仄的樓梯口,三人面對面站著,有些局促。
莫寒面無表地看著張楠,并未答話。
沈映月抬起眼簾,看了張楠一眼,出聲道“張大人,孟師父問的,也恰好是我想問的。”
張楠略微收斂了自己的怒氣,道“莫夫人,我們此行的目的,是為了平安到達南疆,順利繪制南疆堪輿圖,這路上一波三折,事件頻發,不可再節外生枝了。”
沈映月盯著張楠看了一會兒,蛾眉微攏。
張楠這樣的人,若是放在現代,就是極其明顯的“本位主義”。
只顧全自己眼前的一畝三分地,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張楠見沈映月不說話,語氣緩和了幾分,道“那些百姓,看似普通,萬一其中藏了殺手,未及我們的命,那該如何是好夫人莫要聽這孟羽攛掇,這事本來就與我們無關”
“好一個與我們無關。”
沈映月還未答話,另一個聲音卻從長廊后面響起。
眾人一回頭,莫衡不知何時走了出來。
自沈映月離隊去尋莫寒之后,張楠便一直頗有微詞,路上與莫衡也鬧了些不快。
如今莫衡聽到張楠這話,自然不悅。
莫衡面微冷,道“張大人貴為兵部尚書,對百姓為何沒有一點憐憫之心”
張楠變了臉,反駁道“他們不過是家中淹水,又不是什麼大事,何來憐憫一說”
“再說了,方才下面吵鬧之時,怎麼不見莫大人出來,等事都理完了,卻要來指手畫腳”
莫衡張口辯,沈映月卻一把拉住了他。
沈映月看向張楠,道“張大人,既然人已經走了,那便罷了。”
頓了頓,又看了莫衡一眼,道“明日還要趕路,早些回去休息罷。”
說罷,便引著莫衡回了房。
莫寒礙于份,不便多說,此刻,也跟著他們一同進了莫衡的廂房。
莫衡滿臉不悅,道“二嫂,你為何要攔著我你今日不在,那張楠一路都在給我擺臉”
沈映月道“你是第一日認識他麼”
莫衡坐在桌旁,一口氣灌下一杯茶,道“他這樣的人,為何會了兵部尚書一路都心心念念南疆之事,不是為了百姓、不是為了社稷,卻是為了他今年的考評”
沈映月見他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淡淡一笑“你既知道他與我們不同,何必強求呢”
莫衡想了想,悶聲道“也是”
可他一想起來,接下來要一直看張楠的臉,便心中郁悶。
沈映月低聲道“你到了南疆,還要與張楠一起配合,也不好與他撕破臉皮。”頓了頓,繼續道“方才我沒有見到那些災民,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災很嚴重”
莫寒抬眸,看了一眼,低聲道“我等會去城南看看,不必憂心。”
沈映月微微一愣,溫言道“孟師父今日累了一日,我還是讓松青去罷。”
四目相對,莫寒遲疑片刻,終究點了點頭。
這一夜雨勢很大,雷聲轟鳴。
暴雨敲開了脆弱的窗欞,“嘩啦”一聲,雨水漫廂房。
巧云手忙腳地奔來關窗。
沈映月本來躺在床上,聽到聲響,也坐了起來。
巧云回到床邊,小聲嘟囔“這雨也太大了”
沈映月垂眸看去,的半邊裳都了。
“快去換了,當心著涼。”
巧云應聲而去。
夜暗沉,雨聲嗚嗚,沈映月醒來之后,不知怎的,竟沒有一睡意了。
天亮時分,門口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夫人,夫人“
巧云一骨碌爬起來,低聲道“夫人,是松青的聲音。”
沈映月披下床,道“去開門。”
巧云連忙走過去開門,松青一廂房,連門都來不及關,便“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他哭喪著臉“夫人,城南出事了有一排民房塌了,了不人“
沈映月面一僵,剎時白了不。
“什麼時候的事現在的況如何”
松青子微“夫人昨夜讓小人去看城南的況,小人轉了一圈,發現他們家中雖有積水,但也不至于危及命,便、便也沒有在意誰知不房子都年久失修,下面的泥基被雨水一泡,竟然塌了”
沈映月指尖微凝。
“吱呀”一聲,廂房對面的門開了莫寒顯然聽見了松青的話,他沉聲道“府可派人去了”
松青連忙答道“小人離開的時候,那邊已經有人去報了,但如今什麼形,卻還不知道。”
這聲音也驚了隔壁,莫衡和張楠都開了門,四人一時齊聚。
莫寒二話不說,持劍出門。
莫衡連忙攔了他“孟師父去哪”
莫寒面凝重“這白城的府衙設在城北,一來一回只怕要不時間,我先去救人。”
莫衡一聽,忙道“我與你同去”
張楠蹙眉“莫大人,你一文弱書生,去了能幫上什麼忙昨日白城未開船,萬一今日要開,我們豈不是要錯過了”
莫衡板起臉來,道“張大人,昨夜若是我們能收留那些百姓,說不定他們就不會被在下面了”
張楠然變,怒道“莫衡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這事要怪我”
莫衡怒不可遏,一把推開他,道“張大人盡管明哲保,這渾水,我們去蹚便是”
說罷,便轉,同莫寒一起走了。
魯校尉在大堂見了兩人,卻不知道該不該追,一臉茫然。
張楠面鐵青“你”
他好似得了當頭一棒,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沈映月雖然心中著急,卻沒有立即跟著莫寒和莫衡離開。
如今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隨行的城郊守備軍還在張楠手中,沒有他的命令,魯校尉他們是不敢貿然過去幫忙的。
沈映月抬起眼簾,看了張楠一眼,道“莫衡年輕不懂事,只怕不明白張大人的苦心。”
張楠揚起臉,看向沈映月,道“是不是在你們眼中,我就是這般冷無、冥頑不靈之人”
沈映月還沒答話。
張楠自問自答“這南疆堪輿圖早就應該繪制,這是我兵部的差事,是我們沒有辦好我不過是想早些了卻這一樁事莫將軍如今不在,西夷隨時可能打過來,若我們如此拖拉,什麼時候能將堪輿圖繪好”
“對我來說,公事確實是第一要務,但也不代表我便是大大惡之人”
張楠說罷,拂袖要走。
“張大人請留步。”沈映月徐徐開口“大人多慮了,這一路上,張大人安排周到,將我們照顧得無微不至,我與莫衡都心存激,不敢胡揣測大人。”
張楠沒有回頭,卻已經停住了步子。
沈映月上前兩步,走到他側,道“張大人想把堪輿圖繪制好,自然是為了讓大旻將士減傷亡,輕松迎敵,守護百姓但如今百姓就在我們眼前難,我想,大人不會見死不救罷”
張楠是個吃不吃的人,聽了沈映月的話,心中的怒氣也散了幾分,道“我也沒說見死不救,是那莫衡欺人太甚”
沈映月微微頷首,道“待他回來,我自會說他,但當務之急,還請張大人派人去城南看看。”
張楠嘆了口氣。
外面風大雨大,只怕今日的船只也是走不了了。
他轉頭,看了沈映月一眼,他與莫衡鬧了一場,但沈映月似乎沒有偏幫莫衡,這倒是讓他好了些。
沈映月見他神松,沉聲道“張大人,現在況急,還請張大人施以援手,與我們一起幫助災民,我替災民,先行謝過張大人了”
張楠不是不講道理之人,他見沈映月如此誠懇,便道“罷了罷了魯校尉”
魯校尉幾步上來。
張楠道“帶人去城南看看”
城南一團。
塌房的地方,距離碼頭不遠,房梁橫七豎八地落下來,路邊洼地積水一片,而天上的雨還未曾停歇,簌簌而落,沖得人心冰涼。
災的都是些貧苦的百姓。
他們的房屋大多簡陋不堪,本就搖搖墜,被雨水泡了兩日,已經是不樣子。
昨夜風大,路邊的一顆大樹,被風拔得歪斜,垮了一間房。
沒想這一垮,竟然一間推了一間,如摧枯拉朽一般,一整排房屋都遭了殃。
此刻,大雨滂沱,不街坊鄰居撐著傘過來,但見到這一片狼藉,卻也是不知所措。
莫寒第一個趕到現場,眾人圍著斷壁殘垣指指點點,卻沒人主去幫忙。
莫寒翻下馬,目一掃,問了聲“知縣何在”
百姓們面面相覷,一個膽子大的答道“早上有人去報了知縣大人,來了兩位衙役,正在那兒看況呢”
莫寒轉看去,只見有兩個衙役,悠哉地在塌房的街口踱步,不不慢地沖里面問“還有人活著麼”
這副不痛不的樣子,實在人窩火。
莫衡甚騎馬,一路顛簸過來,急急了幾口氣,見了那兩名衙役的樣子,一指“給我抓過來”
松青一聽,立即提了人過來。
兩名衙役一聽莫衡是南疆特使,嚇得有些站不穩。
莫衡道“我給你們一刻鐘時間,若是知縣不到,你們不全力救人,別怪本不客氣”
衙役哆哆嗦嗦地去了。
莫衡滿腔怒意,卻也知道如今不是發脾氣的時候。
衙役們沒來,但時間耽擱不起。
莫寒回頭,凝視圍觀的百姓,道“諸位,此乃天災,但若不及時挽救,只怕就會人禍當務之急,便是救出幸存者有力氣的,都來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