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桃蹊是在三五日後才知道這事兒的。
且還是李清云自己大,在和林蘅的面前說出來的。
只是溫桃蹊沒想到,自個兒竟真是願意的。
林蘅知道此事也吃了一驚,拉著李清雲問了好幾車的話,可李清云自己卻也只是說,橫豎都是要嫁人,外頭那些不知底的,還不知是什麼德行,寧可嫁溫長玄。
小姑娘家心思是真單純,什麼都不多想,終大事,也當兒戲一般。
偏偏溫長玄從前名聲雖然不怎麼好,可後來也是真的爭氣。
李家太太看著他,心裡極滿意,這事兒一來二去,竟也就說定了。
溫桃蹊自己不放心,一連幾日憂心忡忡的。
陸景明看在眼裡,不知為什麼煩惱,這日便拉了來問過,才曉得了溫長玄和李清雲的事兒。
只是李清雲尚未行過及笄禮,是以兩家也只是先說定,並沒有在此時就擺到明面兒上來。
到後來李清雲也不怎麼避嫌,還是粘著溫長玄,倒弄得他得意起來。
溫桃蹊雖有陸景明開解,可還是覺得這事兒怎麼想都不靠譜似的。
這日家去看孩子,正巧李清雲也在。
溫桃蹊一個勁兒看,渾然不覺。
還是李清樂把孩子給母后,拉了溫桃蹊一回:“你總是看清雲做什麼?”
李清雲這才反應過來,欸了聲:“我臉上有什麼嗎?”
溫桃蹊抿了角搖了搖頭:“我就是在想,你……”
話沒說完,李清雲舉著手,出手腕上新得的那隻鐲,洋洋得意說是溫長玄新買給的。
於是溫桃蹊微一怔,李清樂就看出些端倪來。
李清雲到底是親妹妹,什麼德行心裡有數,便打發了李清雲去替看看藥膳。
小姑娘也沒覺察出這是要支開,一溜小跑著就出了門。
李清樂看著背影,失笑搖頭:“你是想問和長玄的事兒吧?”
溫桃蹊嗯了聲:“這些天,我心裡總是放不下,清雲這個年紀,還什麼都不懂似的,全憑自己高興不高興。可是嫂嫂,一輩子那麼長,我怕將來……”
李清樂說知道,就握了的手:“你怕將來後悔,怕只是拿長玄當哥哥看,眼下滿心歡喜的答應,是因還不懂何為夫妻。”
大抵就是這麼個意思。
溫桃蹊稍稍別開臉:“大家都是一起長大的,若造就一對怨偶呢?”
“你的擔心,我們也都擔心過,可你瞧,如今的模樣,眼不眼?”
眼?
溫桃蹊越發狐疑,側目去看:“嫂嫂?”
“你剛回家的時候,同沒什麼兩樣的。”李清樂掩笑,“有心的郎君看顧你們,護著你們,把你們捧在手心兒裡,就是這個模樣。”
溫桃蹊啊了聲:“那是喜歡我二哥不自知?”
“可能吧。”李清樂深吸口氣,“從小就喜歡粘著長玄,說過多次也不聽,以前我就在想,對長玄,到底是什麼呢?
長這麼大,對男之事,雖未經歷,可難道真的一點兒不通? ”
倒也未必吧。
話本子看了不,李清云自己古靈怪的,什麼七八糟的書都敢看,要說真的不明白,好像……也不一定?
溫桃蹊長舒口氣,臉上才慢慢有了笑意:“嫂嫂這麼說,那大概是我多心了。”
李清樂就在手背上又拍了拍:“也不妨事,現下說的是,等明年行過及笄禮,再說婚假事,長玄也同意了,自個兒雖然懵懵懂懂,但心裡也知道一些。
如今沒有一紙婚約拘著,還能跟著長玄出去玩兒,外頭人橫豎不知道,咱們自己家里人不說什麼就是。
若等到了明年,真是後悔了,覺著不喜歡長玄,跟長玄過不了一輩子,不是還有迴旋餘地嗎? ”
溫桃蹊小臉兒一沉,李清樂見狀扑哧笑出聲:“長玄也知道!”
才鬆了口氣。
如今看來,二哥倒是真心喜歡李清雲,把什麼都考慮過,也什麼都肯答應。
只是這份,終究不知從何時而起就是了。
李清樂見走神,搖著胳膊了兩聲:“在想什麼?”
笑著說沒有:“只是覺得緣分這事兒,奇妙的很,咱們從前哪裡想過,我二哥和清雲竟還有這樣的緣分,將來竟能做夫妻。”
誰說不是呢。
李清樂嫁到溫家後,時日久了,就知道趙夫人愁什麼。
大兒子了家,小兒子卻沒個著落。
年在定,邊兒沒個知冷知熱的照顧著。
那時候還想,溫長玄那樣的,竟也不知什麼樣的孩兒才能了他的眼。
誰能想到,竟是家裡的傻妹妹。
·
轉眼到了六月裡,林蘅說要回京了。
從家裡出來,到如今快三個月了。
謝夫人雖然不在這上頭拿,況且家裡還有謝喻白替說話,可不好太放肆。
知道是來赴溫桃蹊婚宴的,也都知道兩個孩兒好,勢必要在歙州住一段日子,但到底嫁了人,不似從前在家做姑娘,長住不得。
這一日同徐月如登門去,說是要辭行,定了第二日啟程。
每逢離別,溫桃蹊總要傷,拉著的手心裡一萬個捨不得,卻也無法。
於是吩咐連翹和白翹去備一桌子林蘅和徐月如吃的菜,還去買林蘅從前在歙州小住時喜歡吃的榮安樓的水晶肘子回來,又準備果酒,又準備糕點的。
徐月如瞧著那架勢,大有一醉方休的意思,便拉著溫桃蹊揶揄起來。
等到了午飯時,上了桌,見了那肘子,溫桃蹊卻突然沒了胃口。
一時反胃噁心,便乾嘔起來。
林蘅嚇了一跳:“這是怎麼了?”
嘔了一場,卻什麼也吐不出來,只是燒心難。
接了白翹端來的茶水漱過口,連連擺手:“我也貪的,可見了這肘子,卻又只覺膩得慌,一時竟什麼胃口也沒了。”
這飯桌上弄這麼一出,豈不是把人家的食慾全給影響了。
有些不好意思,噙著笑說著抱歉的話。
徐月如擰眉連翹趕把菜撤下去:“一頓飯罷了,值得你說這些,倒是你,一上午都好好的,這會兒突然就難起來嗎?”
扭臉兒要吩咐邊兒丫頭,又想起來這是在歙州城,於是去白翹:“去請大夫來,這可不,怪嚇人的。”
溫桃蹊也不逞強,由著白翹去。
飯是吃不了,一桌子的酒菜也算是白準備。
三個人挪到了小花廳裡去,丫頭們不敢圍著,就守在外頭等伺候。
溫桃蹊小臉兒都有些發白,整個人眼可見的虛弱下來。
林蘅焦心,替攏著鬢邊的碎發:“你除了反胃噁心,還有哪裡難嗎?已經人去告訴陸掌櫃了,他估計一會兒就回來,要不人回家一趟,請伯母來陪你嗎?”
“別。”溫桃蹊握著的手,“也沒那麼貴,有點兒痛的,還要回去驚母親。”
徐月如看那樣子,又聽說只覺得反胃想吐,這會兒卻又好了許多,蹙攏的眉心,漸次舒展開,了一聲:“你這個月的月信,來過了嗎?”
這話一出了口,兩個姑娘都愣住了。
還是連翹先反應過來,面上一喜:“是了,姑娘的月信十天前就該來的,平日里也沒這樣過,推遲這麼久的!”
徐月如雖沒懷過孩子,可見過別人懷孩子,婚大半年,徐夫人急著抱外孫,更不知私下里提點過多。
眼下溫桃蹊這副模樣——
大夫來得也快,聞問切的去診脈,一屋子的人都跟著揪心。
陸景明從外頭得了消息就急匆匆的回家來,人剛進小花廳,就听見裡頭大夫說喜脈,說恭喜。
他愣在門口,旋即回過神來,一個箭步衝進去,抓了大夫在手上只管問:“果真是喜脈嗎?”
大夫他嚇了一跳,溫桃蹊掙扎著要起,被徐月如一把按回去:“陸掌櫃是高興的昏了頭嗎?看把大夫給嚇的。”
於是又是賠禮道歉,又是多給了診金銀子的,客客氣氣的送了大夫出門去。
這原就不是慣常給溫桃蹊看病的大夫,小柳娘子今日到別家去診脈,一時才請了這大夫來家裡。
於是陸景明又急著打發人到溫家去回趙夫人,又吩咐人去尋小柳娘子,要告訴一聲,溫桃蹊這一胎,始終還是要來看顧的。
這是天大的喜事,徐月如和林蘅兩個知道陸景明心下歡喜的沒邊兒,也不好杵在這裡妨礙人家,只是明日要走,不得想多陪一陪。
陸景明倒不爭這個,只是陪著溫桃蹊挪回上房院去,把人給安置下來,竟也就把地方騰出來,給們說話去。
溫桃蹊躺在床上,先前大夫診脈說是一切都好,只是看這樣子,恐怕飲食上要更仔細些,先開了安胎安神的方子去。
才鬧過一場不舒服,眼下金貴極了,陸景明是斷不肯讓下床半步的。
渾不自在,林蘅坐在床頭,徐月如坐在床尾。
小臉兒紅撲撲的:“我就是一時不舒服,倒不許我下床走了。”
徐月如欸了聲:“你是頭胎,更金貴,方才那樣,我和蘅兒瞧了都害怕,何況是陸掌櫃?
你就安生養著,眼下才一個多月,我聽我母親說,人家有了孕,要害喜,得三四個月時,那會兒才鬧的人最難了。
現在養的好一些,說不得到月份大了,你沒那麼難呢。 ”
溫桃蹊低眼去看自己的小腹,還是平坦的,左手放在小腹,著:“我真的有孩子了?”
林蘅扑哧一聲笑出來:“是呀,等再過幾個月,就有個小娃娃,能跟家裡頭那一個作伴兒了。”
正說話間,趙夫人領著李清樂從外頭進門來。
林蘅便把床邊的位置讓出來。
趙夫人是最歡喜的,拉著溫桃蹊問東問西,問了好幾車的話,又看臉不好,一向和善的人,竟也難得的訓斥了白翹和連翹幾句,還要溫桃蹊哄著,才把的脾氣給下去。
李清樂從照人手上接過錦盒,給白翹:“母親一聽說是這樣大喜的事,想著你年紀小,自然不會在家裡供奉送子娘娘,著從家裡請了一尊過來的。”
溫桃蹊就握著趙夫人的手更了:“我沒事兒,母親別憂心我呀,方才就是一時不舒服,眼下不都好了嘛。”
“你還說,從進了門,聽丫頭回話說,可把我嚇壞了。”趙夫人胳膊,“這有了孕,就該有忌口的,往後見些油膩的東西,況且每個人質不同,說不得你還有別的不能吃的。”
一面說,一面回頭去連翹,又吩咐了一大通。
徐月如聽著也只管聲笑:“桃蹊剛才還說呢,這有了孕,陸掌櫃張的什麼似的,連床都不下了,您這樣吩咐,仔細一會兒跟你鬧。”
趙夫人笑著說敢:“有了孩子就該老實點兒,當然不能想著到逛。”
又回頭去看溫桃蹊:“你嫂子懷著孩子那會兒,不也天天門都不願意出的?就你是個貪玩兒的?要做娘的人了,貪玩兒什麼?”
“我哪裡是貪玩兒呀。”溫桃蹊虛躲一把,抬眼去看徐月如,“嫂嫂怎麼還告我的狀呀。”
一屋子人又哄笑做一團,一直到日落西山,天漸晚,徐月如才領了林蘅辭別過,又特意叮囑,有了孕,明日們啟程回京,千萬不要來送,當著趙夫人的面兒,再三的說了,溫桃蹊勉強答應下來,兩個才放心離開了陸府不提。
送走了人,趙夫人人去準備白粥,一遞一下的著溫桃蹊的肚子:“陸景明說什麼沒有?”
搖頭說沒有:“他可有眼了,看徐家嫂嫂和林姐姐在,就沒多在屋裡待著,把地方讓給我們說話了。”
趙夫人點了點頭:“明兒小柳娘子再來給你診脈,等過會兒你跟陸景明說,大夫雖然說胎像還好,可現在月份還小,不許他跟你親近,知不知道?”
溫桃蹊小臉兒轟的一下就了似的紅:“母親說什麼呢!”
“跟你說正經的,這麼大個人了,跟我害什麼!”
李清樂聽著這話也怪彆扭的,只好湊上去母親:“桃蹊面皮薄,您別拿這話臊了。”
又扭臉兒去哄溫桃蹊:“你只說記下了,母親不就不說了嗎?”
溫桃蹊扭扭的越發往裡頭躲,瓮聲瓮氣的說好:“我記住了,一定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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