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驛站的事鬧開第三日,湫十得知,駱瀛醒了。
彼時,宋昀訶正忙著布置主城壽宴的事,忙得分乏,焦頭爛額,于是將這樁前去探看人的差事給了相對而言比較閑的湫十,怕湫十不愿意,他勸道:“再怎麼說,人都是在主城出事的,事做得穩妥些,也免落人口舌。”
出人意料的是,湫十十分爽快地答應了下來,拿著出主城驛站的令牌,在手指間把玩,眼也不抬地道:“正好,秦冬霖和伍斐都在主城,我忙完事帶著他們去酒樓里嘗嘗新出的糕點。”
“你呀。”宋昀訶長玉立,笑著搖頭的時候也顯得如玉般的溫潤:“別總是只知道跟著玩,你也學學人家的優點——秦冬霖和伍斐的修為可都不低。”
“秦冬霖就算了,我不跟他比,伍斐的修為可沒比我高多,六界戰力榜上,他也只高了我十二名罷了。”湫十纖細的肩提起來,將手中的令牌擲到半空,又在落地之前接住。
“那一回什麼況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伍斐了傷還能穩住六界排行榜前三十,已經是非常不錯的績了。”宋昀訶忍不住激勵湫十:“自然,你天賦極佳,努努力,進前三十只是時間問題。”
“哥,你別安我了。”湫十水一樣的眼眸浮現出一圈圈復雜的緒,攤了攤手掌:“我這樣,別說再往前進了,下一次六界戰,能不能穩住原來的排名還另說。”
誠然,被妖月琴選中的湫十,在琴道上的天賦實在沒話說,最開始接妖月琴譜的萬年時,宋昀訶甚至都不是的對手,但妖月琴譜對妖月琴的依賴太強了,湫十越長越大,領悟妖月琴譜的速度也越來越慢,直到現在,甚至面臨著要改學其他的困境。
宋昀訶在心里嘆了一聲,手了的發頂,道:“沒事,族里有哥哥呢,我們海妖族的小公主,只需要每日開心就好了。”
湫十到驛站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今天天氣不錯,暖洋洋的灑落下,將驛站屋頂鋪的琉璃磚瓦照得流溢彩,也襯得守在驛站門口的陸玨整個人煥然一新。
自從發生了上次那樣的事,陸玨對驛站這塊盯得特別死,隨著宋呈殊的壽辰越靠越近,住驛站的人越來越多,他的神經也繃得越來越,假都不休了,人親自過來守著,就怕臨門一腳的時候又出什麼意外。
駱瀛閉關療傷的這幾日,天族陸陸續續來了不人,幾位長老想帶他回天族,又考慮到他現在的狀態不適合趕路,只好焦心地等他自己醒來。
湫十上二樓去看他的時候,該看的人都已經看過了,房間里只有駱瀛和莫兩人。
湫十曲指,敲了敲門,沒多久,里面就傳來了莫帶著鼻音的聲音:“進來。”
推門進去,莫見是,連忙手胡地了臉上的淚痕,眼圈紅紅的,還腫了一圈,看上去有些狼狽。
“怎麼我每次見你,你不是要哭,就是已經在哭了。”湫十扯了下角,朝前走了幾步。
屋里縈繞著一十分濃烈苦的藥味,墻邊的窗子支起了一半,時不時有微微的風吹進來,帶來墻角下一種白小花的香氣,莫搬著一張小板凳坐在床邊,寸步不離地守著。
床榻上靠著枕半坐起的男子黑發如墨般散落,臉十分蒼白,像是許久未見過日的病患,上毫無,還因為干裂起了些皮,是湫十從未看見過的虛弱樣子。
湫十對這位天族的小仙王沒什麼好,但既然是客人,該客套的還是會客套幾句。
“他怎麼樣了?”湫十問守在邊上的莫。
“長老來看過,況已經穩定住了,他上的傷不算嚴重,好好用靈藥調理一段時間就好了。”兩人難得這樣心平氣和的說話,莫含糊其辭地答了幾句,顯然有所瞞。
說到底,駱瀛傷的時間太巧合,鹿原境開啟在即,他一出事,天族的頂尖戰力不比從前。妖族和天族不論走到哪都是競爭關系,跟敵人底,就是在給他們機會。
湫十不甚在意地點了點頭,道:“那這段時間,你就在驛站里好好躺著修養吧,需要什麼東西,跟外面的飛魚衛知會一聲就行。”
“多謝。”駱瀛慢慢朝點了下頭,聲音沙啞。
“程翌怎麼樣,傷得重不重?”湫十自己給自己拉了一張椅子坐下,又問起這場禍事中另一個傷不輕的人。
莫出手指,指了指旁邊的房間,道:“安排在了隔間,云玄才去看過,還沒有醒來,但已經沒有命之憂了。”
“他原本就是重傷之軀,這樣的況下,還能闖駱瀛的小雷霆領域救人,生一擊而不死。”湫十閉上眼,想象了一下當時的場景,半晌,得出結論:“他的那件靈寶,很了不起啊。”
“我讓人去查了這個程翌的出背景。”莫眉尖蹙了一下,接話:“他的生父是黑龍族二長老,但他從小過得不是很如意,族人總因為一些原因排斥他,就連他的父親,也從未給過半分好臉。”
“很奇怪。”莫看了湫十一眼,“長老去看他的時候,說他天賦不錯,修為也并不差,這樣的苗子,還是自己的親生骨,他的父親為什麼不待見他呢。”
湫十能查到的東西,莫同樣能查到,這樣的說辭,湫十已經從重影那里聽過一次了。
“你查不出來什麼原因?”湫十反問,“黑龍族叛離妖族,依靠天族,現在是天族臣下,你有心去查,那邊能不告訴你原因?”
“只說是程翌自子孤僻,不喜與人來往,久而久之,族人便也都不同他往來玩耍了。”
這套說辭百出,但黑龍族要這麼說,莫也不能強行讓他們給個合理的解釋,只好將這些真的假的話全部聽著,自己再去分辨。
“你說,這是不是就是個巧合?”半晌,莫出聲:“我仔細想了想當日的形,駱瀛的失控來得突然,就連他自己都沒有半分預兆,那個程翌,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算出這些,然后專程等著,用自己的命搏一個對我的救命之恩吧?”
“還有你說的白云山之事,距離現在,已有萬年,那個時候,程翌才多大?”
若是那個時候,他就有那樣的城府和心機了,那得多可怕。
想想都人骨悚然。
“而且。”莫一條一條認真分析:“他若是早知你的份,在你養傷期間,明明有無數次機會揭穿,何必裝聾作啞放你離開,連自己的姓名都不曾告訴你。”
湫十點了點額心,須臾,低低地嘆了一口氣,不得不承認所說有理,“若不是如此,我早讓他自食惡果了。”
“你打算怎麼安置他?”湫十問。
“等他醒來罷,看看他想要什麼,只要不是太過分的要求,我都會應他。”
湫十想了一下,從空間戒里拿出一個小小的盒子,挑開盒子上掛著的小鎖,一奇特的異香迅速充斥整個房間,兩顆紅的丹丸靜靜躺在黑盒中央,丹丸渾圓,上面蒙著一層淡淡的靈,細看之下,無數金蓮在雨中墜落,一看就非凡。
“這個。”湫十將盒子蓋上,往莫的手邊松了松,“幫我送給程翌。”
莫沒有立刻去接,而是看了兩眼,有些奇怪地問:“他就在隔壁,你可以當面給他,怎麼要我給?”
湫十脊背往后一靠,似笑非笑:“都上過一次這樣的當了,還來第二次?”
“驛站人多眼雜,誰知道這回天族又要放出怎樣的流言出去,我足才解,不想再惹事。”
莫抿了抿,半晌,還是手接了那個盒子。
“你想去看他,就去看吧。”
“驛站二層一半都是天族的人,沒有我的命令,沒人敢說些什麼。”莫的聲音很,乎乎的,再有氣勢的話語,由這樣的語調說出來,都沒有任何威懾力。
湫十長得好看,是那種孱弱病態的,盈盈楚楚,不勝,兩條細細的眉蹙起來的時候,宛若西子捧心。
笑起來又像一朵向開的太花,暖融融的,讓人目不由自主跟著打轉。
“莫,你可真是——”湫十的視線停在著盒子的小手上,聲音里的笑意有些藏不住了:“傻里傻氣的。”
看久了,居然還有點可。
莫聞言,有些委屈地去下意識拉駱瀛的袖子。
“行了。”駱瀛還在養傷,湫十沒忘記自己是來探病人的,沒打算跟他們起沖突:“把東西給他就行,我人就不去了。”
“秦冬霖脾氣不好,我要是頂著一黑龍的氣息去見他,之后幾天,都別想他有個好臉。”湫十在這方面,總是能準揣度出秦冬霖的所思所想,并據這些,聯想出他之后的臉,心以及冷臉的天數。
“我不多說了,你好好休息,鹿原境快要開始了,照目前的形勢看,你們天族可并不占優勢啊。”
湫十拉開椅子,起朝門口走去,飄,背影纖細。
陡然間,的腳步微頓,眼前恍若天旋地轉,里的力氣如流水般淌出來,心臟像是被一只大掌用力著攢著,呼吸間都帶著支離破碎的玻璃渣。
手指驀的搭在了門框上,纖細的指骨一瞬間用力到發青泛白。
短短一瞬間,外頭的日,驛站的擺設布置都在的視線中飛快遠去。
湫十像是被生生扯到了某一場夢境,或是某一個人的回憶中。
天宮的大殿上,莫褪去了臉上的青、稚,著,高坐在云鶴臺上,前是滿殿朝臣,他們歸俯在地上,是對帝王絕對臣服的姿態,駱瀛為朝臣之首,他單膝地,金甲玄,左臂卻是空的一截盔甲。
唯一站著的人,是站著莫側,同穿同服侍的程翌,他側臉清雋,笑意溫,依舊干凈得像白雪。
等朝臣行過禮,站起,程翌朝著莫出手,聲線清潤:“,我們走罷。”
不,不止這些。
還有湫十自己。
尸山海的境中,一蓬蓬溫熱的從眼前炸開,另一個湫十不斷地催手中的匕首,以各種刁鉆的角度對付沖上來的黑影。
好像已經沒有再修琴道,一張小小的臉上沾著污與汗漬,發地在額前,狼狽得不樣子。
邊沒有宋昀訶,沒有秦冬霖,也沒有伍斐。
只有和被絕境的程翌。
以為會死。
但沒有。
刺目的劍從后側斬,著的左耳,將眼前的黑影盡,婆娑劍的威力被他施展得淋漓盡致。
在這種劫后余生的況下見到秦冬霖,湫十頭一次沒有上前拽著他嗚嗚咽咽,而是遠遠地看著,跌坐在程翌邊,連頭也沒抬第二下。
冷漠異常的不止只有,秦冬霖更是沒往這邊看一眼,他在遠吩咐清點了妖族的人數后,直接從邊踏了出去。
像是從未有過集,甚至連話都未曾說過半句一樣。
他們,何以陌生至此。
時以湫十接不了的速度在眼前飛快流轉、倒退,而后回歸正常,重重地了一口氣,心尖像是被尖銳的針狠狠扎了幾下,能聽到自己的心跳,一聲接一聲,快得本不控制。
“湫十?”后有椅子挪的聲音,莫朝這邊走來:“你怎麼了?”
湫十深深吸了一口氣,手抹了一把臉,腳步踉蹌了一下,踏出了門檻。
“我沒事,剛剛想起了一些事。”不愿多說,直接一步踏空間裂,消失在原地。
要去見秦冬霖。
現在。
立刻。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來了,今晚十二點之前,三更奉上。
本章評論前一百,發紅包。
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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