠資格跟對方談事宜。今天隊上收工收得較早,蘇紅梅進楊衛平屋里的時候,楊衛平已經又新寫了十來歲稿子。見楊衛平依然是那麼的專注編寫教材,蘇紅梅沒有打擾他,安靜地坐在他對面,著炕桌上那盞明亮的馬燈出神,發呆。家里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蘇紅梅心緒很,怎麼著也定不下心來。如果河拖拉機廠來的專家也解決了不那輛大拖拉機出現的故障,父親很有可能會被定為人為破壞國家財產的罪名,不論是有意還是無心之過,但必須承擔相應的刑事責任。父親若是真被抓去坐牢了,能像村里的寡婦秋芳那樣堅強不屈的撐起這個家嗎?堅強,堅強,堅強,說得容易,事到臨頭,做起來就沒那麼輕松、簡單了。蘇紅梅暗自嘆了口氣。知道自己的個,相比村里的其他人而言,也算得上個堅強、好強的新時代。但是,家里突遭大難,父親長久以來都是家里的頂梁柱,他要是倒了,真不知道自己能否將這個家撐起來。母親的一直不是很好,萬一要是急出什麼三病兩痛來,那就真了禍不單行。現在只能求老天爺保佑,讓父親遇難逞祥,逢兇化吉,保佑母親健康,無病無痛。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忽然聽到楊衛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里一共三十十頁,你看看,有什麼問題就跟我講。”“哦。”蘇紅梅看似有點心不在焉地應了聲,順手將楊衛平遞來的稿子接過來,低頭看著。然而,不論怎麼在心里告戒自己不要分心,要認真看,可就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楊衛平并沒有注意到蘇紅梅的神態有什麼不對,把剛寫出來的教材草稿給后,又繼續往下寫。時間一分一秒的悄然而逝。又往下寫了差不多十頁,楊衛平停下筆,拿起桌上的香煙,出一,劃著火柴點燃,用力地吸了兩口。將煙氣從鼻孔噴出的時候,楊衛平無意中看到蘇紅梅明顯是無打彩,心不在焉地拿著他辛辛苦苦寫出來的稿子一頁一頁漫不經心地翻,哪有一點認真專注的樣子。楊衛平不由得臉一沉,想也沒多想便叱聲責問道:“蘇紅梅,你在干什麼!看看你這種心不在焉的樣子,這是學習的態度嗎?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干什麼?你知不知道這些教材對未來的那些想考大學的人有多麼重要?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因為你的疏,而讓教材里的容出現難以讀懂、理解方面的斷層,這有可能將我們之前的,乃至以后所有的心都為之白費!如果你對這項工作沒興趣,那就明說!你這種不認真不負責任的工作態度是絕對不行的!你要是不想干了,我立馬換人!”蘇紅梅被楊衛平這通責罵說得淚眼汪汪,悲從心來,終于控制不住,“嚶嚀”一聲,痛哭失聲,放下手里的那疊材料紙,掩面哭泣著往外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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