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上凌的腳印，有輕有重，有深有淺，最近一周走進去的不下三十人。

時夜盯著那些腳印，又向木柵欄林深，樹葉太，草叢旺盛，阻擋了視線。

這樣的森林單單站在柵欄外，就會讓人升起一種警惕心，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貿然進去，真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進去探險。

木柵欄外的車道，是被生生碾出來的，再往裏據說連指南針都會迷失方向，鳥兒進去了都飛不出來。

距離這裏最近的搜索隊在兩公里以外，前幾天分了三批人進來搜索失蹤的學生，一時沒有新的人員遞補。

就在時夜著口發獃時，陳崢和探員們已逐一下車，帶上幾大包裝備。

時夜回頭，尚來不及平蹙的眉峰，陳崢乍一見，腳下一頓。

一向漫不經心的人神一旦和認真掛鈎，都會讓人肅然起敬。以前到什麼樣的案子，時夜都會頂著一張欠揍的笑臉，這會兒突然變臉，陳崢心裏也跟著一。

下一秒，時夜已經越過陳崢，走向來路。

陳崢快步追了上去：「你去哪兒？」

時夜的口吻很冷靜：「回家。」

但看在陳崢眼裏，只當他是爺脾氣犯了。

陳崢一把揪住時夜，話是從牙裏齜出來的：「等找到人，我親自開車送你回家！」

時夜頓住，睞了他一眼：「陳崢，命只有一條，我得留著用在別。再說，我這子骨一向不好，怕是找不到人，自己就先累病了，還得拖累你。」

陳崢差點罵人，但一見探員們的眼神，又立刻低聲音：「別以為只有你惜命，這裏所有的人都拉家帶口。裏面那些人最晚進去的已經失蹤三天，那些人也有家人！你要是病了，我他媽的能帶你進去，就能帶你出來！」

時夜不語，只是皺了下眉，嫌棄得要離陳崢遠一點，陳崢吐出來的吐沫星子噴了他一臉。

陳崢見狀，差點氣死，從兜里拿出一張紙，攤開在時夜眼前。

「你看清楚，劉局連你的分文件都寫好了，但凡你半路出任何麼蛾子，回去都沒好果子吃！還有，別我查你失蹤那幾年幹嘛去了！」

艸，又是一個陷阱。

時夜盯著那張紙，只覺得太一一的。

他好不容易洗白一個份，有了刑事局的庇護，還加了樊小余的團隊，要是就這麼「犯事」，所有的一切都要重頭再來，甚至更加艱難。

S.P基地才是他的目標，他決不能因小失大。

可這林子也是在邪門兒，絕對比表面上看到的更加詭。

在這裏失蹤的人甭管是不是死活誤闖的，還是進去找人的，有一半人是悉此環境經驗富的搜索隊員，連他們都有去無回，這裏面肯定發生了什麼變故。

而且這些人最好是已經死了，或是老老實實的待在一個地方，否則只要在移狀態，就很難被尋到，反而會把他們拖向更深。

等在那裏的，還不定是什麼鬼玩意。

進去，生死難料。

不進去，所有經營功虧一簣。

陳崢見時夜不再掙扎，將紙移開，勾住時夜的手銬，將他往回扯。

「相信我，只要找到那些人，所有都會追捧你。你現在畏首畏尾的熊樣，外面的人永遠不會知道。」

時夜自知走不掉，索也不再掙扎，以免弄傷自己。

但賤的病卻是改不掉的：「那好，進去之前，總得讓我先讓我把飯吃了吧？這裏環境是差了點，但在車上將就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陳崢：「裏面的人生死未卜，你還有心吃飯？」

時夜掃了他一眼：「如果我暈了，難道要你背我嗎？」

最終結果就是，陳崢允許時夜靠著車門吃個三明治。

陳崢和探員們已經整裝完畢，隨時準備出生死，回過頭來，見時夜慢悠悠的著手指，遂沉著臉上前。

「你好了沒？」

時夜嘆了口氣，雙手被銬住幹什麼都慢吞吞的，捧著礦泉水瓶喝了口水，說：「老同學，你就不能對我客氣點？」

陳崢一怔：「你記得？」

時夜投以譏誚的眼神：「我一向過目不忘，連十年來所有刑事局沒有破獲的案件檔案都倒背如流。何況你長得這麼有特點。」

陳崢張了張，想說什麼。

這時，從一旁走上來兩人，一一男。

陳崢一頓，轉而為兩人介紹：「Scarlet，醫院的醫生，五年戰地醫生經驗，上過七次戰場。」

時夜面無表的掃去一眼，就見那個名Scarlet的醫護人員，眉目淺淡清秀，淡的讓人轉瞬即忘，齊肩的頭髮高高束起，比一般生深一些。

一戰地醫生的裝束，除了手裏的醫藥箱，上馬甲的所有兜里都被急救品塞得鼓鼓囊囊，唯有袖兜里單隻別了一個對講機。

陳崢又道：「溫言，夜間記者，負責這次報道。」

時夜又順著陳崢的指向，看向那個材中等，約一米七出頭的男人。

哦，與其說是男人，倒不如說是個大男孩。

他的比大多數生都要白，材削瘦，四肢細弱，不似一般扛設備的記者或攝影師那樣高大結實，他手裏拎的攝影材也是配合材的迷你款，戰地馬甲的兜里同樣塞滿了東西。

相比Scarlet，這個溫言比孩子還要漂亮緻，上揚的眼，秀氣有型的眉，只是抬眼間，自有一子邪氣。

溫言對上時夜的目，好像很張，還有些結：「時……顧問，你好。」

時夜懶得搭話，挪開目。

溫言更加張了，從兜里掏出一支潤膏，用力的來回塗著。

直到陳崢發話：「好，出發！」

***

進林之前，時夜的西裝外套就被掉了，黑襯衫外是亞麻的戰地馬甲，兜里塞著從他西裝外套里搜刮出來的化學劑，和各種應急裝備。

襯衫的領口解開了兩顆紐扣，袖子高高挽起卷到肘部上方，一雙長包裹在休閑里，發梢又因這番折騰而微有凌。

走了沒多遠，時夜就旁若無人對陳崢甩話：「回去我要求加薪。」

「行，我幫你打報告！」陳崢翻著白眼，推了他一把。

不可否認，時夜還記得他們曾是同學，陳崢有了存在，心裏沒那麼生氣了。

時夜跟著幾名探員，走在隊伍中間：「還要寫明，以後絕不出外勤。」

陳崢沒好氣：「你以為我願意帶著你？」

溫言在陳崢旁邊，已經打開攝像機。

時夜見狀，揚了揚下，指向溫言：「能不能先給我解開，這樣上鏡有損形象。」

陳崢回頭看了眼早就不見的口，小路於林中，盤錯節，料想時夜跑不掉，隨即上前給他解開手銬。

時夜著手腕，有些無奈的從兜里翻出一個耳掛通信，調出樊小余的頻道。

「喂，喂喂？」

通信經過改良，已經不音了。

時夜見陳崢狐疑的看過來，懶洋洋的解釋道：「我得隨時和親的報平安。」

一直盯著手中攝像機鏡頭的溫言，這時也抬眼看來，眼皮上面翻出一道折，顯得眼窩很深。

但樊小余那頭收訊不良，接連傳來的是若若現的雜音，時夜聽不詳盡，「喂」了幾次都通不上話，只好暫時作罷。

***

前面領頭的探員手持探測，另一研究腳印多年的探員據地上的痕跡判斷方向，就這樣大部隊走走停停了半天，直至傍晚。

天暗了下來，陳崢令大家就地落營。

幾名探員先一步用裝備清理了營地四周的毒蛇毒蟲，搭起帳篷，點燃營火。

四周安靜的不像話，偶爾會有貓頭鷹或蝙蝠的聲。

陳崢和探員們正在一旁開小會，時不時看向時夜一眼。

時夜靠著一棵樹，耳邊的通信聲音還是不清晰，他但沒有放棄，依舊在試。

直到溫言走上前：「時……顧問，能不能……給我看看？」

時夜看了他一眼，將通信摘下來遞給他，就見溫言練的將通信拆開，從上拿出工整修起來。

不會兒，溫言頭上就開始冒汗，已經一天過去了，他還是顯得很張。

時夜問道：「第一次外勤？」

溫言手上作一頓，匆匆看了時夜一眼，點頭。

「我……我資歷不夠……前輩們都說這次是個好機會……讓我來歷練……」

一番介紹之下，時夜才得知，這個溫言是個剛當上夜間記者的實習生，各方面都是個弱，常常到前輩欺負，這次也擺明了是明知危險系數高還要推他出來當擋箭牌。

可儘管如此，這個溫言也算有點長。

溫言修整了過通信，遞給時夜，時夜戴上，已經可以聽到樊小余的聲音。

「喂？」

「時夜？」

「是我。」

樊小余靜了一秒，長吁一口氣：「我們進了林子，正在找你，這裏指南針用不上，我還要再花點時間。」

時夜張了張，剛要說話，卻見溫言一副不打算避嫌的模樣，還盤坐下來，雙手撐著下，一臉好奇的著他。

連幾步外的陳崢都投來目。

時夜扯了下角，也不是矜持省油的燈，徑自說道：「余兒，真是辛苦你了。等我出去了，你給我買輛新車吧，我專門用來接你，省得你這麼奔波。」

樊小余那頭一陣沉默。

半響，響起樹杈被劈斷的聲音，樊小余才說：「呵，你這邏輯唬人。可我有車，為什麼還要再買一輛？」

時夜笑道：「你那車是夠實用了，但不夠配你。」

樊小余不言。

時夜繼續說：「我這也是心疼你。」

話音方落，就見林深就快速跑回兩名探員，氣吁吁的和陳崢彙報什麼。

陳崢皺了下眉，揚聲對時夜道：「有發現！」

時夜只好匆匆和樊小余代兩句，切斷。

***

一轉眼，時夜就被迫跟著陳崢和那兩名探員來到一小塊空地。

但見四周有食的包裝紙，散落的礦泉水瓶，以及雜的腳步，和拖拽的痕跡。

時夜的笑容豁然收斂，眉頭皺起。

陳崢四周探查了一番，回過來問：「怎麼樣？」

卻見時夜抬起一隻手，示意他安靜。

片刻間，時夜緩緩閉眼。

腦海中浮現出畫面。

***

這裏來過兩撥人，第一撥是那批探險為名的學生。

就見幾名大學生有說有笑的坐在地上，有的彈結他，有的在唱歌。

忽然，營火莫名躥的半人高，嚇得幾人驚聲尖。

營火像是有了生命，向幾人燒去，學生們四逃竄，那營火一路追著他們，幾人很快消失在林中。

***

畫面一轉，獵人、守林人和幾名搜救人員出現。

他們追蹤痕跡到此，四探查，但一無所獲，見天漸黑，決定先在此安營。

夜晚，幾人番站崗。

營火微弱的燃燒著，站崗的人要時不時添點柴，以防它熄滅。

但站崗的人卻沒有發現，從樹梢上墜下一，有些莫名的順著線末端流下來，滲進火里。

那些煙，漸漸出一怪味。

站崗的人很快暈了。

又有一些人出現，將昏迷不醒的搜救隊逐一拖走。

***

時夜猛地睜開眼，心有餘悸。

陳崢見狀，剛走上前，就聽他道：「快回去！」

不等陳崢反應，時夜立刻跑向來路。

陳崢和兩名探員追上，四人很快返回營地。

卻空無一人。

時夜喊道：「別吸氣！」

隨即跑向營火，將其踩滅。

燒了一半的柴，呈現青紫。

時夜一手捂住，撥開煙霧，瞇著眼辨別，是某種以毒製的重度迷藥。

時夜回：「先離開……」

然而，迎上的卻是當頭棒喝。

我艸……

時夜霎時間頭暈眼花，黑暗迅速席捲而來，臨暈倒前的畫面，是雙目發直彷彿喪失了神智的陳崢。

他手握著木棒，正對著時夜。

另兩名探員見狀，跑上來要阻止，空中卻好像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是牛針，正中兩人脖頸。

時夜終於雙眼一翻，昏了過去。

通信里，彷彿傳來樊小余的聲音：「說話，時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