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息!
支狩真仍未尋到墨塵風。
水一片幽黑,他繼續下潛,心里不住生出一焦慮。
墨塵風會否發生了意外?還需要幾息才能找到他?如果找不到他,自己是否要果斷而退?
河水愈發寒,支狩真到口痛,傷勢也有些不住了,不時地生出暈眩。
他的時間不多了。境開始了全盤崩潰,暗流劇烈,四周的水毫無征兆地變化,就像突然出一雙雙無形的巨掌,從各個方向拽他的脖頸、胳膊、雙,令他難以活四肢,甚至被湍流裹挾,卷向其它方向。
“可惜甚麼?”青竹甜甜一笑,手指輕輕拭去角的,“類似漳水河這樣的境,我還有好幾十個。姐姐別忘了,我可是天下第一商會‘八荒商團’的東主,妹妹別的不多,銀錢有的是啊!”
一夢黃粱枕若有所思地看了青竹一眼,忽而搖頭,道:“不對!”
第七息!
一異常強大的吸力從支狩真左下方傳來,勐地攫住他的小,纏住,狠狠往下拉拽。
下方赫然是一個幽深難測的深水漩渦,似張開吞噬的巨口。支狩真正要力掙,墨塵風的影突然映視野。
對方懸浮在漩渦前,靜靜地盯著水渦深,似已經神。
支狩真微微一愕,旋即小心翼翼地靠過去,揮劍攪水浪,向對方示意。墨塵風仿佛從夢中驚醒,扭過頭來,翕,像是在說什麼。
漳水河上,巨浪滔天,風撲旋怒號,一艘艘白骨龍舟被高聳的浪峰頂起來,跌宕不休。
上方虛空中,裂開一道道眼可辨的裂,不住扭曲延。縱然一夢黃粱枕戰力無雙,也難以抵住境崩潰的力量,無法再錮虛空。
“不對!”一夢黃粱枕目視青竹,“崩潰境絕非你急之下所為,而是你和嵇康早已安排好的。”
輕輕嘆了一口氣:“所謂的龍舟奪珠比試,不過是一塊人心貪的遮布罷了。竹林七子得到了一點面,修士們也無需頂上強盜的惡名。你們料定,即使原安率先奪到金闕圖錄,其余人也不會就此罷手。爭奪金闕圖錄的敵人著實太多、太強,到了最后,竹林七子必然寡不敵眾,所以你們事先定下了崩潰境的計劃。”
“境崩潰,眾修士不得不逃離此地,原安也得以,暫獲保全。只是在此之后呢?那些人會放過原安,放過金闕圖錄麼?顯然不能。”
“那麼崩潰境除了幫助原安逃之外,理應還有目的。”
一夢黃粱枕目閃,沉聲說道:“你們要趁送走金闕圖錄!漳水河下,莫非早已安排好接應的修士?借助境崩潰,此人便可順理章地混人群,安然離開。數日后,當太上神霄宗遍邀賓客,大張旗鼓地舉辦金闕圖錄的宗典禮時,天下皆知,原安即能化險為夷!”
第八息!
支狩真沒看清墨塵風的語,不過后者仿佛大夢初醒,隨即四肢劃,向支狩真游過來。
金闕圖錄順利接,二人各自點頭示意,分道揚鑣。支狩真一振長劍,點點劍氣星芒亮起,裹挾周,急速向上方水面沖去。
漳水河上,颶風怒浪掀起重重山巒,又下陷一個個巨大的深壑。龍舟紛紛搖晃傾倒,眾多修士驚惶失,一團。唯有竹林六子神如常,早已預知到漳水境的巨變。
“接應七弟,準備離。”龍舟上,六子會合。嵇康目灼灼,朗聲道,“北斗七星陣——召星!”
清亮的出鞘聲中,六人拔出腰間長劍,齊齊指向上空。點點星芒自一柄柄劍刃上亮起,芒流轉閃耀,裹住六子,與蒼穹深的北斗星座遙相呼應。
“竹林境即將崩滅,爾等各自逃生去吧。”青竹的聲音響起在竹林的每一角落,回眸一笑,對一夢黃粱枕說道:“我就知道瞞不過姐姐。”
一夢黃粱枕搖搖頭:“舍棄一窺道境,終究還是不值得。你經營八荒商團多年,想必這是第一次做蝕本生意吧?”
“那倒不是。”青竹睒了睒眼,目中閃過一狡黠之,“蝕本生意妹妹也是不做的。”
第九息!
波浪疾卷,向兩旁分開,支狩真一路直沖而上。劍星芒愈來愈亮,在幽暗的水下破開一道燦爛虹,直指上方的北斗星辰方位。
“瑤——歸來!”隨著嵇康一聲清嘯,六子腳踏罡步,移形換位,劍驀然大盛,匯聚一匹無比璀璨的星芒,直天穹。
氣機應,天人相合,空中隨之落下一道若有若無的星輝,一分為七,分別投向竹林六子與支狩真,將七人以玄妙的北斗七星陣相連。
斗轉星移,華流轉,竹林七子的、氣、神仿佛霎時融為一,相互牽引。
“竹林七子竟然毀滅漳水境,背信棄義,太不要臉!”“等老子逃出去,一定找他們算賬!”“不出金闕圖錄,大伙兒一輩子不離開建康!”一干修士氣急敗壞,破口大罵,急急驅舟逃往河岸,再也顧不上追殺支狩真。岸上的賓客也四散奔逃,大地在腳下轟鳴斷裂,錯著拱起陷落,巖石胡崩飛,花木大片折倒……
“真是一場絕妙盛宴!”立在一片狼藉廢墟中,綠珠仰頭一口飲干菖酒,丟下酒盞,在魔二代們聲聲催促下,輕笑揚長而去。
第十息!
星牽引,支狩真只覺軀一,仿佛化作無數點星芒,隨即被一奇異強大的星力吸住,以超越先前數倍的速度破浪疾,轉瞬沖出河面。
漳水河的另一頭,漸漸生出一個龐大幽暗的深,河水洶涌灌,猶如百川歸海,奔騰不還,一點點沒深。
“難道是太上神霄宗?”一夢黃粱枕頓時恍然,“你與太上神霄宗做了易?他們補償了你一境寶地麼?”
青竹掩而笑,出三玉指:“生意人,總得賺一點點。”面一整,對著一夢黃粱枕盈盈一禮,聲道,“多謝姐姐。我曉得,你是手下留了的,因為姐姐也是懂我的。”
“哪個懂你?”一夢黃粱枕默然片刻,揮袖一步出,消失在遠天際。
支狩真與嵇康六人重聚,星再次旋轉,北斗七星陣裹住七子,穿梭而去,徑直投向幽谷深。
“嵇康這是干脆掀了桌子?”水鏡前,高傾月著漳水境不斷崩塌,化作一片片殘碎影,不蹙眉,“毀掉境只是拖延時間罷了,于事無補,還平白壞了自家名聲。奪不到金闕圖錄,那些人怎肯甘心離去?”
王子喬澹澹一哂:“支狩真率先奪得金闕圖錄,按理說算是勝了。既然那些修士不守信諾,嵇康當然也不用跟他們講規矩。正所謂‘遇賢明,談禮樂。遇暴君,刀槍。’好名聲可不等于是迂腐的蠢才啊。”
“何況這事還有蹊蹺。”他低頭沉思片刻,說道,“毀去一座境是何等代價?怎可能只是為了拖延區區數日?巫族那小子更不是省油的燈。依我推測,怕是借助境崩潰,趁轉走金闕圖錄吧?”
高傾月隨即了然:“前來奪寶的修士當中,有他們的應!”他目一憾,“可惜了,也不曉得究竟是哪個人?”
“這有何難?”王子喬傲然一笑,手指掐,變幻訣,倏然一指點向水鏡!
鏡面迸出一道眩目的亮,隨即,水鏡晃,起層層漣漪。影流轉,發生過的景象開始一幕幕倒退。
王子喬悶哼一聲,雙手十指眼花繚地掐,一次次指向鏡面。
此乃域外煞魔的無上法——坐井觀天。只是如今的王子喬力量未復,使太過勉強。他手指發,面愈來愈蒼白,薄薄的出一抹艷麗的猩紅。
漳水境一覽無,隨著王子喬的指尖運轉,每個蔽的角落皆在不停轉換,一一放大,每個人開口說的話,臉上細微的神變化,擊出的武招式,行經的路線軌跡……無不清晰呈現在兩人視野里。
“子喬……”高傾月瞧見對方額角滲出的細汗珠,言勸阻,卻深知對方的脾,只得低嘆一聲,全神貫注地觀測水鏡。
漳水河中的景象時而倒退,時而靜止,定格在某個修士上,時而又重新往后顯化。也不曉得過了多久,王子喬手指突地一僵,一口鮮從頭噴出,灑了高傾月斑斑滿襟。
“子喬!”高傾月急忙扶住王子喬,取出一方雪白巾,小心拭去他角的鮮。
王子喬全然不顧,指著水鏡,縱聲長笑,眉宇間盡是桀驁之。
鏡象最終停在墨塵風的機關龍舟上,迅速放大。
“他一直不曾出舟!即使境崩塌,墨塵風的龍舟也沒有外逃!”王子喬目灼灼,“你仔細瞧他的機關鐵鷹,盤旋之地,正是巫族小子落水之!”
“我立刻出城,追上墨塵風,為你奪得金闕圖錄,也好盡早恢復一些傷勢!”高傾月長而起,破空直掠,閃電般撲向建康城外。
一個時辰后,高傾月提著兩酷似墨塵風的機關傀儡,暗然而回。
“對方早做足了周的安排,你找不到他,并不意外。”王子喬渾不在意,為自己斟了滿滿一盞菖酒,徐徐飲下,“等到金闕、玉樓圖錄合二為一,自有那巫族小子,為我乖乖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