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有了蕭六娘那場聲勢浩大的婚禮在前，對於月餘之後，蕭家又一場嫁，長安城無數人都翹首以待。

安國公夫人再一次歎楚王之前重九娘之舉，若不然此番蕭家麵臨的狀況不是大丟臉麵，便是要大出一次，此番倒是不懼這些了。

到了九娘發嫁妝的這一日，安國公府頭一日燈火通明一整夜，待天大亮之時，諸事已備。

一陣鑼鼓聲天，炮竹震耳之後，安國公開始發嫁妝了。

與蕭六娘當日鋪嫁妝時一樣的熱鬧，大街小巷裏擁滿了前來看熱鬧的人群。因為怕來人太多堵了路，不有安國公府上家丁小廝在一旁維護秩序，還有一喜慶打扮的管事婆子手捧著裝有大錢的籮筐，不時往人群外撒著錢。

從安國公府到楚王府這一路上，楚王早已命楚王府的侍衛提前肅清了道路，同時又與京兆府那邊打了招呼，無數巡使、街使帶著手下的兵丁四巡邏，並協助蕭家人與楚王府的人維護秩序。

沿路各酒樓茶樓酒肆，此時也聚滿了人，從昨日起這些酒樓茶樓便謝絕外客了，這會兒臨街的各雅間，早已坐滿了通過關係要了位置前來看嫁妝的各家貴人們。樓下沿街各更是得滿滿的，針不，水潑不進。

最先一路抬過去的嫁妝，全部都是當日隨同聖旨賜婚一同下來的賜之，還有當日禮部前來安國公府過聘禮時一些珍稀的件。這些東西價值且不提，那賜的兩個大字，就足夠閃瞎一眾人眼了。

古往今來，除了從皇宮正門迎娶的皇後、太子妃，大抵也隻有皇家的兒媳婦才有這種有眾多賜之做嫁妝的殊榮了。

一抬抬賜的件抬過去後，接著便是一水兒的紫檀木家，從屏風、案幾、坐榻、榻、妝臺到馬桶、浴桶、腳踏，無所不含無所不包。因為這些東西都不輕，所以都是用車輿運送的，上麵紮著大紅的喜綢，看起來又貴重又喜慶。

家俱過去，便又是一抬抬嫁妝了。

先是各式金，頭一抬嫁妝上麵擺著四柄赤金如意，而後是各金鑲嵌寶的各式盆景，後麵每抬嫁妝上俱是擺著各式金，從盤碗筷碟、投壺酒棋到帳鉤燭臺，隻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看不到的，應有盡有。

這些赤金的件可不是蕭家給備的，蕭家確實也給備了，卻沒有如此品目繁多。而是那日常順代楚王送來的，堆了偌大幾箱子，連類目都沒有分，也不知這楚王是從哪兒弄來的這麽多件。如今倒是全都便宜九娘了，實用度不夠，但是拿來擺給人看，卻是很震撼人。

這嫁妝隻不過剛抬過去三分之一不到，便足夠圍觀者驚歎不已了。當日蕭家六娘發嫁妝那麽宏大的場麵，卻不及此時的十分之一。不愧是嫁皇家做兒媳婦的，尋常人家到底是不能相比。

臨街的一棟茶樓，靠二樓的一雅間中，程雯婧張不已的看著下麵一抬抬過去的嫁妝。從一開始抿角，到之後漸漸勾起弧度，再到此時看著下麵嫁妝上那一匣子一匣子的金銀珠寶，終於再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好你個蕭九娘，嚇死我了，這下終於不用擔心你被那蕭六娘蓋了風頭。”

一旁坐了一個華婦，笑的將程雯婧拉了過來，拿著帕子給了汗，道：“阿娘就說你白擔心了，蕭家是什麽門第，楚王殿下那是什麽門第，蕭家就算再缺銀子，也不會在這場婚禮中落了麵子。”

“阿娘，人家不是擔心嘛。”程雯婧不依撒，又道：“明天是九娘的好日子，待會兒我去安國公府給添妝，可能大概晚上就不會回去了。”

程夫人無奈的搖搖頭，又點點頭道：“去了不要給人添。”

“阿娘，我知道了。”

另一酒樓的雅間中，蕭六娘臉難看的看著下麵那似乎沒有盡頭的嫁妝隊伍。

其實今日蕭六娘本是不想來看這個熱鬧的，無奈從半月之前便有人不停在耳邊絮叨此事，今日幾個妯娌早早便來找了，礙於麵推不開，便隻能來了，誰曾想竟看到這麽讓心堵煩躁的一麵。

嫁王家之後，蕭六娘確實過了幾天舒坦日子，可時間久了，也漸漸看出自己在什麽樣的狼窟。王家人口繁多，環境複雜，除了大房的日子還稍微好過一些，其他幾房全指著公中所發的那點兒分例，所以日裏總會為一些蒜皮的小事，爭得麵紅耳赤，機鋒不斷。

各房的妯娌與未嫁的小姑也多，都知曉嫁妝厚，變著方的想從上弄東西。若不是有李嬤嬤在，蕭六娘覺這會兒自己差不多要被人生吞活剝的下場。

尤其此時乃是新婚期，了氣還得顧著麵不能回娘家，在王家過久了，越發覺得自己境艱難，也越是痛恨那致使自己遭這一切的蕭九娘。

隻可惜蕭九娘離越來越遠了，遠到不可及。

一旁臨窗的位置，坐著幾名打扮華麗的貴婦，俱是頭接耳議論這些嫁妝作價幾何，似乎完全看不出蕭六娘麵的模樣。

這幾人俱是王家二房三房四房的幾個媳婦，今日要不是們拉著，蕭六娘也不會來此。

娘李氏的臉也不甚好，就在蕭六娘要發作的邊緣，趕忙出聲道：“娘子，咱們還得回安國公府呢，就不要在此耽誤了吧。”

蕭六娘袖下的手，也明白在這裏繼續呆下去，丟得隻會是自己的麵。這起子人都等著想看的笑話，才不會讓們如願。

撐起假笑，對那幾位貴婦說道：“各位嫂嫂弟妹，我就不在此作陪了，畢竟明日是我九妹妹出嫁，我還得回安國公府那邊。”

丟下這句話，便急匆匆帶著李氏和兩名婢離開了。

留下那幾名貴婦打扮模樣的人，俱是眼譏諷之。

“當誰不知道與那楚王妃不睦，還九妹妹！”一個小圓臉的婦人譏道。

“行了，大家心裏明白就行，何必去破旁人那點小心思。”另一名瓜子臉的婦人言。

“我就見不得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還當是以前？嫁隨嫁狗隨狗，不過嫁的是個庶子，日裏倒給我臉看。”

說話這人王家四房嫡子王五郎的媳婦苗氏，比蕭六娘早進門一年。蕭六娘嫁王家以後，並沒有改掉以前的做派，王四夫人日裏又結著，所以苗氏看這個妯娌從來不順眼。

“還不是你阿家捧著，你若有那麽多的嫁妝，你阿家也會捧著你。”

“有錢了不起啊？”苗氏翻著眼道。

有錢確實了不起，這句話一旁的那幾名婦人雖是沒說，但掩而笑差不多俱是這個意思。

*

這嫁妝一直過到日頭西斜才算罷，可是讓長安城眾人好好飽了一場眼福。

楚王府，九娘的嫁妝一一被抬作為新房的正院中，由常順領著人持著收嫁妝事宜，而餘大娘作為蕭家這邊派過來的人，則帶著蓮芳等人安排布置新房。

所謂的鋪嫁妝，可不是要擺出嫁妝給人看，還得將嫁妝中一些大件的什在新房裏擺上。雖說哪擺放什麽是早已定下的，可這也不是一項小工程。

安國公夫人所給那八名婢，今日也跟著嫁妝一起過來了。

見安國公府那邊就來了餘大娘幾人，們原本還打著想給餘大娘等人打打下手的主意，一來討好王妃邊的人，二來在楚王府裏混個臉，也好方麵以後行事。無奈本不上手，別說手了，連正院這裏都進不來，還沒到正院門口，就被那冷麵侍衛給擋在了外頭，說楚王府不準隨意走。

九娘邊人手有限，所以今日是餘大娘帶著蓮芳、夏荷、夏柳三人前來布置新房的。常順那邊早就收到命令，所以分派來了十多名小侍幫餘大娘幾人歸置嫁妝，順便布置新房。

聽到院門那在鬧騰，蓮芳顛顛的跑過來稟餘大娘：“大娘，那幾個人在門口鬧著呢，咱們要不要理們？”

餘大娘眼皮子都沒一下，一麵指揮著那幾個侍抬東西，一麵說道：“理們作甚，還真當這裏是翠雲閣？我早就說了你們不用去忌憚這幾人，沒得降低自己的份。”

蓮芳幾個臉紅紅的，說忌憚那幾人，說得就是們。

們幾個來之前私底下便都商議好了，一定要將那幾個人排斥在外，不讓們挨了殿下的邊。哪知本不用們做什麽，那幾個人連門都進不來。

從安國公府到楚王府，明明安國公府的門第也不差，可一踏楚王府，蓮芳等人便覺到一種與眾不同來。且不提那來來往往的侍宮人，是十步一侍衛，各俱有侍衛把守的架勢，就足以讓幾人驚歎不已了。

且到了楚王府以後，見常總管與餘大娘識的模樣，以及一眾下人們俱是待們格外尊重，蓮芳幾個也頓時意識到自己如今份不同了，們可是楚王妃邊侍候的人。

所謂一人得道犬升天，不外乎如此。

“好了，都別歇著，將各歸置好，明日要用的件也都準備好。有什麽不清楚的地方就問那幾個小侍，務必在明日王妃進門之前將一切都給捋順了。還有你們幾個都給我警醒些，王府有王府的規矩，別給王妃臉上抹黑。”

“是。”

*

次日，天剛放曉之際，整座安國公府便已經轉醒。

十月的清晨，天還是有些涼的，樹枝和草尖都沾了寒，一副清冷蕭瑟的模樣。不過這一切俱都抹除不掉安國公府喜慶的氣氛，府上四俱都張燈結彩，掛著代表著喜慶的紅綢。

尤其是翠雲閣這裏，一大早便有奴婢們開始忙碌著了，準備著當日婚禮所需要的一切事宜。

昨兒九娘是和程雯婧同塌而眠的，可能是因為明天就是九娘的大日子，兩人睡得很晚。到了天亮之時，程雯婧還是沉沉睡著，九娘卻已是醒了。

將程雯婧醒，兩人吃了一頓富的早膳。迎親安排在下午，這一上午的時間足夠將一切都準備妥當。

浴間裏，滿室都是騰騰的熱氣，浴桶裏灑了香，被這熱氣一蒸，滿室都是香的味道。清清雅雅的，有點像是芙蓉花，又有點像似合歡，總而言之很好聞。

這一洗就是大半個時辰，從裏到外、從頭到腳，方方麵麵，毫無。

出浴後，九娘便去了床榻，蓮枝拿了一個白玉小罐，用玉勺挖了裏麵的香膏，將香膏細細的塗抹在九娘的上，仔細按後方才用綢被裹住。

程雯婧隔著簾子看得嘖嘖稱奇，也是貴，卻是從來沒有如此仔細的保養過。實在是子浮躁，厭煩折騰這些。

待蓮枝將九娘長發烘幹，小翠和小燦便拿來了一整套的衫，服侍九娘穿上。裏裏外外全是新，最後九娘僅穿著一套整潔的白中，來了妝臺前坐下。

不多時，蓮枝便領著全福人到了，同時還有崔氏鄭氏等幾個伯母嬸娘與一些蕭家親戚家的眷。倒是朝霞郡主這個做嫡母的未到，不過大家都是了解其中的糾葛，不來最好，若是來了還不知要生出什麽子來。

全福人先給九娘絞了麵，並修整了鬢角多餘的碎發。九娘隻覺得麵上火辣辣一片，蓮枝趕忙上前幫九娘在臉上塗了一層碧玉膏子。

程雯婧在一旁瞅著九娘僵著臉的怪模樣，不撲哧一笑：“人家都說新娘子最，怎生你倒是醜了呢？”

九娘繃著臉不敢說話，隻用眼睛翻了一下。

全福人在一旁笑盈盈的道：“娘子別怕，新人都要經過這麽一遭，絞了麵，修剪了鬢角，才代表長大人可以出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