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昭登門，離顧瑾之送信給他，晚了七日。

一來一往，胡婕在顧瑾之這裡，已經住了十五天，小半個月。

真是沉得住氣。

要麼就是早已在家中安排好了一切，要麼就是對宋言昭很信任。

不管是哪種，鬧也鬧了，躲也躲了，也該當面解決了。

顧瑾之不擅長幫忙理家務事，沒有給胡婕出主意。

朱仲鈞很看不慣胡婕的行爲，覺得怯懦又單純，把所有的希都寄託在男人的良心上。

他爲男人，經常對顧瑾之說這個世上的男人，都是沒有良心的東西，誰也指不上。

說得多了，也不是白說的，顧瑾之都聽了進去。

“把舅老爺請到中堂吧。”顧瑾之對丫鬟道。

和朱仲鈞剛剛從宮裡回來。

彤彤又在哭，先喂彤彤。

抱著孩子，在錦帳裡餵，趁機對朱仲鈞道：“你先去招待招待......”

“我累。”朱仲鈞靠在臨窗大炕的引枕上，已經睡得迷迷糊糊的。

他是裝睡。

他對宋言昭無好，不想和他打道。

況且這些夫妻之間失和的私事，宋言昭未必希外人攙和其中。也許胡婕帶著兒離家出走，傷了他的尊嚴，他心裡也有口氣，所以他遲了這些日子纔來接。

這種事，還是顧瑾之出面妥當。

等顧瑾之喂完了孩子，起下牀之後，朱仲鈞立馬奔到了牀上。

他寧願在牀上抱彤彤玩。

顧瑾之只得重新更，去中堂見了宋言昭。

宋言昭穿了個湛藍杭稠直裰。底皁靴，一臉張等著顧瑾之。

顧瑾之笑了笑，進屋和他見禮，聲表哥。

宋言昭連忙給顧瑾之作揖，不等顧瑾之開口說其他話，就焦急先開了口：“表妹，我現如今也不知該去求著誰。只能求你了。玉珠發燒，已經好幾天了......”

玉珠就是他的妾。

二十天前，玉珠生了個男孩，宋言昭不知多高興。

見他本不是來接胡婕母，而是來找顧瑾之看病，這讓顧瑾之愣了愣。

讓宋言昭坐下：“表哥慢慢說。”

“......就是發燒。”讓宋言昭慢慢好，他卻不知該怎麼說，他定了定心神，才慢慢把話頭理清。“七日前發作的，發高燒，又不出汗，小腹疼痛。我去找了太醫院的太醫，說是瘧疾，給開了治療瘧疾的方子。吃了不管用；又給玉珠下了什麼安宮牛黃丸，聽說是顧家的藥，當晚退了燒。人也舒服睡了一覺，第二日有熱。我又換了位太醫看，說是惡不行。

倒現在，玉珠的燒並未退，人眼瞧著不行了......”

他很著急，說話也快。

顧瑾之卻在想，怪不得沒有來接胡婕母，原來是玉珠生病了。

這念頭在腦海裡轉了轉，心裡就不太樂意聽宋言昭說玉珠的病。

等他說完，顧瑾之笑道：“表哥。我已經七八年不問診了。別說那麼難的病，就是小小風寒，我也未必看的好。太醫院還是有些能人的。像秦申四太醫。他和我們家好，醫更好，若是請他，他不會保留的。”

“請了。”宋言昭道，“秦太醫說，他不擅長治婦人產後病，不敢貿然出手。他給我引見了一位太醫。那太醫到了家裡，便說玉珠惡不行，已經治了三天，並未作用。”

顧瑾之哦了聲。

想了想，又道：“我大哥顧陵原，醫也很好......”

“我也去請了。”宋言昭道，“我和陵原兄也有些來往的。玉珠發高燒，我先去請了陵原兄。他說，他上次獄，至今未恢復，手有點抖，是斷乎不敢看病的。那安宮牛黃丸，還是他給我的。”

原來是該請的，他都請請遍了。

而其他不知名的大夫，他是斷乎不能去請的。

玉珠了這麼多天的折磨，已經是奄奄一息，不能再其他大夫的折磨。

宋言昭這個時候，就想到了他這個號稱神醫的表妹。

當年在延陵府，十幾座生祠，幾乎取代了藥王廟，顧瑾之的醫不容小窺。

而現在，居然推三阻四。

這樣沒信心，讓宋言昭對的信心也減了些。

“既是這樣，人命關天，你等我回屋告訴王爺一聲，咱們就去吧。”顧瑾之聽完了宋言昭的話，終於答應下來。

宋言昭大喜過。

他又起，連連給顧瑾之作揖：“多謝表妹，多謝表妹！”

顧瑾之心裡，並不好。

讓宋言昭不必如此：“我既學了醫，治病救人就是我的本分，表哥不用謝我。再說，能不能治好還是兩說。”然後又問他，“上次我派人給表哥送信，說表嫂和兩位姑娘都在我這裡，表哥收到了麼？”

宋言昭似乎纔想起了，道：“收到了，收到了！”

他連說了兩個“收到了”，卻沒有解釋爲什麼不來接。

他以爲他不說，顧瑾之就不好意思往下問。

沒想到，顧瑾之還是當面直接問了：“表哥怎麼不來接？”

宋言昭略微尷尬。

胡婕這次行事，宋言昭臉沒地方擱。他和玉珠真是如膠似漆的時候，的確不進第三個人。所以，胡婕在此刻的宋言昭心裡，顯得無足輕重。

偏偏胡婕不識趣，還這樣鬧。

宋言昭一點遷就胡婕的心都沒有了。

他一直想要個兒子，玉珠就給他生了兒子，他不知多高興。可胡婕呢，口口聲聲喊玉珠賤|人，還有把賣出去。簡直不知所謂。

胡婕一點主母的氣度也沒有，真宋言昭尷尬。

他的同僚，誰不是妻妾，盡齊人之福？

“......表妹這裡的宅子大，我想著雖然麻煩你們，卻也不至於住不下。剛剛從延陵府回來，一肚子氣。天在家裡找事，玉珠和我也爲難。”宋言昭解釋，“況且，玉珠又生病，我著實不開。”

顧瑾之聽了，不免冷笑道：“表嫂在家，倒表哥和姨娘爲難了？”

然後又道，“我原以爲，你們只是小兩口鬧脾氣。如今聽表哥這口氣。只怕家裡要鳩佔鵲巢了。我是不敢再留表嫂的。表哥既然不方便，我回頭人告訴胡大人，讓胡大人把表嫂接回來。將來有什麼，不與我相干的！”

宋言昭被說得面紅耳赤。

他解釋道：“表妹誤會，我並不是這個意思。再緩兩日。過兩日玉珠的病好了，我一定來接。表妹就不用麻煩去告訴岳父。”

居然還要等兩日。

顧瑾之對這個人。就不抱希了。

還是準備派人去告訴胡澤逾一聲。

將來若是宋言昭真的和胡婕鬧大了，顧瑾之不想承擔包庇之罪。

都不想和這件事沾上關係。

胡婕這次，是玩過頭了。

可一點也不自知。還在這別館住的樂不思蜀。

顧瑾之嘆了口氣，起離開。

宋言昭卻急了，在背後問：“表妹，你還去給玉珠看病吧？”

顧瑾之氣笑了。

“不去了。”顧瑾之回，對宋言昭道，“我也緩兩日。等表哥和表嫂把家務事理清了，表嫂來請我，我再去。免得將來表嫂埋怨我，胡家也埋怨我。表哥這樣的格，未必見我的。吃力不討好啊。”

這樣直接諷刺。

說宋言昭沒有良心。

宋言昭也聽得明白。

他一瞬間變了臉。

大約是顧瑾之的話。犯了他一個男人的底線和尊嚴。他又想到顧瑾之自己，也是個拈酸吃醋的，把廬王看得死死的。不準廬王納妾，和胡婕乃是一丘之貉。

他氣得甩手而去，把顧瑾之晾在原地。

他就不相信，請不到大夫。

一個發燒的病，到底能有多難治啊？

宋言昭對這些大夫都失了。

顧瑾之看著宋言昭負氣離開，也折回了院。

剛剛到院門口，的丫鬟碧凡迎了顧瑾之，低聲道：“表舅在東次間，哭了呢......”

顧瑾之點點頭，擡腳進了東次間。

胡婕果然在抹淚。

見顧瑾之進來，連忙站起，哭著道：“是不是你把我在這裡的事，告訴了他，所以他找了來？我是不會回來的，他來求我也沒用，除非他把那個賤|人賣出去。表妹，這次你要站在我這邊......”

猶沉浸在自己的幻想裡。

“你坐！”顧瑾之正看著，表嫂也不了，只說吩咐坐下。

胡婕搭搭的哭，聽了話，好半晌都不坐，只顧自己傷心。

見顧瑾之不在說話，臉凜然，胡婕這才坐下來。

顧瑾之等坐下，自己也跟著坐了。

“我七天前，就給他送了信。”顧瑾之嚴肅對胡婕道，“方纔我問他，他也說收到了，但是他並未想接你回去。他今日來，是他的姨娘生了病，發高燒，沒人醫治，來求我的......”

胡婕愣了愣。

眨著大眼睛看著顧瑾之。

那濃修長的羽睫上還掛在淚珠。

似乎好半天，才把這些話聽進去，臉猛然慘白。

“什......什麼？”似乎是自己的幻覺，又問顧瑾之。

“你沒有聽錯。他知道你在這裡，但是他並不是來接你的。”顧瑾之重複道，“胡婕，你不要再鬧了。再鬧下去，你在家裡真的沒有半點地位。我不能再收留你了，要是將來你們夫妻有事，我擔不起責任。你是要找你父母來接，還是直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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