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一邊撥弄開酒罈一邊說：「你們要是早點來，肯定能喝很多酒。」他掀開厚門簾，他們進來。陳陳一進營盤，就愣住了。營盤裏的地面上鋪了一層富有宗教意味圖案的地毯，是一群巫師一樣的人正捧著一頭白鹿朝一座大山禱告，靠里的矮方桌疊放散好幾本厚重破舊的書籍，周圍還散落幾卷書帛，碗架上的銅盆鋁壺都已經黑舊得發亮。

陳陳愣住的，是牆的一周掛著一卷古舊的羊皮圖畫，他覺得有點眼，不自覺地向前幾步，看了一陣，認出來了，上邊畫的，是他小說世界裏的板塊地圖。

他的小說世界很大，但他看了一圈覺得有點不對勁，這個羊皮圖畫並不全，還有好一些殘缺的地方。漆黑一片，貌似是沒有探索的區域，漠北的上方也是如此。世界盡頭的位置，有一座宏偉的建築，那就是陳陳一直弄不清楚的王城。

老學者一讓他們進了營盤，自己又急沖沖地出去了，陳陳見這裏得不好放腳，隨便找了一個位置坐了。馬川站在陳陳邊，他四周看了一眼，嘆道：「老學者是漠北數一數二的獵手，學識淵博做事又老道，也許和這些經歷有關係，羊捲圖上的畫，除了漠北，我還沒去過別的地方。」

陳陳卻說：「我怎麼看這老頭有點老不正經的，要不是親眼看到他單騎狼群，我真會以為他是個江湖騙子，來蹭吃蹭喝的。」馬川笑了笑：「剛開始我也以為老學者有點不正常，一來客棧就要最好的酒最好的，吃得火急火燎又挑出一堆病，後堂的人還差點要將他趕出去，要不是老闆娘攔著......」

馬川沒說完，陳陳也知道意思，他笑了笑，又說：「在漠北就算不是獵手，有富的學識也一樣人尊敬，老學者不一樣在他既有學識又有富的獵經驗，他說話沒有分量那是不可能的，可他又喜歡胡說八道，你說奇不奇怪。」

陳陳心說這老頭是很不正經，但實在有本事，於是說道：「到時候取取經，問問他的經歷，說不定能寫一本小說。」陳陳想到自己之前的經歷，湊上前，悄悄地對馬川說：「其實我也有不一樣的經歷，但是我肯定不想再經歷第二遍。」馬川沒有問他經歷過什麼，陳陳也知道他不會問，但是兩人都笑了。

陳陳看著地毯上的圖，問馬川：「我之前所見，好像都和大山有關，這裏的人是不是都很崇拜大山？」馬川低頭看了看圖，一會兒，說：「據我所知，漠北的每座大山都有來歷，而祖祖輩輩生活在漠北的人不僅崇拜山，還敬畏天，並且恩大地，他們認為每一座山上都居住神靈，如果想要過好日子，就得朝大山祈福，還有拿東西祭祀。」

陳陳點頭，他已經確定，他的小說世界肯定有一種獨特的文明，漠北只是其中一個，地圖上所標註或者沒有標註的地方，說不定也會自然發展產生一種文明，只是不知道是怎麼樣子。

馬川拾起了一本書，陳陳靠前一看，無論翻幾頁，都是一些晦難懂鬼畫符一樣的字，他看了幾眼就沒興趣了。營盤外噼里啪啦傳來一陣聲響，過了一會兒，便飄進來幾香。陳陳饞，一下就跑過去了。他剛掀開門簾，就看到老學者往破酒罈里倒酒，地上還烤著幾串火一樣的野味。不一會兒，馬川也出來了，他看著烤著的串，笑道：「難怪這樣香，原來是屈居鳥，現在我能信老學者不會虧待我們的野味了。」

陳陳忍不住問：「屈居鳥是個什麼鳥？」馬川說：「是漠北最善跑的鳥，別看它是鳥，倒是不會飛，能抓到這種鳥不容易，就是善跑，上沒有贅，老闆娘好幾個月才能殺幾隻，賣得最貴，也賣得最好。」

陳陳眼睛都亮了，他老在客棧里吃，差不多都要吃吐了，到現在為止就沒有嘗過野味，更何況馬川還誇得頭頭是道。他剛想拽上一隻，就被老學者打開了手。老學者說：「吃之前一定要喝酒，但是喝酒就不一定要吃了，所以我先和你們喝幾杯。」

陳陳反駁說：「當然是先吃再喝酒，喝飽了酒還吃什麼。」馬川笑了笑：「這酒帶回甘的甜味，正好配屈居鳥的，你可以嘗嘗，要不然吃，會覺得點什麼。」

「那好說。」陳陳拿起破酒罈，裏面盛裝的酒，一口就吞了。馬川說得沒錯，這酒下肚有點嗆，但肚子一暖，不一會兒頭就上來一種清甜味。陳陳又猴急拽上一塊鳥，剛下就被燙了一口，他忙吹上幾口，再一口咬下。被老學者烤得火候剛好，外脆里，里的每一纖維都可以在他裏跳。酒配上，差點讓陳陳哭，因為他從來吃到如此味的食。

一頓大快朵頤過後，陳陳有點撐。老學者見他們吃完，便說：「天很不早了，你們也該走了。」他學著陳陳的樣子，一抱拳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下回你捉鱉的時候我肯定來。」

天已晚，他們頭頂還明晃晃掛著一彎明月，四周是朦朧的山影。陳陳舉頭一，已經看不清遠客棧的頂。他說：「我不捉鱉，你我去哪兒？」老頭奇怪道：「不是我你去哪，是你應該自己去哪。」陳陳說：」有道理，去哪？「老頭說：「想去哪就去哪，漠北很大，不要怕迷路。」

陳陳忍不住道：「天已經晚這樣，難怪你現在我們回客棧？你將我們拐騙到這裏，又不教我們怎麼走，你這不是江湖騙子嗎？」老頭笑瞇瞇道：「當然不是，我只和你們說請你們吃最好的酒最好的野味，沒說過請你們知道該如何下山該如何回客棧。」

陳陳心裏氣急，拍手反笑：「好極了好極了，天上星星不說話，地上的爸爸想媽媽。」

馬川這時過來說：「天剛暗不久，漠北的邊緣我還悉，」他指著一座山，「翻過了這道山口，能趁著天完全黑之前，到客棧外邊。」陳陳聽馬川的話就覺得踏實，他站起，對老頭一抱拳：「青山不改綠水怎麼流怎麼流，下次我捉鱉的時候你可別出現，要不然你小（和諧）不保。」陳陳算準了老頭聽不懂這話，話語里占他便宜，反正都不正經，破罐子破摔。

他們要走的時候，老頭又攔住他們。他說：「別看這山不遠，但走過去肯定要花費很大的功夫，你們知道那裏有多暗道？有多淺？這裏可不比你們客棧，黑夜裏藏多危險，你們本想不到。」他故意做出危言聳聽的樣子，陳陳和馬川一時不明白他的用意，他們走的是他，他們留的也是他。

老頭繼續道：「今晚你們聽我講故事，這個大包就給你們住了，過了今晚，喝酒的時候再見！」陳陳和馬川對看一眼，都明白了，這老頭明明想找人陪著說話，還做出一副勉強為難的樣子。

馬川笑道：「那好，聽聽老學者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