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陳每天要起個大早，他不僅要掃地，還要石桌，連石磚裏面的隙都不能放過。可客棧又長又寬，石桌又大又圓，他累死累活得幹完，就要吃中食了。

這些天從市集而來的過路客似乎比以往多了不，每次拉開大門的時候，外面總有高呼的聲音，陳陳聽著就頭疼。他們風塵僕僕，面不好，覺所有人都欠他們錢。他們的裝備得蹭瓦亮，似乎在為什麼做充裕的準備。

陳陳在盛菜上桌的時候，不小心瞥到了一件火銃一樣的裝備，他驚奇地多看幾眼，隨後就看了那位漢子要揍他的眼神，嚇得陳陳趕走了。

中食吃得一點都不痛快，客棧裏面滿了三桌，大概二十多人。他們喝著漠北特產的燒酒，大口嚼著，高聲嚷嚷，嘈雜得不可開。陳陳只能聽清楚他們氣憤地喊得大聲的「畜生」「狗崽子」，咬牙切齒的模樣，恨不得皮吃。他跑去問馬川，想知道怎麼回事，馬川卻搖搖頭，他不要多打聽，說到時候就知道了。

陳陳回去后自己琢磨，他仔細回想自己到底有沒有寫過關於這類的節劇，但是想破腦袋都沒有想出來，他連客棧都沒有寫過。

沒有寫，這些玩意兒是從哪兒來的？正在吃面的陳陳，剛張就被老闆娘走了。陳陳奇怪了，為什麼不讓他先吃一口，這個平日裏不出現，一出現只為了吃食的老闆娘，突然找他幹什麼，他心裏七上八下，覺得不安穩。

可出乎陳陳意料的是，老闆娘並沒有為難他，只是問了一個讓他覺得十分奇怪的問題。老闆娘問他為什麼現在還在說外城，陳陳有點不明白，說難道現在沒有外城了嗎？老闆娘沒有說話，只是讓他以後不要再說，就讓他走了。臨走的時候陳陳問該說什麼。老闆娘說，王城。

王城？是個啥幾把，陳陳可沒寫過。下午的時候，客棧已經沒了其他人，陳陳看著狼藉的幾大桌，頭都大了。他只不過是想多吃幾頓飯，再睡幾頓覺，老闆娘卻想要他的命。

西山的落日已經只剩半截子，餘暉下的霞一沾上大地，天就只剩一片昏紅。陳陳正騎在牛背上，他出神地用牛棒敲打牛屁，不遠山坡上的羊正在刨草吃，側邊還有一群牛在睡覺。

牛的背膝和胡尾各有長，長得跟氂牛差不了多。但是陳陳不管牛長得像氂牛還是長得像張毅，他都懶得看，他只要盡心盡責，像牛倌一樣安安全全地把它們這群大爺放迴圈裏，就行了。

陳陳心裏始終有些事牽著，他想到了墓里的大樹，又想到了樹榦上的男。壁畫記載消失不見的部落首領，會不會就是那男？他的頭頂上正好戴著一個豎直的赤金王冠，而且他那些莫名古怪的爬行姿勢，和蜥蜴沒什麼差別，再說鬼三尾也是人臉蜥蜴，這兩者是不是有一些聯繫？

他想不明白，這些奇異離奇的經歷，之前都沒有驗過，他連鬼屋都沒有去過，因為沒錢。陳陳一想到黃起敏，心裏就騰起一無名火，要不是他，自己雖然回不去現實世界，但是肯定能在外城裏的酒館里吃好喝好，現在這麼狼狽，還要在這裏放這群傻牛傻羊。

陳陳沒好氣重重敲了一下牛骨，他想讓牛在這片荒漠上馳騁起來，讓自己發泄一下心頭恨，但牛還在慢吞吞吃石子，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第一次見到牛吃石子的時候，陳陳下都要掉下來，他到現在所遇到的習，他可是一點都不記得。

馬川幫他把牛羊趕迴圈裏。陳陳一往左邊趕，羊群就往左邊跑，氣得他直跺腳。馬川搖著鈴鐺，幫陳陳有條不紊地趕著羊群。陳陳坐在領頭大牛的背上忽然對馬川說：「停一下。」跳下牛背，跑到羊群裏面抓住一隻最不老實的羊，他挾住那隻傻羊的前，往上一拋，再穩妥接住，嚇得羊直直瞪眼。

他解了氣，又跑到馬川邊上。馬川笑了笑，繼續趕羊。陳陳說：「我要是那隻傻羊，從今以後就老老實實跟著我號令走，要是還不從，我就喂它吃石頭。」馬川說：「我要是那隻羊，從今以後就老老實實吃石子。」

兩人大笑。

陳陳說：「放牛放羊都太不容易了，以前在鄉下看見人家小孩放牛隻覺得好玩，現在要我真真實實放這群不通人言的，真是夠嗆。有你這個鈴鐺，肯定會方便不。」

馬川問陳陳：「什麼是鄉下？」

陳陳才反應過來，在外城裏或者遊盪在外城外邊的人，肯定不知道鄉下這個概念。他笑了笑：「就是有藍藍的天，白白的雲，還有一群可的人。」

馬川看著天，忽然現出嚮往的神，他癡癡道：「藍藍的天，白白的雲？」又搖了搖頭，「我見過白白的雲，烏漆嘛黑的天，還有一群兇得要命的人。」

陳陳拍了拍馬川的肩：「你一定很見到的，就像我見到希一樣。」他又說，「希像天一樣，會發的。」

馬川也拍了拍陳陳的肩，激地說：「你一定會見到我見到的，就像哪天我會見到你的希一樣。」

兩人又大笑。

傍晚來臨，牛羊已經進圈。客棧里多了一群陳陳從來沒有見過的人，老闆娘坐在正首，所有人圍坐在當中的石桌，一聲不吭。陳陳最不喜歡的，就是這種沉悶的氣氛，他不知道要如何開口，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開口。

石桌上了一大盆手把，四周都是食和麵食，一些壯的漢子在忙前忙后，馬川坐在了老闆娘的左首，一個瘦黝黑，看起來比較沉的男子坐在了老闆娘的右首。食上了滿桌，但是沒有一個手。老闆娘不手，就沒有人手。

老闆娘對陳陳說：「你先吃。」所有人的眼睛都齊刷刷地盯著他，陳陳漲紅了脖子，著頭皮拿了一大塊手把，又咬了一小口。馬川笑了笑：「你多拿些，先上去，這邊還有一些事得商量商量。」

陳陳只得老老實實回了房，上樓之前不小心看了那個沉男子冷然沒有的眼睛正盯著自己，他趕收回目，跑上了樓。關門之前，只能約約聽到「已經做好打算」和「妥帖」之類的話。

他躺在床上，左睡右睡就是睡不著。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聽到門外傳來幾聲聲響，接著有人敲門，進來的是馬川。他已經換了一勁服，他鄭重地告訴陳陳，晚上聽到任何聲響，都不要出門。陳陳張地只能點頭，馬川拍了拍他的肩，走了。

客棧裏面已經空無一人，任何聲響都沒有了。

陳陳坐在床沿，桌上燃著一盞油燈，那個破盒子在火下忽暗忽明。他雖然想出去看看外面出了什麼事，但還是忍住了，在恐怖小說的節裏面，作死是劇終的途經。

陳陳還是睡了。

迷迷糊糊的陳陳，好像被外面奇怪的聲音吵醒。接著，陳陳有一種異樣的覺，好像一隻冷冰冰的手不經意地過他的臉。他一個激靈，坐起，瞪大眼睛，客房裏什麼都沒有，微弱的火還在閃爍，門房上長角的頭骸的空眼窟，正森森地對著自己。

陳陳心裏暗念，阿彌陀佛，和平、富貴、民主保佑我。他明明已經出了那古怪的墓，怎麼還有這麼多恐怖的覺。接著，他聽到了窗外傳來的聲音。

好像一個掐著脖子的人在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