螻蟻小民?
螻蟻小民啊!
因為是螻蟻一般的命,所以便連公道都不配去問嗎?!
蘇芽心中充滿了憤恨不甘,想掙扎想怒喊,想不認命,卻只能癱在雜草叢中,連揪一片草葉的能力都沒有了,最後的視野,是草雜枝隙中,那一片蒼白的天。
再有意識的時候,已經重回三年前。
飯菜香將喚醒,氏鮮活如故,笑著打趣,說都是十五歲的大姑娘了,竟然還當懶蟲,催著快去洗漱。
十五歲?!
蘇芽做夢一樣地飄去洗漱,做夢一樣地坐到飯桌前,貪婪地盯著母親,舌尖上溢滿了曾經讓思之若狂的味道,眼淚吧嗒吧嗒落進粥里,嚇壞了氏。
「我沒事,娘……我只是做了一個夢……我夢到,您不要我了……」不掉那奔涌而出的淚水,便摟著氏的腰,把臉埋在母親溫暖的腹上,心中被難以言喻的滋味塞滿。
就在片刻之前,恨命,恨生為螻蟻,命不由己。可是此時此刻,頭上被母親安地拍著,耳邊是母親哭笑不得的安,心中卻升起激。
人生重來了,還有三年的時間,去做準備,去做防範,去讓母親遠離危險。
去改這螻蟻之命!
就這樣,抖擻神的蘇芽,帶著有萬事足的氏開始了新生活,們搬離了運河邊,遠離前世炸發生的清江浦碼頭,住進了城河下繡巷,把新生的希暫存在這小小的院子里。
兩年半的時間彈指一瞬,娘兒倆的日子過得還不錯,蘇芽卻時刻未忘前世那兇手說的話,兇手必然是為人所用,螻蟻小民的頭上,與天更近的地方,便自然是貴胄高、豪紳富商了,尋常人也不可能有縱府的力量。
這淮安府,恰恰是一通天的地方。
繞城而過的大運河綿延三千里,北上京城,南下餘杭,東奔大海,西接黃河、淮水、長江,無數高富紳匯聚於此地,也將四方訊息都帶進了淮安城的府宅里。
搬到城之後,蘇芽在城中專印話本小說的添薈書坊找了一份工,專職給各府宅送話本,藉此機會窺探著地方府的向,為遠離危險增加一份籌碼。
一般人會覺得,一個送話本的活計,能有多窺探府的便利?
那可就想差了。
能帶來便利的不是話本子,而是那些看話本子的貴婦小姐們。
永遠別小看男人背後的人們,許多事都是在人們的助力下完的,而借著話本子,多心事便被扯出來講,的信息常在無意間被泄。
話本子這小東西,確實讓人上頭,薄薄的小冊子里藏著幾番古來興亡事、許多人間悲喜場,它不像戲曲挑舞臺,也不像評書挑場子,不拘什麼時間地點,隨時能把人帶進故事,是深深庭院中的夫人小姐們不釋手的神食糧。
錢太好賺了,各家書坊為此專門配了話本娘子,為各府的眷送話本、講話本,因為夫人小姐們也不全是擅長解讀文字的,送貨娘子便應時而生,提供這項心的服務。
眼下淮安城裡,最善於話本出新的莫過於添薈書坊,而添薈書坊中,最懂夫人小姐心思的,當數蘇芽。
因為蘇芽與旁的話本娘子大不同:不僅對市面上的話本子如數家珍,而且特別擅長講故事,只要你想聽,就能把白紙黑字講出花兒來。
別的話本娘子大多都是靠著生記背的套話拆解,蘇芽卻不僅自有見解、旁徵博引,而且還特別會調眷們的心思,常常只需深淺出地剖析一個例子一條思路,然後帶著佩服的笑意鼓勵地看著人,對方便常覺得自己靈打開來,再結合邊事例,那簡直就是信息漫天,就棚。
就憑著這份本事,墨翻飛的戲班子都抵不上蘇芽的吸引力,戲臺上的人唱念做打一番便要退場,蘇芽賣話本子的生意卻源遠流長。
以有心算無心,現在的蘇芽已經不僅是話本子送貨屆的講讀高手,還是淮安城八卦專家,同時還見證儲存了一肚子的易、商易幕。
蘇芽總覺得,萬事皆有端倪,自己掌握的信息越多,避禍的本事必然就越強。
當然,這是個,蘇芽必須像個悶葫蘆一樣,對這些辛絕口不提。
「蘇葫蘆」的今日送貨十分順利,連同蘇母繡的一疊帕荷包全部兜售一空,回添薈書坊結算了工錢,又得了一個年底的利是封,揣著銀錢走在夕里,便覺著地上的青石板都分外好看了。
黃昏的風格外冷,蘇芽卻似渾然不覺,腳步輕快,低頭數著石板路上的石塊,一路數到小橋的臺階上,心中正想著過節的安排,突然就覺得不對勁。
抬頭看,三個高矮胖瘦不一的漢子把橋頭攔堵著,正面不善地看著。
蘇芽眨眨眼睛,放眼四周一,不著別人。寒冬臘月的黃昏里,各家都要燃起炊煙,要除塵,要備年貨,沒人還在路上遊盪。
這座小橋的位置還很偏僻,而且其中一側隔著幾丈遠就是圍牆,視野十分不好,真是一個攔路劫財的好地方。
蘇芽立刻掉頭準備離開,沒幾步就不得不停下來,因為橋尾也上來了兩個漢子攔住的去路。
「你們是什麼人?讓我過去。」蘇芽看起來很慌。
「呵!現在慌了?死丫頭,你搶生意的時候怎麼不慌?」來者不善。
「幾位大哥是不是誤會了?我怎麼會跟你們搶生意呢?好漢們是做什麼生意的?」
「怎麼沒搶?我們在臺上唱戲,你在臺下兜售話本……唔唔!」一個小個子剛憤憤地嚷嚷了兩句,就被旁邊的人捂住了。
「哦!幾位是春興戲班的嗎?」
蘇芽恍然大悟,此時已被到橋欄邊,一邊說話一邊往橋下看,這條水道細窄,平日也只能容兩艘小船并行,冬日河水低淺,水面已經結起厚厚的冰,在夕下映著金黃的點。
「幾位春興班的大哥,錯怪我了,都是夫人小姐過去的,你們在臺上唱戲,夫人們聽得開心,我被小姐們拉得遠遠地講書,聲音也不大,怎麼說都不影響你們呀。」蘇芽看著來人閃爍的眼、手上拎著的麻繩和胳膊上掛著的大披風,躲避的子漸漸向橋外傾斜。
「死丫頭口齒伶俐,就是不長記,警告過你兩次了還不改,這回就別怪兄弟們不客氣了!」來人已經被說破了份,索不再藏,開始捲袖子。
「你們準備做什麼?」
「做什麼?你這麼喜歡講書,便去院里好好講,可惜臉上這麼大一塊丑胎記,不然定能賣個好價錢。」
來人說著便湧上來,蘇芽作勢喊,當先一個人抬手就去捂蘇芽的,蘇芽猛地向後折腰躲,伴著一聲尖,便越過橋欄摔落下去,在冰上一滾,滾進橋下看不見了。
「快下去找!」
帶頭的低罵一聲,率先往橋下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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