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陌整個人傻了, 不得不忽視大家灼熱的視線,將人拉進門,“你怎麼知道?”
“我剛在樓下看見他的車了。”張儷眨眼, “莫主任你去吧, 這個點應該沒病人了,待多久都行。”
之前賀汀還去過住院部兩回, 不過張儷和詹西西都只在樓上看見過他的車子, 并沒有見過真人,能認出車子來不奇怪。
可中午那人還出現在電視上,莫陌試探問出口:“你看見人了嗎?”
張儷已經迫不及待吸了口茶, 囫圇著說:“沒啊,他坐在車里呢, 我就看見個影,不過看著還高的。”
莫陌不知道為什麼驀然松口氣。
下了樓, 找到他的車, 輕輕敲了敲駕駛位的玻璃, 他轉過來, 看見時明顯愣了愣。
“怎麼下來了?”搖下車窗, 他又想下車, 莫陌沒讓, 自己走到對面上了副駕駛。
“我正好有事找你。”莫陌先開口。
賀汀又是一愣,隨后角輕微勾起,“什麼事?”
“現在不方便,你晚上有時間嗎?”
他答得很干脆:“有。”
莫陌看表, “我大概還有四十五分鐘下班, 你要不先找個咖啡廳等我。”
“沒事, 我就在這。”
莫陌看他, 直到看見他眼里不容拒絕的堅持,不再多說什麼,繼續回去上班。
而莫陌剛走,車里的人就聯系了顧琿,“今晚和a大教授的飯局先推了,我晚點親自聯系。”
顧琿懵。
不是為了晚上的局能按時到,一下飛機連家都沒回就讓司機送他去醫院找嫂子的嗎?怎麼就要推掉了?
不過顧琿可不敢多問,直接應下來。
莫陌回了診室,對面的周醫生過來串門,顯然是為了剛剛張儷那句話,“莫主任恭喜啊,這下你們張主任不用擔心他的徒離開咱們醫院了。”
莫陌第一回 聽見這話,不由好笑:“這有什麼好擔心的。”
“你可不知道,張主任啊就怕你回家相親去,到時候直接留在老家不回來了,那咱們院不就了一名優秀醫生?”
“張主任多慮了。”
“總之這回咱們院里啊不人得歇了些心思。”
這話莫陌不好接,笑著轉了話題。
簡單聊過幾句,周醫生離開,莫陌很是慶幸秦沛這周都請了假,不然現在可不會放過自己。
莫陌看了眼表,五點。
問張儷:“還有掛號的嗎?”
張儷去查電腦:“沒了。”
過了會,張儷小聲問:“莫主任你男朋友是不是還在等你啊?”
莫陌驚訝,用眼神詢問,這又是怎麼知道的?
張儷指著腕間的表說:“我見你十分鐘里看好幾次表了都,應該沒事了,莫主任你要不提前一會走吧。”
莫陌一時尷尬,坐正來,將表推到白大褂里面看不見的位置。
“不著急,再等等,快下班了。”莫陌清了清嗓子,“7床的病人怎麼樣了?”
說起工作張儷也認真起來,“比之前好多,也愿意跟我說起自己心里的一些事,不過丈夫每次探病離開還是有些反應,但都沒以前重了。”
“如果況有所好轉那可以考慮讓出院,之后定時回來復診就行。”
“好的。”
莫陌又叮囑了幾句,直到門外大家下班的聲音陸續響起,才慢騰騰換服出門。
張儷跟在后面,意圖明顯。
莫陌不自覺停下腳步,給指了個方向,“宿舍在那邊。”
張儷撇撇,笑了兩聲后跑開。
直到那悉的車子映眼簾,莫陌覺得有些不對勁,這怎麼的就跟一樣.
穩定心神,再次敲響車窗,說:“這附近有個咖啡廳,不如就過去坐坐?”
沒等賀汀應,電話先響了。
是小李,小李說家樓上水,讓趕回去看看有沒有到下面。
莫陌為難起來,他這等了一個小時自己突然爽約好像有點過不去。
駕駛位上的人已經聽見了電話里的聲音,開口道:“我陪你先回去,有事在家里說也一樣。”
莫陌遲滯兩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什麼,去家?
不過沒思考多久就同意了,想著跟他說說周老師的事,等會最好一起給周老師打個電話,在家里不容易餡。
“可以,那你先過去,我自己開車。”
賀汀沒說什麼,先到了家,直接在樓下等。
莫陌也到了之后倆人一起上樓,上到二樓時到下來的小李,小李看了幾眼,毫不驚奇。
他連忙說:“沒事了沒事了,工人說沒到下面,不過莫醫生我正好要找你呢,你看見群消息了嗎?”
“還沒來得及看。”群太多,莫陌一般設置的免打擾。
“還是小區水管改造的事,現在收集名單,哪棟住戶全部同意了就哪棟先改,不過要搬出去一段時間,許多人家都不太想,有點難度。”
在莫陌后的男人猛不丁一句,聲音有些冷:“不是有補,為什麼不同意。”
小李早領會過莫醫生這個男朋友的厲害,瑟幾下,“這.補太,而且住咱們這的大部分都是老人,搬家麻煩得很。”
小李不敢再和賀汀對話,看向莫陌:“莫醫生,你的意見呢?”
莫陌問:“要搬出去多久?”
“快的話幾個月,慢的話半年一年都有可能。”
這也太久,莫陌一時沒能做決定,“我再想想。”
“行。”
小李離開,賀汀繼續跟在后上樓,沉聲說:“不止水管,這個小區當初設計的時候就百出,這次改造改的不單水管,而是要全面整改存在的安全患。”
莫陌停下,怔怔回頭。
倆人隔了兩三層階梯,這麼一看,莫陌還是第一次站得比他高,需要低著頭看他。
好奇:“你怎麼知道這些?”
賀汀眼神閃了閃,“老小區都有這種問題。”
莫陌沒有多想,轉回頭繼續上樓,邊說:“我是沒有問題,就是一棟樓三十多戶,工作是難做,估計一時半會搬不出去。”
賀汀沒接話。
進了屋子,莫陌讓他坐客廳,自己先回房間換服。
再出來時,賀汀已經站在了廚房,莫陌驚得說不出話,他們回來時沒買菜啊,他手里的還有案板上的蔬菜哪里來的?
賀汀側看,順帶著解釋:“路上打電話人送了點菜,你去休息,我來做。”
站在廚房門口,進退兩難,怎麼就變他做飯了?來之前也沒說啊。
“你會做?”
賀汀:“會一點。”
見站著沒走,他又回過頭來說:“就當上次你照顧我的報答。”
好.好吧,莫陌一步三回頭,直到坐在沙發上眼睛還是著廚房。
這樣的場景太魔幻了。
中午還出現在電視里的英,現在在幾平米的廚房里做飯。
他了西裝外套,領帶松開,白襯衫挽起來一半,出白皙、青筋凸顯的手腕,那雙常年拿筆的手現在在洗著,一臉認真。
莫陌還是有點不敢相信,再次走到廚房,“真的不用我幫忙?”
賀汀笑:“要不你進來幫我把菜給洗了。”
看了兩眼小得不行的廚房,再站進去就得背靠背了,不行不行不行。
“不了,你做。”
再度坐下來,莫陌打開早就99+的小區群消息,年輕人的意見大多是越早改造越好,不過也有叔叔阿姨們一長串一長串的語音在表述著不同的看法。
群文件的統計名單顯示,目前5棟只有6戶人家同意搬出去,6戶,整棟樓戶數的一個零頭,確實任重道遠。
不過慢慢來吧,誰都不想天這里水那里水,業工作做好點,總會說服大家的。
莫陌看完了小區的群,又去看醫院的大群和科室的小群,還沒把積攢已久的消息看完,廚房飄來飯菜的香味。
索不看,放下手機重新看向廚房。
莫健權和莫強從不做飯,要是家里沒人,那就出去下館子,連外賣都懶得點。
印象中會做飯的男人大概只有舅舅,從小到大幾乎每回到他們家都是舅舅下廚。
莫陌不由想,難怪舅舅舅媽一家氛圍那樣好,這其中也許也有這個原因在。
這樣一看,賀汀還真是個適合結婚的男人,在外面有才華能掙錢,在家里能做飯會做家務還孝順,自己呢又是個自律的,有有材。
莫陌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笑起來,昨晚還覺得自己虧了的人現在立馬換了想法,虧什麼,起碼在面子上不虧了,誰見了不說一聲嫁得好?
“莫陌,蠔油在哪?”賀汀霍地從廚房探出半個頭。
莫陌嚇一跳,斂了神,打開放在客廳的冰箱拿了蠔油給他。
“謝謝。”賀汀接過,像安小孩一樣語氣溫地對說:“再等等,快好了。”
莫陌又嚇得急忙去收拾餐桌。
兩個人吃飯不用太麻煩,一個湯兩個菜,看起來不錯,莫陌再次掩下驚訝坐到他對面,真心稱贊:“沒想到你還會做飯。”
賀汀給舀湯,隨口應:“在家里會偶爾做做。”
莫陌卻默了默,抑郁癥病人發病時是提不起任何興致的,更別提照顧人了,這麼看來他會做這些并不稀奇。
心里想著今晚的目的,等吃得差不多后問起:“你最近有和周老師聯系嗎?”
賀汀抬起頭,有些不解:“前兩天通過電話,怎麼了?”
他看樣子像是不知道賀正國回來了,莫陌抿著,終是說:“舅媽跟我說你爸爸回來找過周老師。”
果然,眼前的人一下冷下來,眉眼里藏著戾氣。
他放下了筷子,視線飄零沒有焦距,肩膀隨著他的深呼吸幾不可察的抖著。
莫陌小心再道:“周老師也許報喜不報憂。”
“我打個電話。”賀汀“騰”地站起,走到臺。
大概五分鐘后進來,倆人在客廳坐下。
他眼里的擔憂散去一些,跟說:“我讓小姨過去了。”
“嗯,你別擔心,我今天找你就是想跟你了解了解況。”莫陌雙手握,“周老師有在吃藥嗎?”
賀汀看著,眼前人正經得就差穿個白大褂,話語堅定,莫名給人力量。
他平靜應道:“在吃,不過經常自己著停藥,發現過兩回。”
莫陌皺起眉,“在哪里看的診,多久復診一次,有接過咨詢或者治療嗎?”
賀汀都一一回答。
又問了一些基礎的睡眠飲食相關的況,但還有最重要的一個問題沒問。
莫陌斟酌了會,過去,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平和一點,“賀汀,你愿意跟我說說周老師和你爸爸之間的事嗎?”
賀汀沒作反應,莫陌頭一回覺得和“病人”家屬通有了困難。
作為醫生不適合給周老師做治療,但是不能什麼都不知道。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這是周老師發病的源,我.你要是不愿意說也沒關系,但是周老.”
“沒關系。”賀汀打斷,臉上像是卸下重擔般輕輕笑開,“沒什麼不能說的。”
他說的況跟舅媽說的差不多,補充了一些細節。
不過有關自己的那部分只字未提,莫陌總覺得他還藏著很多事。
說了大概十幾分鐘,他看起來很累,眼眸垂得越來越低,莫陌倒了杯水遞過去。
賀汀接過水喝一口,之后握著水杯再也不。
小小屋子靜得可怕,再也沒有不久前做飯時的吵鬧聲。
這確實是一個沉重的話題。
莫陌靜靜陪著坐了一會,倆人之間出奇地和諧。
快十二月的天早暗下來,老房子的燈泛著黃,卻在此刻添了幾抹暖,給坐著的人覆上一層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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