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夫人的確很惱火。
滿京城都知道,與陳寶音不睦。皇後娘娘召見了陳寶音,還賞賜了陳寶音,這不是打的臉嗎?
旁人也就罷了,定要討回來兩分。但,那是皇後娘娘,再惱火也只能忍了!憋屈得不得了,在府中不停發脾氣。
「你鬧什麼?」馮文炳黑著臉訓斥,「還嫌不夠丟人?」
顧亭遠在翰林院一通撒潑,固然是丟臉了,但最丟臉的才不是他,而是自己!本來馮文炳就憋屈,偏偏又來了這一出。
馮夫人委屈道:「怪我嗎?我都給賠罪了。」
「你當初不惹,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馮文炳厭煩道。
「你,你好沒良心!」馮夫人指著他,又生氣又傷心:「我都是為了誰?」
馮文炳一甩袖子:「我看你是為了我無見人!」轉走了。
馮夫人傷心不已,伏床痛哭。
偏偏,不僅是馮文炳責備,娘家也對不滿。母親親自來了,斥責口無遮攔、不知收斂,害得娘家被人笑話不會教導兒,連累家裏孩子的名聲。
因為這個,馮夫人賠了許多禮出去。傷財事小,丟臉事大,里裏外外不是人,氣得病了一場。
等馮夫人的病好了,京城的風向又變了。
陳寶音的話本已經售賣了,江妙雲母親的書鋪很會經營,把這本書誇得天上絕無、地上僅有,前三百年後三百年都不會有更新穎的寫法,許多人就是為了打臉去的,但不管怎麼樣,賣得的確是好。
江妙雲請小姐妹們喝茶時,故意引起話題,說自己看過這本小說。小姐妹們有些也看過,外頭宣傳得那麼大靜,們當然也要追一追流。
當們討論時,江妙雲便勾著角,臉上掩不住的得意。其他人問,就說:「我認得這個話本的作者,我還知道下部怎麼寫呢。」
「什麼?!」
一起將江妙雲圍起來,問道:「真的嗎?」
「下部是什麼?」
「兔妖又回去了嗎?我覺得捉妖師也不錯啊。」
「就是,他雖然一開始想殺,但後來不是心了嗎?」
江妙雲被「大刑供」,別提多得意了,但臉上勉勉強強,說道:「這我不能說。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們,用不了兩個月,下部就出了。」
「還要兩個月啊?」
「妙雲,人心善的妙雲姑娘,就行行好,告訴我們吧?」
江妙雲得意不已,搖頭道:「不行啊。最多,我幫你們問問作者,能不能小小一部分。」
「那個作者是什麼人啊?」有人好奇問。
「多大年紀?」
「他『春日煎茶』,是喜歡喝茶嗎?我家裏有許多好茶葉,妙雲你幫我送給他好不好?」
在孩子們的想像中,寫得出如此新奇故事的「春日煎茶」,應當是一位年輕俊秀的青年,皮白皙,有些詼諧,笑。
「我覺得他應該有一對酒窩。」
「生著明亮的桃花眼。」
「喜穿白。」
聽著們的談論聲,江妙雲的表變得古怪。喜穿白?就陳寶音那樣?最華麗了。
可見,想像中的人與現實中有著多大的差距。
「妙雲,我們猜對了嗎?」一人問道。
江妙雲揚起下:「不告訴你們。」
未得到陳寶音的許可,不能輕易說出的份。
馮夫人病好之後,發現自己跟其他人聊不到一起去了,們都在談論什麼「兔妖」「好聰明的半妖寶寶」,一句也聽不懂。
「
去,給我把那本《天才寶寶妖嬈娘親》買回來!」吩咐下人。
很快,話本來到手裏。馮夫人坐在涼亭里,一邊吃著冰糖蓮子粥,一邊看話本。看著看著,哭了。
「這書生,有眼無珠!」
「他怎能不相信?!」
「雖然是妖,但有一顆『人』的心,一心一意地待他,他怎能辜負?」
「禽!必死!」
馮夫人看到結尾,書生惹得兔妖傷心,在一個大雨滂沱的夜晚離去,自己也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心想,天大地大,兔妖已經離開妖山,又能回哪兒去呢?肚子裏,還有著書生的孩兒啊!
「來人,備筆墨!」哭著說。
可惡的書生,該死的書生,黎民百姓跟他有什麼干係,不過是一群刁民罷了,他居然為他們累得昏倒,沒有發現兔妖離去。
想到自己,一心一意為馮文炳,但馮文炳不識好人心,還怪多事。愈發悲從心中來,哭得不能自已。
「去,送去書鋪。」很快抒發完緒,讓僕人將信件送去書鋪。
書鋪里,寫給春日煎茶的信件已經摞厚厚一沓。書賣得好,看書的人也多,許多人寫信給作者。每隔三日,由管事捎去顧家。
這日,陳寶音在家拆信。
忽然,拆到一封信時,一張輕飄飄的銀票掉落出來。表驚訝,彎腰撿起,見是一張五十兩面額的銀票。
「財主啊!」驚訝道。
「什麼財主?」一旁,顧舒容抬頭看過來。在舂米,打算做一道糯米涼糕給大家吃,鍋里煮著豆沙,香甜的氣味飄散了滿院。
陳寶音吸了口香甜氣,將銀票給看:「有位財主老爺,賞了我五十兩銀子。」
不是第一回收到這樣的信。只是,往常的信件沒有這麼多打賞,多是銅錢罷了。
「呀?」顧舒容驚訝道,眼睛都睜大了,「這麼多?」
陳寶音展信,說道:「許是我寫得好吧。」
那必定是寫得好。不然,誰錢多得花不完,拿給花?
等到讀完信,挑挑眉,輕哼一聲,把信紙折好,塞回信封里。那張銀票,也塞了回去。
「怎麼?」顧舒容不解道。
陳寶音道:「要我把男主人公寫死。怎麼可能?」
「必不可能的。」顧舒容皺著眉頭說,故事裏的書生,原型乃是顧亭遠,怎麼能被寫死?必定要平步青雲、名聲遠揚、居高位、滿一生的。
不高興地說:「這人,好不講理,那書生如此之好,為何要寫死?」
兔妖傾慕書生,許以終,正是因為他有有義,正直善良。只可惜,書生太好了,喜歡他的人有許多,妖也不止一個。這就導致兩人的充滿波折,乃至兔妖傷心出走。
「就是。」陳寶音回答道,決定不理睬這人。
五十兩銀子,是很多。比寫這部話本的潤筆費,都要高出一倍還多。但,不能壞了春日煎茶的名聲。這輩子,又不是只寫這一本。
書信退回馮夫人手裏。
「什麼?!」不敢置信,隨即怒道:「好個不識好歹的春日煎茶!」
很生氣,氣得著話本在涼亭里轉來轉去。半晌,冷笑一聲:「嫌吧?」
「來人!」道,「取二百兩銀票來!」
就不信,砸不死那書生!
五十兩銀票,被換了二百兩,再次夾在信封中,送到書鋪,又由管事送到顧家。
陳寶音拆開信封,看到裏面夾帶的兩張百兩銀票,不由得沉默一瞬。
再看書信,簡單了許多,沒有了上回的緒抒發,只有四個字:「把他
寫死!」
沉默片刻,陳寶音忽然眉開眼笑起來:「好呀!」
不就是把書生寫死嗎?簡單!
當晚,連覺也不睡了,瘋狂寫稿。
「怎麼還不睡?」顧亭遠在床上躺了會兒,見還不上床,探出頭一看,居然還在伏案疾筆。
陳寶音瘋狂揮筆,頭也不抬:「不睡了!」
這哪行?顧亭遠立刻下床,說道:「有新的構思?」
出現這種況,只有一種可能,有新的構思,擔心今天不寫下來,明天就忘了。
「我幫你?」他走到旁道。
陳寶音沒說話,一口氣寫完一段,才抬起灼灼發亮的眼睛,說道:「不用。你去休息。我困了就睡。」
不可能不睡了。財主又沒有說,讓明日就寫完。只是太興了,忍不住!
「我不是很困,等你一會兒。」顧亭遠說道,站在一旁,幫磨墨。
視線掃過紙張上,漸漸眸中訝異。怎麼,兔妖病重,需要所之人的心頭才能救?兩個半妖寶寶,打探出親爹是誰,便將他綁了,一刀捅心窩,放出一碗心頭?
「怎麼變了?」他不由問道,「書鋪那邊不滿意?」
不應該如此。下部的書稿已經送去了,正由書鋪那邊校對和排版,若是不滿意,早就提出來了。
「不是。」陳寶音正好寫得手酸,出去讓顧亭遠給,得意地夾起一張信封,「有位財主,賞我二百兩,要我寫死男主。」
他指腹溫熱,力道適中,陳寶音舒服得很,半瞇起眼睛道:「寫死就寫死,那人又沒說,只能有這一個版本。」
大圓滿結局已經送去書鋪了,不可能改了。財主老爺要男主死掉,單獨給他寫一個就好啦!
說真的,寫一個結局就二百兩,頂得上出好幾本了!這樣的財主,快多多來幾個!真香!
顧亭遠聽得二百兩,不由得倒吸口氣,震驚道:「吾妻過於能幹!為夫無見人矣。」
大丈夫當頂天立地,當養家餬口,可是寶音把他襯得像個吃飯的。
「去。」陳寶音推他一把,「裝了。想笑就笑吧。」
家庭賬二百兩,這是多大的喜事!顧亭遠會不高興?笑話。
他頓時展,輕輕著妻子的手腕,欣喜道:「吾妻才過人,為夫甚為驕傲。」
「我何德何能,娶到如此賢妻?」他目溫,敬佩又憐。給妻子完手腕,又去肩膀。直得陳寶音眼皮發沉,直打架。
「好了好了!」忙擺手,推開他,「你走開,我還要寫話本呢。」再給他下去,整個人就睡著了。
顧亭遠見堅決,便撒了手,站在一旁,陪寫到凌晨。
「你去睡吧。」陳寶音打了個哈欠,說道:「不然明日當差,沒有神。」
顧亭遠聲道:「我不困。」
陳寶音知他是不會睡了,想了想,起道:「我困了,不寫了。」大不了明日繼續。
顧亭遠立刻收拾紙筆,迅速吹燈,扛起妻子就上床。
「你做什麼!」陳寶音又又怒,踢著腳道。
顧亭遠把扔床上,拿被子一卷,夾在兩中間,這才鬆口氣:「怕你反悔。」他知子倔,萬一等他睡了,下床寫怎麼辦?
二百兩銀子而已。雖然多,但也不值得如此。
陳寶音好笑不已,掙了掙,說道:「我不後悔。你放我出來。」
「不放。」顧亭遠道。
陳寶音只得輕聲說:「我想抱著你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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