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時候的事?”沈嘉寧話還沒說話,忽然就聽到慕慎容的聲音。
沈嘉寧原本打算一口氣說完,聽見慕慎容的問話不由得頓了頓,隨後才道:“就是我們高考那年……人又瘦,肚子也始終沒什麽變化,一直到暑假爸爸媽媽才發現這件事,那時候都已經五個月了……”
慕慎容全的仿佛霎時間停止了流。
他轉頭看向沈嘉寧,幾乎是啞著嗓子開口:“那孩子呢?”
沈嘉寧並沒有察覺到他的異常,沉默了片刻,才笑了笑,“如果孩子還在,我們家估計也不會變現在這個樣子……”
慕慎容看著他,目久久不,眼神卻已經一點點地涼了下去。
“死了。”沈嘉寧最終用了最殘忍直接的兩個字來回答他,頓了一會兒之後才又低聲道:“從發現懷孕開始,緒就變得很不對,也許是害怕,也許是爸爸媽媽當時激的態度嚇到了……開始變得很沉默,什麽都不說,一天天地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就算後來爸爸媽媽都已經接了這個事實,還是那個樣子……孩子出生之後,更是安靜沉默……可那個時候大家都隻顧著那個剛出生的孩子,本沒有人留意到……一個月後的一天,爸爸媽媽剛好有事都出了門,就一個人在家。孩子本來好好地在爸爸媽媽的房間裏睡覺,不知道什麽原因突然就哭了起來,好像是被那哭聲刺激到了,不知道為什麽,居然蓄了滿浴缸的水,隨後將那個孩子浸到了水裏……”
慕慎容仿佛突然被冰凍住,從裏及外,寒涼徹骨。
“爸媽回來的時候,孩子其實已經斷氣了……可是他們都舍不得就這麽放棄,於是開車帶孩子去醫院……你曾經問過我爸爸媽媽是怎麽死的,我那時候隻告訴你是車禍……其實那場車禍,就是發生在那天……爸爸媽媽不在之後,忽然又變了一個人,煙、喝酒,跟社會上那些小混混混在一起……我不想理,也不想管,我就想看看到底能把自己作什麽樣……可是後來有一天,好像突然就又醒了過來,徹底地遠離了那群人,突然變得很懂事,就像你現在看到的這樣……去了爸爸出資捐建的那個小學,在那裏當起了山村教師,每到寒暑假的時候就回來……開始像一個姐姐一樣地管我罵我,可是知道是欠了爸爸媽媽,欠了我,所以我再怎麽胡鬧,也隻能一直忍下去……”
“其實我知道辛苦,可是從來不說,我也從來沒有見到過——”沈嘉寧目落在便利店明亮的玻璃,忽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耳邊卻忽然傳來“哢噠”一聲——
沈嘉寧轉頭去看,正好看見慕慎容下了車。
他站在車外,靜立了片刻,才忽然走向那家便利店,隻是作異常地僵,姿勢甚至可以用古怪來形容……
沈嘉寧看在眼裏,先是怔忡,隨後也推門下車,正準備張口喊慕慎容的時候,他腦子裏卻忽然有什麽東西閃過,一瞬間,仿若一道閃電當頭劈過,劈得他不能彈。
他高考那一年,剛好也就是慕慎容離開的那年。
那一年春節在一月末,慕慎容就是在春節前兩天離開的江城,而六月末,沈嘉晨被發現懷孕五個月……
沈嘉寧控製不住地張了張,卻沒有出聲。
怎麽可能是他?
那個沈嘉晨死都不肯說出口的名字,怎麽可能是慕慎容?
可是……
慕慎容已經走到便利店門口,僵地推門而。
店門口的應立刻響了起來,櫃臺值班的兩個人同時開口說了句:“歡迎臨!”
其中一個人麵帶微笑地看著這位深夜的客人,而另一個人則專心地低頭整理著手中的一些票據。
慕慎容的目就落在後者上。
旁邊那人似乎看出什麽來,輕輕拿手撞了一下。
沈嘉晨這才從自己手上那堆票據中抬起頭來,臉上原本是慣微笑,卻在看見慕慎容的瞬間然無存。
慕慎容看著,臉上似乎什麽表也沒有,可是眼睛裏卻著紅,絕、冰涼而又駭人的紅。
沈嘉晨靜靜地與他對視了片刻,忽然又低下頭去,重新整理起了那些票據,同時毫無地開口:“本店商品齊全,歡迎選購。”
旁邊那人見勢尷尬,已經低頭走出櫃臺,整理貨架去了。
慕慎容就站在那裏看了沈嘉晨很久,而那麽長的一段時間裏,沈嘉晨始終沒有抬起過頭。
終於,慕慎容緩緩開了口。
“沈嘉晨……”他啞著嗓子喊了的名字,角似乎還勾了勾,可那究竟是不是一個笑容,已經無人能分辨,“你贏了,你徹徹底底地贏了……你這輩子,果然都是不用跟我扯上任何關係的。你這個沈家大小姐,我慕慎容永遠都配不上。”
沈嘉晨手上的作終於頓住,卻依舊沒有抬頭。
慕慎容最後看一眼,轉就推門走出了這家店。
沈嘉寧依舊站在車旁,看著他走出來,還沒反應過來,慕慎容已經拉開車門上了車,隨後迅速啟車子,猛踩油門,掉頭疾馳而去。
很久之後,店的沈嘉晨才終於緩緩抬頭往外看了一眼。
這一眼,原本以為會看到空的店門口,卻沒有想到看到了站在那裏的沈嘉寧。
……
深夜的便利店門口人車稀,沈嘉晨拿了一杯熱豆漿出來,遞給沈嘉寧之後,就和他坐在了門口的長椅上。
一直到那杯豆漿涼了,沈嘉寧才開口:“居然是他……”
沈嘉晨沒有說話。
沈嘉寧安靜片刻,忽然又笑了一聲,“誰會想到是他啊?怎麽可能是他呢……”
沈嘉晨依然沒有說話。
兄妹倆又坐了很久,沈嘉晨站起來準備回到店裏。
“你要是不想留在江城,那就回山區去吧。”沈嘉寧這才再度開口,“你在那裏,應該會比在這裏開心。我欠下的債,我自己找工作賺錢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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