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二年秋,蘇家村。
村公所前麵的大榕樹下,陸續下工回來的長舌婦們對正在記公分的蘇笑笑指指點點。
李大嬸張大娘的肩頭:“和沈知青的事鬧得人盡皆知,怎麽還跟沒事的人似的?這臉皮也太厚了吧?”
張大娘撇撇:“可不是嘛,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年年考第一又怎麽樣?還不是上不了學,隻能窩在村裏當個小小記分員熬了老姑娘,還落得個被知青嫌棄的命?”
張大娘的兒子樹對蘇笑笑有意,可是蘇笑笑嫌棄他初中學曆給拒了,從此以後張大娘看蘇笑笑哪哪都不順眼,得知被沈知青嫌棄簡直心涼,趕落井下石。
李大嬸附和:“可不是,不過說來也奇怪,前幾天不是還要死要活要去跳井嗎?怎麽今天就一點事也沒有了?”
吳嫂子的小叔子也對蘇笑笑有意思,可惜人家看不上,在眼裏,蘇笑笑就跟狐貍差不多,到勾人,害得村裏的小年輕心又得不到,不要臉。
“人家是打算以死相讓沈知青娶呢,誰想到人家沈知青人麵廣,第二天就調走了,啊,竹籃打水一場空,啥也沒撈著,名聲也壞了,我看以後誰還敢娶。”
張大娘:“人家眼高著呢,我聽說還惦記著參加高考上大學呢,要不然也不會嫌棄我們家樹學曆低,也不想想,這都多年了?夢裏的上大學呢。”
李大嬸掩麵笑了下:“話也不能這麽說,人家可是在城裏上的高中,眼看都要上大學了被碾了回來,換誰不惦記?撇開其他的不說,人笑笑長得是怪好看的,這十鄉八裏還真找不出比更好看的姑娘,城裏來的知青都沒白。”
吳嫂子一臉不屑,“嗤”了聲:“長得好看能當飯吃?肩不能挑手不能抬,屁沒點,年紀又大,生不生出孩子還是個問題,娶回去還不知道誰伺候誰呢,不是我說,這種人誰娶誰倒黴……”
吳嫂子說完,總覺得後背嗖嗖的涼。
這還沒轉呢,站在對麵的張大娘臉變了變,跟使了個眼,說道:“我趕著回家做飯呢,先走了。”
李大嬸反應沒那麽快,輕咳了下,著頭皮跟蘇為民打招呼:“那個蘇隊長也下工了呢?我也趕著回家做飯,改天再聊。”
蘇為民的臉已經跟家裏的鍋底差不多黑,冷哼一聲說道,“一群頭發長見識短的長舌婦,整天鹹吃蘿卜淡心淨知道嚼舌,明天幹活沒有這麽好力我扣你們工分!”
吳嫂子的臉已經漲了豬肝,鼻子,頭也不回裝頭烏走了。
蘇衛民還不解氣,在背後大聲補了句:“我家閨嫁給誰也不會嫁給你們家那些一個個上工懶的窩囊廢,省省吧!”
吳嫂子一僵,鞋底抹油趕跑回家。
蘇笑笑記好工分出來聽到自家老爹在罵人,不由得搖頭笑了下。
在這個重男輕,連吃飽穿暖生計都問題的年代,這個便宜老爹還是不錯的。
蘇笑笑走過去挽著便宜老爹的手臂:“爹,跟們置什麽氣呢,長在人家上,說我兩句又不會塊,咱還是趕回家吃飯,晚了娘又該嘮叨。”
蘇衛民看著自家水靈靈的小兒,好一陣惋惜,大好的閨眼看就要考大學了,就遇上大運取消了高考,這要是上了大學,畢業分配到城裏的單位工作,再嫁個城裏人,娃都該打醬油了,哪用在這裏這種氣?
“閨,爹對不住你,要不是早些年總想著能恢複高考也不至於把你的婚事耽擱到現在。”
蘇家三代赤貧,家清白,蘇笑笑長得好看,讀書又好,幾乎年年考第一,所有的老師都說肯定能考上大學跳出農門,早些年來說的人可謂踏破門檻,蘇衛民不甘心把兒嫁回鄉下,拒絕了不條件不錯的後生。
城裏來說的也不,但家裏分多有點問題,想找個貧農留條退路,城裏風聲鶴唳,蘇衛民自然不想攤這趟渾水,家庭分好的又看不上蘇笑笑,這一來二去才拖如今高不低不就的局麵。
本來知青是個不錯的選擇,但萬萬沒想到遇上個這麽不靠譜的貨,害得兒投井自盡,名聲盡失,要不是發現得早,恐怕都已經……
蘇衛民想起從井裏撈起閨的景還一陣陣後怕。
俗話說,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蘇衛民咬咬牙:“閨你放心,不管補多嫁妝爹都要把你嫁到城裏去,狠狠打那些長舌婦的臉,你可千萬別再做傻事了。”
蘇笑笑:“爹,你放心吧,我不會再做傻事,你也別生氣,讓們說去吧。”
蘇衛民哪裏知道他的親生閨早在投井自盡的時候已經換了芯?
現在這個蘇笑笑是來自二十一世紀同名同姓的大齡宅蘇笑笑。
蘇笑笑大學畢業已經好多年,父母早亡留下了一大筆產,反正錢也花不完,就每天宅在家裏當蛀米大蟲,趕上短視頻的風口,就順便分自己每天的吃喝日常,別的本事沒有,倒是練就了一手好廚藝,莫名其妙了坐擁百萬的小網紅。
穿到蘇家村之前,不不吃,不貴不吃,有時候為了拍攝效果,浪費好幾份食材才做出一道像樣的菜來,做出來也是做做樣子隨便吃兩口就倒掉,從來不覺得食有多珍貴。
大概是老天爺看不慣這種鋪張浪費的行為,一覺睡醒,居然把下放到這個缺食連穿件好服吃口都十分奢侈的年代。
穿過來已經快十天,除了第一天因為落水昏迷,家便宜娘給做了碗蛋羹以外,之後的每一頓都是紅薯芋頭馬鈴薯加量大白米混合而的糧飯再加一兩個沒什麽油水的瓜果素菜,以前吃減餐都沒這麽慘過。
就這樣,據說他們家已經是蘇家村夥食最好的家庭,起碼能填飽肚子,還有好多家庭連吃飽飯都問題。
蘇笑笑承認自己饞了,非常非常饞。
但在這個人人自危,吃飽穿暖都問題的年代,饒是你有三頭六臂想要發家致富也是不可能的事,農村和城市之間是不可逾越的鴻,知識改變命運的路暫時被堵死,人想要跳出農門完躍層,唯一的出路,隻能是嫁個條件過得去的城裏男人。
蘇笑笑上輩子來不及結婚就死了,家裏有錢,沒有過質上的苦,更沒有農村生活的經驗,唯獨父母雙出軌造車禍亡這件事給留下很大的影,不大敢結婚,但這輩子不結婚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這個年代,年即家,二十三周歲已經是骨灰級別的大齡剩,加上沒幾個月就要過年,翻過年虛歲就是二十五歲,原主也是急病投醫才想著找個知青試試,誰知道一時想不開白白搭上了自己的命。
既來之則安之,當務之急是找個米飯班主吃上,其他的,等改革開放以後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