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死靈法師,一位前急診科副主任醫師,討論起骨頭來滔滔不絕,大有相見恨晚的意思。聊了半個晚上,死靈法師安德魯·林恩一時忘形,隔著桌面,手抓住了格雷特的手腕:
“親的朋友!你真是太適合為死靈法師了,怎麼樣,要不要加我們黑沼澤?我可以為你引薦……
對了!我去請求我的導師!我的導師是一位11級的大法師,以后等他突破了界限,說不定會幫你為巫妖!”
格雷特:“……”
謝謝,并不是很想。
我覺得我還沒有活夠。
但是,死靈法師的建議,也不是沒有吸引人的地方。格雷特翻轉手腕,用力回握住了對方的手:
“我對元素魔法更興趣。林恩先生,之前您曾經提到法師塔和魔法議會,可以勞您為我引薦嗎?”
“啊——元素魔法、元素魔法。”死靈法師夸張地開了雙臂。昂首向天,語調抑揚頓挫,像是在唱一首歌劇的華彩段落:
“每個人都喜歡元素魔法,至,也會選擇煉金、召喚。至于可憐的死靈派系,每次去邀請人的時候,他們都會聽到這樣的回答:
‘尊敬的林恩先生,我更喜歡元素魔法……’
‘尊敬的林恩先生,我更喜歡煉金……’
除了那些懷著最深的悲傷,想要復活親人人的家伙,沒有人,沒有任何年人,會選擇偉大的死靈魔法!”
格雷特大囧。戲附的人遠觀很有趣,近距離接實在很有力。他躲閃著死靈法師噴灑的唾沫,大腦全力轉,胡思想:
這家伙表演型人格吧?
還是狂躁癥發作了?
我剛才觀察到的思維奔逸,有沒有其他表象可以佐證?
死靈魔法會不會影響人激素分泌,進而影響人的神狀態?
破異界也沒地方做腦電圖,也沒法做個生化常規什麼的……
“呃……如果不方便的話……”
“方便!當然方便!”
林恩法師熱洋溢地向前走了一步。格雷特躲閃不及,被他一把抓住雙臂,唾沫星子直噴到臉上:
“雖然主持法師塔的那個北地佬又胖、又暴躁、又喝酒,可是,他曾經和我一起探索過霍爾海峽,一起和輝教會的鐵殼子干過仗!親的朋友,你放心,有了我的推薦信,他是絕對不會不收你的!”
死靈法師風一樣地卷到了書桌跟前,攤開羊皮紙,一揮而就:
“拿去!”
“呃,太謝了……”
“小事一樁!”林恩豪氣地揮了下手。他瞥了一眼門外,忽然賊忒兮兮地笑了起來,湊近格雷特:
“對了,那個騎士的手,真廢了啊?治不好了?”
“他沒腱嘛。”格雷特攤手。
“你能治嗎?”
格雷特遲疑了一下,沒點頭,也沒搖頭。手部腱合什麼的,他真要做也能做,但是,主要還是手外科的活兒——這手細,腱、管、神經一條一條合,戴著顯微鏡才能做得好。幾個小時做下來,顯微鏡一摘,天旋地轉。
而且這破地方沒顯微鏡,沒顯微合專用的針線。治療效果,雖然比不治好吧,那也可想而知。
再說他也不擅長這活計。格雷特記得清清楚楚,前世當年在學校里的時候,他一節課只能吻合四五條小鼠尾——小鼠尾上的管和手部管細相仿,是練基本功最便宜的素材。
而班里最強的同學,就是后來被手外科搶去的那哥們,最高紀錄,12條。
然而在死靈法師林恩眼里,格雷特沒有否定,顯然就是肯定了。死靈法師目大亮:
“那到底要怎麼治?……要不然,我把他拖進來,你當場治給我看?”
沒麻醉,沒消毒,沒止,直接上手?這太暴了絕對不可以的!
格雷特張了張,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或者從哪里開始吐槽。然而死靈法師已經行起來,一揮手,分隔大廳和室的石門再次開,黑貓縱一躍,跳下地面。
格雷特就看見眼前閃過一道黑。那只名為“特卡先生”的黑貓,跳起來的時候還是正常型,落地時已經變猞猁大小,沖到門口時,個頭赫然趕上了豹子。
猛低沉的咆哮中,響起一片嘎拉拉的白骨碎裂聲,接著,就是羅曼騎士的慘。
“放開我——放開我!”
羅曼騎士不斷掙扎,聲音越來越近。大廳里驚呼四起,不知多人被這個變故驚,唐納德神的聲音格外響亮:
“放了他!法師大人,求求你放了他!——格雷特!格雷特!!!”
格雷特怔在原地。
來到異界兩天,被按在地上,被長劍指住嚨,被強制征調,被怪撲擊……經歷的危險,比他過去一個月甚至一年都多。
可是,從來沒有哪個時刻,像現在這樣讓他渾發冷。
幾小時前還是高高在上,甚至可以威脅到他生命的人,現在被一只魔寵叼著往里拖,只因為死靈法師一個好奇,想看點兒沒見過的手。
人為刀俎,我為魚。
可是這樣一個世界,上一刻的刀俎,下一刻或許就了魚,又哪里說得清楚?
“這不好吧……”
格雷特腦袋搖得跟風車似的。死靈法師卻以為他和騎士有仇,不愿出手醫治,努力勸說:
“治一下給我看看吧!大不了你先治好他,然后我再……”
手掌當空一劃。格雷特大汗,繼續搖頭。一顆腦袋嗡嗡作響,覺自己兩只耳朵六塊聽小骨,都快給搖出來了。
“不想殺人嗎?那就……先治好,再把他腱切斷?”
兩句話的工夫,變形豹子的黑貓,已經叼著騎士到了石門前。生死關頭,重傷的騎士發出了最大的潛力,雙手死了命地摳住石門邊緣。昂起頭死死地盯著格雷特,目又是憤恨,又是絕。
咔嚓!
石門的棱線在騎士指尖斷裂。格雷特整個人哆嗦了一下:
“不行!”
他轉過,橫一步,攔在死靈法師面前。直視著對方的眼睛,目堅定:
“我是不會做這種事的。我發過誓,絕對不用醫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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