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趕了幾天路，周婉若就病倒了，誠王妃急著要趕往太原府，抱著低熱的周婉若強行趕了一夜一天路，到傍晚時分，趕到一個極小的鎮子時，周婉若已經渾滾燙，發起高熱來，護衛頭領包了間不起眼的小客棧，急忙遣了個兩個護衛，和羽箭一起往鎮上尋找最好的大夫去了。

周婉若是勞累驚嚇過度，了風寒，雖說不是什麼疑難病癥，可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一行人在小鎮子上，直耽誤了七八天，誠王妃日日夜夜守著兒，擔憂兒、也焦急著太原府的境況，急得角起了一串火泡，雖說心急如焚，可若不等兒子好了就啓程，指不定不到太原府，就要了兒的命，唉，畢竟是金尊玉貴養大的，誠五妃也只好耐著子，等著周婉若病癒。

先皇頭七剛過，周景誠就在太原府稱了帝，宣稱周景然謀逆矯詔，討檄的文書十萬火急被遞進了宮裡。

文德殿裡，周景然一斬衰孝，散著頭髮，揹著手站在窗前，帶著冷漠，聽著湯丞相平平無波的念著誠王的討伐檄文，汝南王坐在右邊第一隻鼓凳上，半閉著眼睛，彷彿正在養神般，耳邊掛著湯丞相的聲音，心思卻轉到了別，嚴丞相側著子，坐在汝南王對面的鼓凳上，擰著眉頭仔細聽著檄文，信王瞇著眼睛，盯著周景然的背影，敏王坐在信王下首，恭謹的聽著檄文，不時擔憂的瞄一眼滿憤然的信王。

吏部尚書盧文隆站在嚴丞相後，一邊仔細聽著檄文，一邊留神著汝南王，禮部尚書楊遠峰極其規矩的站立著，全神貫注在檄文和周景然上，新任的兵部代尚書伍次遠臉上浮著濃濃的怒氣，彷彿立時就要請戰，工部尚書姚安勤和刑部尚書趙俊世穩穩的並立著，心定神閒的凝神聽著檄文，戶部尚書曹清儀擰著眉頭，著袖子裡的摺子，一邊聽一邊仔細再理一遍糧草銀錢，備著皇上詢問，這一開戰，戶部極是吃重，先皇葬、新皇登基、后妃冊封，這些大典，可都是銀子，如今又要打仗！

湯丞相念完了檄文，一邊卷著，一邊擡頭看著周景然，周景然慢慢轉過，淡淡的吩咐道：

“你們先議議吧。”

伍次遠正想說話，突然醒悟過來，忙轉頭盯著嚴丞相，嚴丞相卻在看著湯丞相，湯丞相轉頭看著汝南王，汝南王掃了信王和敏王一眼，看著周景然，恭謹的說道：

“還是先聽聽兩位王爺的意思吧。”

信王‘呼’的就要站起來，卻被敏王拉著胳膊又坐了回去，周景然眼眶抖了下，也不看周景敏，只盯著周景信，溫和的說道：

“二哥先說說吧。”

“先皇走時，可只有你一個在邊！”

湯丞相臉鐵青中泛著灰白，轉頭看著信王厲聲斥責道：

“信王爺失禮了！跟皇上豈有你我之禮？”

說著轉頭看著禮部尚書楊遠峰，接著斥責道：

“你是禮部尚書，掌著儀禮大事，這百的禮儀之道，怎麼教導這樣？”

楊遠峰忙衝著周景然，長揖告著罪，周景信臉鐵青，咬著脣，滿眼恨意的死盯著湯丞相，周景敏忙推著他，急切的解釋道：

“哪是隻有皇上在，湯相、嚴相、還有曹大人，不都在嗎？大哥，不，那個誠王也在，你怎麼能這麼跟皇上說話？”

“三哥是好心。”

周景然看著周景信，聲音平緩中帶著些許冷意，

“二哥傷心過度，傷著心神了，先回去好好歇歇吧。”

湯丞相眼底泛著苦，忙站起來建議道：

“皇上，信王爺一時傷心過度，心神失守，還是著人送他回去吧，免得神恍惚，做出禍事來。”

“嗯。”

周景然答應著，侍立在殿角的侍頭兒努了努，幾個青壯侍上前，一半扶一半架著周景信退了出去。

汝南王看著短短幾天間就蒼老起來的湯丞相，似有似無的嘆了口氣，看了看周景敏，轉頭看著周景然建議道：

“皇上，這一戰，只怕避不過去，臣的意思，讓程恪領兵，您看？”

周景然轉過頭，徵詢般看著衆人，嚴丞相捻著鬍鬚，擰著眉頭，彷彿經過極其認真的思索，

“臣也覺得汝南王世子最合適。”

衆人跟著點頭贊同著，湯丞相轉頭看著戶部尚書曹清儀說道：

“皇上，打仗打的都是後方，這兵馬一，就是金山銀山、米山面山，若只有戶部和兵部兩家各自調度著，只怕曹大人和伍大人這兩一來過於吃重，二來，怕這兩部之外的地方調度不利，臣的意思，要不後勤輜重之事，就讓嚴相統總著？”

“湯相這話極是，到底是多年爲相，想的周到。”

周景然連聲誇讚著，凝神想了想，看了看嚴丞相，又轉頭看著湯丞相，

“這仗，要速戰速決，不可久拖，嚴相在這統籌調度上不如你，還是由你統總調度吧，兵部這邊，讓汝南王幫你費心看著。”

湯丞相急忙答應著，心底暗暗鬆了口氣，這樣的大事，肯讓他統籌調度，皇上還是信任著他的，只要信任，那就好，拼了這場下來，這份功勞，也能保的他一家平安了。

戰爭的雲悄然而迅速的籠在了元徽朝萬千子民的頭上，明亮的燈下，李小暖散著頭髮，靠在羅漢牀上，面前攤著幾本帳本子，一個小算盤，正細細計算著戶部和自己手裡的銀糧，還有兩浙路那些商人們手裡的糧食。

算了半晌，李小暖合上帳冊子，重重嘆了口氣，自己手裡的糧食還真是不多，這戰爭最好別拖太長時候，太平時節纔有銀子賺，這戰爭的財，發起來總歸心裡不大安寧。

太原城外外，一片殺氣騰騰，誠王初七日就在王府登基稱了帝，無數使者帶著誠王的書信和無數的許諾，奔往北邊各部族，太原府的兵力不夠，糧草銀錢更是極缺，要奪回天下，奪回京城，他需要北邊各部族的支持和幫助。

凌晨時分，王府巍峨的正殿，誠王一明黃鎧甲，端坐在寶座上，周景新昂首，侍立在誠王邊，誠王轉頭掃視著站了滿滿一屋子的將領文，氣勢揚揚的吩咐道：

“不過一兩個月，打回京城！朕要清乾淨那些逆賊！發兵秦路，先給朕取了隴州府！”

衆人齊聲應諾著，誠王站起來，大步出了府門，上了馬，出城引著人，往秦路隴州府殺去。

誠王妃帶著周婉若，進了北三路，還沒趕到太原府，就聽到了誠王引兵殺去秦路的信兒，一行十來個人忙又調了方向，往隴州府趕去。

一進北三路地界，一直跟隨護衛著們的那些護衛，就告辭返回了京城，一支極小的商隊，四五個走親訪友的年青人，不遠不近的綴著一行人的車子，彷彿一條路的旅伴，和誠王妃一行人同行同歇，誠王妃細細看了一天，長長的舒了口氣，進了北三路，世子妃給和婉若的明衛，現在換了暗衛。

誠王妃一行四人調轉方向，又奔了幾天，才進了秦路地界，誠王妃歪在車廂裡，閉著眼睛，似睡非睡的養著神，周婉若將簾子掀起條，無聊的往後打量著，突然，周婉若低低的驚呼著，簾子從手裡下來，誠王妃急忙坐起來，關切的摟著兒，

“什麼東西嚇著你了？”

周婉若滿臉驚恐的看著母親，擡著手指，想指外面，卻又彷彿不敢指，誠王妃疑的掀起車簾，探頭往外看去。

車子已經進了秦路地界，外面，一片焦土，遠的村莊，彷彿還在冒著煙，這條路兩邊，原本繁華的集鎮，被燒得只殘餘著焦黑的半面牆壁，斷壁殘垣間，橫七豎八的到都是斷手斷，就連樹上，也掛著些完整或不完整的男老，風中，彌滿了燒焦的皮的惡臭味。

誠王妃機靈靈打了個寒噤，被一陣惡臭撲到面上，胃裡翻騰著嘔了出來，周婉若急忙撲過去，誠王妃回手將推回車子裡，一邊用帕子拭著，一邊厲聲吩咐道：

“坐好，別往外看！”

誠王妃拉車簾子掖好，周婉若扁著，彷彿一就要大哭起來，

“母親，難道這都是父親乾的？他怎麼能這樣？”

誠王妃手摟住兒，半晌說不出話來。

商隊和那四五個人，悄悄的收攏在誠王妃一行幾輛車周圍，扔了多餘的行李，握著刀劍，亮著箭囊，背對著車子，警惕異常的快速往隴州府行進著。

一路上，慘狀有增無減，偶爾遇到一兩個劫後餘生的幸運兒，卻是不等人看清楚，就如驚弓之鳥般逃得片刻間沒了蹤影，除此之外，幾乎沒遇到一個活，一行人彷彿行走在死寂的地獄中。

走了兩天一夜，傍晚時分，靠近了隴州府，誠王妃掀起車簾子，沉聲問道：

“你們誰是領頭的，我有話說。”

一個二十歲左右，面容極其憨厚的書生模樣的人拉著馬，靠近誠王妃的車子，拱了拱手，

“王妃有什麼吩咐？”

“你們就跟著我進城吧，就說是王府的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