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蘇芽剛從灶前準備站起,雙腳還分別在燒灶的小板凳兩側,形半起半蹲,聞聲頭都沒回,彷彿長了后眼一般,右手一抬,並指如鉗,便夾住了暗——飛來的一骨頭。
不待說話,又有三道疾風直奔背心而來,角度刁鑽不說,兩側還有輔助,封住了向左右避讓的空間。
避無可避,蘇芽索向前一個俯,幾乎趴到灶臺上,堪堪躲過,臉頰都能到穿鍋蓋的熱氣,背後才傳來一聲低喝:「反擊!」
蘇芽應聲而,就著彎折的姿勢扭轉,變俯為仰,纖腰韌地帶著上彈起,整個人猛撲向來人,這就打了起來。
這廚房儘管寬敞,可是中間擺著寬條案,樑上掛著食筐,兩個大水缸敦實地蹲在牆邊,還有各種刀和鍋碗瓢盆散落其間,若不想到它們,這騰挪跳躍的空間就很有限了。
兩個人在有限的空間里來往了數招之後,蘇芽便被孫婆婆用一骨頭指住了咽。
「婆婆,別弄髒我服,我娘洗服很辛苦!」蘇芽小心地雙手握住對方的手腕,把骨頭往外推。
那是個五六十歲的婦人,上了年歲的臉上有些縱橫的丘壑,卻難掩清秀的廓,可惜一雙枯瘦的手不夠面,若換夫人的服,再把手遮住,倒能唬人。
孫婆婆收回骨,扯了條帕子慢慢地手,說話的聲音有種金屬樣的鋒利:「是服乾淨有什麼用?渾上下,就只有輕功能看得過去,連個反擊的腦子都沒有!」
「這不是學的時間還短嗎?我先把逃跑的功夫練好。」蘇芽笑瞇瞇地,把地上幾塊被當作暗的骨頭撿起來,乾淨各被染上的油漬。
「逃跑有用,還要追殺幹什麼?你要是只會逃跑保命,那答應我的事還怎麼完?」孫婆婆瞪,好像眼前站著廢。
蘇芽是廢嗎?
從前世像螞蟻一樣被人輕易地碾死,到今生擁有了能碾大部分人的武力,這種改變不過只用了兩年半時間,可見蘇芽不僅不廢,還能幹的很。
但是偏偏眼前這個人最有資格這麼罵,正是因為有了這個上輩子不曾出現在蘇芽生活里的人,蘇芽的今生才更與前世大不同。
此中淵源要追溯到兩年半之前。
那是重生后的第三天,氏被鄰居喊去幫忙照應孩子,蘇芽獨自在院中洗刷涼席,突然牆頭砸下一個重,正落在後,不等蘇芽轉去看,冰冷的尖刀就架到的脖子上。
重傷的孫婆婆用刀架著脖子,以殺全家為威脅,讓幫自己掩藏行蹤,然後便藏進牆角的柴火堆里,指揮蘇芽將刷洗的涼席蓋在上面,做出晾曬的樣子,並迅速掩飾掉地上痕跡。
當時空氣中極度安靜,蘇芽覺得洗服的聲音都像是隔了很遠,只有心跳如雷,低著頭力洗服,掩飾手腳的抖。
不久,有些折了日的影晃著在地面上掠過,便明白了:已經有一隊人拎著刀劍從牆頭穿梭追蹤而去。
許是死過一次,歷過絕境,因此在驚懼的同時,蘇芽的思路竟然十分清醒。
心中念頭如驚鴻流轉,懷疑自己即將有奇遇,又擔心不過是新的必死之局,但無論如何,這個從天而降的老太婆必然有一武藝,才能從那麼多追兵手下逃出命。
與其事後被滅口,不如垂死掙扎一下,也許能謀得轉機,老天總不會讓才活過來就又送命吧?
於是,等到強人遠去,再開柴火堆時,便迎著撲面而來的一道鋒芒,瞪大雙眼,清晰地喊了一聲:「師父!」
匕首沁著殺意,停在眉心,卻沒有再往前送。孫婆婆艱難地息,力漸漸不支,蘇芽的牙齒開始不控制地打戰,咯吱咯吱的聲音格外清晰。
十五歲的小姑娘雙手抓著布,抖著嗓子,用儘力氣,一字一句地說:「婆婆,我給你當徒兒吧,以後保護你,再不讓人欺負你!……別殺我,我有用!」
好一陣沉默后,孫婆婆終於收回匕首,將倚靠在柴火堆上,把上下一頓打量,古怪地笑了幾聲:「呵,你這丫頭倒是膽大包天,敢跟我講條件,可惜我卻最信不過徒弟,那都是養不的白眼狼!」
看蘇芽忍住驚懼試圖辯白的樣子,又慢吞吞地補充道:「……不過,看在你幫了我的份上,又似有幾分天賦,你先發個毒誓,日後要不惜代價幫我做一件事,我便教你武功。」
為了保命,一件事算什麼?十件事都行。
就這樣,蘇芽跟著孫婆婆修習武功,照顧重傷的,孫婆婆又借口自己摔傷後行不便,說服老周頭和周大柱同意雇傭蘇芽在周宅做個零工,以便日常指點。
所以,這個神的孫婆婆,不僅是蘇芽重生后遇到的最大變數,是支持今生改命的最大依仗,也屬實對有再造之恩。
兩年半來,雖無師徒之名,蘇芽卻是拿孫婆婆當師父在伺候。
「婆婆,你決定了要我做哪件事了嗎?」蘇芽向死而生,自覺這條命不知道啥時候就代了,頭上扛著個承諾怕兌現不了,便常會問問。
「就你現在這三腳貓功夫,能做什麼事?」
孫婆婆重回灶前坐下,慢條斯理地繼續啃,只從眼角裡瞥了蘇芽一眼,繼續嫌棄:「你不是被來幫忙除塵的?現在閑著幹什麼?趕去整理,還等著張對聯子。」
相久了,孫婆婆已經不是初遇時那個兇狠的惡人,可這毒舌卻沒變過,蘇芽被懟習慣了,聞言乖乖點頭,將要邁出門時,後又傳來一句叮囑:「最近謹慎些,夜裡來爬牆,白天也走路來往。」
蘇芽疑地回頭:「為什麼?」
自從開始跟著孫婆婆習武,先學的就是爬牆的功夫,後來,蘇芽的輕功小有所,不滿足於各府後宅的婦人信息,便開始趁著夜在城中各個府宅底,牆頭越發爬得順溜,輕功一日千里,反應機敏非常,等閑之輩可察覺不到的行蹤。
這周宅不過是多了幾個人,總督府里都來去自如,不至於謹小慎微到這地步吧?
「讓你做什麼就去做,哪兒來的那許多為什麼?」
孫婆婆翻了個白眼兒,十分地恨鐵不鋼:「周家那小主子邊帶著人,關羽大意失荊州,小心駛得萬年船,你別耽擱我的太平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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