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確認了沈淮是中了毒,而且毒兇險之後,兩個侍從心的憂慮就掩不住。
馬車在暮中行駛了一段,徐遠便低聲問道:「公子,療毒要,京城那邊是不是要通知一下?」
高峻把車簾開一道,腦袋鑽進來附議:「是啊,公子,如今命要,你就別任了!」
如今的侍從都敢說主子任了?
沈淮冷冷地瞥過去一個眼風,高峻不由地把車簾兒放得更細了。
「一切照舊。我又不是立刻便不能了,若現在讓他們知道我在淮安,恐怕沒等毒死,我也要先被煩死了,若是一直找不到劉三點,你們還想勸我去京城躺著等死不?」
「公子!」兩個侍從正在憂心關頭,聽他這麼說,顧不上規矩,異口同聲地勸止。
沈淮心知肚明,他其實已經把事在心頭轉了幾轉,此時終於嘆了口氣,將向後仰靠在車廂上,著腰間傷口閉眼道:「你們兩個,事到臨頭慌有什麼用?我還撐得住,你倆打起神,快些把劉三點找到,在這之前,別苦著臉,讓我高興點兒。」
二人只好應是。
過了一會兒,高峻在車外刻意逗笑:「公子,那個賊真是壞心眼兒,五個人的腳上禿禿的,腳趾頭直了就能到冰面,可他們又不敢真把力氣使實了,生怕踩破了冰。也不敢使勁掙扎,怕把麻繩給墜斷了掉進河裏,裏還被塞了子,沒法求救。」
徐遠卻說:「我看這裏頭的是非未必就是他們說的那樣,他們五個男人去綁一個姑娘,明顯不懷好意,人家卻沒對他們下黑手,看來還是懲罰警告的意思居多。」
高峻其實也覺得是這麼回事兒,想了想,便問道:「公子,您是怎麼知道這橋下有熱鬧的?」
沒人應他,沈淮裹著大氅,靠著車廂,卻是已經睡著了,疲憊之再難遮掩。
徐遠趕隔著車簾高峻,悄聲問:「你問完話以後,那塞的臭子怎麼弄的?」
高峻得到提示,也立刻低了聲音:「哦,我又給他們塞回去了。」
……徐遠在心裏默默地想,壞還是你壞。
高峻回頭看他神,補了一句:「公子說的,只看看,別的什麼都不要做。」
徐遠哼一聲:「你這一補刀,他們估計能消停一段,也算幫了那子。」
子夜深沉的時候,有個打更人去衙門報,說合滿橋下有人呼喚求救,他拿燈照了一下,似乎是個多頭妖怪飄在半空。
值班的衙役聞言裹了棉,說他肯定是看花了眼,莫要再胡扯了。結果天蒙蒙亮的時候,早起出攤的小生意人也過來報案,說合滿橋下有人被吊在冰上,看起來快要凍死了。
衙役這才趕招呼了同事趕過去,果然看見五個人直了腳尖吊在橋下,腳尖與河面之間接著一攤黃的冰柱子,疑似尿。有個人裏的臭子已經被吐出來很久了,只是人凍得厲害,哆哆嗦嗦地說不話。
冰面上不能站人,衙役們廢了老大的勁兒才把五個人給拉上來,用板車拖去了衙門。沒想到等五個人緩過勁兒來以後,卻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什麼東西來,既說不清楚為何跑到合滿橋,也說不明白是什麼人把他們吊了一夜。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其中有鬼,可這幾個小鬼自己不喊冤,衙門便也無從下手。最後還是通知了春興戲班的班主,班主過來跟幾人一陣嘀咕之後,臉極其難看地把人接走了。
蘇芽放了年節假,難得多睡了一會兒,起床后就著早飯聽氏把這件新奇的事給講了,笑得噴飯。
笑完咬著饅頭心中詫異,那幾個人難道是被吊了一夜嚇破了膽子嗎?居然沒有在府面前反咬一口,也實在是辜負了他們輒要把人往院賣的惡名。
「都說這幾個人肯定幹了什麼缺德事,被人給整治了。」
氏也覺得好笑,邊笑邊從院子裏抱進來幾匹布,鋪在床上準備裁。
蘇芽奇怪:「娘,咱家哪來這麼多布匹棉花?」
「老周叔一早帶人送來的,讓我抓八床錦被,他們晚上過來拿。」
「這麼多?還要得這麼急?我來幫您。」蘇芽把碗筷收了,趕過去要幫忙。
氏卻趕,「你幫不了,老周叔說周大柱去莊子收租還沒回來,周宅今年的除塵就還沒做完,讓你吃了飯趕過去幫忙。你過去看看,晚上早點兒回來,明天就是除夕了,咱們還要去趕年集。」
「哦,那我去了。」
蘇芽出了繡巷,左轉再左轉,就來到了寬敞的文昌巷,長條石鋪設的路面可容兩輛馬車並駕,比之繡巷那是氣派非常,往裏走過兩座府宅,就到了周宅。
管家老周正在大門上的兩個鋪首門環,蘇芽上前打招呼,「周老爹,今天很高興呀?」
「高興,高興!今年有主子鎮宅,那是太高興了!」
老周的兩道八字眉幾乎是斜掛在腦門上,眼睛瞇一條兒,每條皺紋里都填著喜氣,手裏按著抹布使勁,別說那銅門環了,就連大門也快被他出了包漿,鋥亮!
「周宅主家來人啦?」原來老周一早送去讓氏趕製的八床錦被,緣起就在這兒啊!
蘇芽驚訝,這周宅主人據說幾十年前就遷到杭州去了,只留了三個老僕人守宅子收田租,怎麼會突然趕在除夕前回老宅?
老周才不管的疑,手下不停,裏念叨著今年除塵做得不夠周到,主家來了更應該格外細緻,周大柱去田莊收租怎麼還不回來,別是路上耽擱了,又催著蘇芽快點兒去忙。
等蘇芽進了門,老周還在後面喊,說自己等會還要去採買,讓有事就問孫婆。
蘇芽應了,左拐穿過兩道月亮門便到了廚房,灶下火正燒著,可是敞亮的廚房裏卻一個人影都不見。
「婆婆?」
蘇芽輕喊,並無人回應,見灶下的火燒得過了,快要掉下來,便走過去把火往裏整了整,又轉往後廚的小院張,冷不防疾風襲來,一道暗直奔腦後風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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