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玨一來,太子也就沒了再坐下去閑聊的興致,幾人簡單說了幾句場面話,各自心中都揣著明白,草草便散了場。
太子此番山水迢迢遠道而來,打的是察民問將士的名號,大張旗鼓做了一番場面功夫,他一來就將商明錚給耗住了,一連三日陪同下來,男人心里憋悶煩躁,只盼著這位祖宗差不多了就快些回去吧。
商寧秀一直待在帳子里,一開始還能寫寫字作作畫,后來時間一長也有點坐不住了。
之前還能戴著斗笠隨大嫂出去看看河橋位置風,現在就是真的完全只能在帳子里關著,忍不住埋怨著:
“太子怎麼還不走啊,昨兒個在點將臺上對著三軍將士那麼一番慷慨陳詞講了兩個時辰沒帶停的,他鼓士氣寫的那首詩也給全軍復頌了,我還以為就要走了,這邊關這麼大的太烈真麼大的風沙,他想待到幾時啊。”
柳湘宜瞧著這副模樣,笑著寬道:“太子殿下是個很重視禮數周全的人,已經到了邊關,便說一定要去烈士冢祭拜灑掃一番,祭奠那些埋骨沙場無法回家的烈士英魂。今日讓人陪同去了,估著應該就這兩日便會回京了吧。”
反正現在沒有外人在場,商寧秀在自家大嫂面前說話也稍稍放肆了些,“嘁,也不看看是什麼時候,戰事吃還把主將耗住了,不能打勝了之后再來嗎。”
柳湘宜輕輕敲了下的腦袋,蹙著眉頭做了一個封的作。
妄論天家是大罪,這話聽過不會往外傳,但也要告誡妹妹禍從口出,若是掉以輕心難保哪日不會將心中所想給順帶了出來釀大禍。
商寧秀心里明白嫂嫂的意思,往自己上拍了下,也跟著將食指往上了。
差不多酉時左右,太子一行人浩浩湯湯從烈士冢回到了大營。
晚上太子下令設宴款待幾個重要的將領,商明錚趁著換服的空隙趕著回去見了柳湘宜一面。
男人這幾天被迫隨行,軍中大小事宜盡停,白天陪太子,晚上才有功夫熬夜趕著理相對急的軍務,著急上火憋了滿腹牢,忍不住在妻子給他整理袖的時候說道了幾句泄憤:“老子快忙死了,還要陪他在這燒香磕頭,仗打贏了比什麼不強些,在這裝模做樣的磕頭。”
柳湘宜見這兄妹倆完全是一個子,哭笑不得地拍了下商明錚的手臂,但心中也明白以商明錚這種實干派的子,這幾日又多難熬,便靠口寬道:“也快結束了吧?太子殿下可有說何時啟程?”
商明錚:“明日申時。趕走吧,拖得我公事都辦不了,昨天前線小鋒,退下來的幾十個傷兵到現在還在高燒不退,軍醫去將軍帳找了我兩回都沒能見著,我還是今日聽副將說的才知道。”
太子這麼些年一直忌諱二殿下宗政玨和商明錚的私過甚,最初聽到消息時候是以為況急,宗政玨做了最壞的打算才一起跟過來了一面,后來發現并未暴,他便自覺地回一大營去了。
于是乎就剩下了一個商明錚被太子拉著作陪,而那太子原本就是覺得要多與商家聯絡,商明錚這些天是連口氣都不上。
男人手捧著的小臉,抱歉道:“委屈你了阿湘,趕了這麼遠的路過來找我,結果別說陪你,忙得面都沒見上幾回。”
柳湘宜笑著搖頭,“人為國家大事憂心,無需顧忌我,等贏了這場仗,咱們何愁沒有相聚的時候。”
夜,萬籟俱寂。
商寧秀這些天一直待在帳子里沒出去活,白天醒醒睡睡不是躺著就是坐著,到了晚上就失眠了。
一個人躺在床上閉著眼假寐,半夢半醒的時候就總覺得有一雙溫燙的大手隨時會過來把抱起來。他上哪都很,把人箍著的時候都不了,是能把完全掌控住的力量。
不由自主地想著,穆雷現在估計也是跟大哥一樣忙得團團轉,在跟時間賽跑吧。
商寧秀不知道自己最后是什麼時候睡著的,睡前的意識還控制,睡著了之后那就是完全由不得自己做主了。
睡前的穆雷還是在腦子里忙著跑馬奔波聯系眾多部落,后來怎麼慢慢騎著的就不是馬了,看他的視角也變了,男人汗涔涔地氣,又或者是自己在氣。
捻的手指,糲溫燙,商寧秀仿佛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還有那后山熱泉的聲音,然后猛然睜眼,發現天都亮了。
商寧秀不明所以還有些發懵地躺在床上,夢中那真實又模糊的畫面鉆進腦子,摁了把自己的臉,第一反應是難道說穆雷昨天晚上悄悄來過?下一瞬就徹底清醒過來了,他現在恐怕正忙得不可開,哪有時間這麼遠著跑回來看。
在意識到那是自己在做夢的這一刻,商寧秀整個人紅了一只快要被煮的螃蟹。
那居然是夢。那怎麼能是夢呢!
從沒經歷過這種事的商寧秀張地咬著自己的指節,心里回憶著那聲音那麼大,該不會是睡夢中也真的發出什麼聲音來了吧?還好使沒在屋子里,否則現在真的可以去投江了。
商寧秀臉上的溫度遲遲降不下去,迫切地需要想些別的事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自己一個人坐在床上自言自語碎碎念:“太子應該快走了吧,烈士冢也去了,昨天晚上還宴請了眾將領……”
沒什麼效果,商寧秀又倒回了床上憤憤地撓被子。
差不多快到午時的時候,外頭傳來了喧嚷的聲音。
這帳子的位置比較偏,平時基本上是聽不見什麼將士練安靜得很,商寧秀不敢自己出去看,便喚來了使讓出去打聽。那小丫頭很機靈,沒過多久就回來了,告訴說,因為有不士兵在發高燒,還有小一半的在吐,嚴重的,現在正在敲板子。
“敲板子?”商寧秀沒聽明白。
侍回答道:“好像前兩天只是前線退下來的幾個傷兵在發燒,然后說昨天晚上,就忽然開始變了大面積了,現在中招的快有兩個連了。”
士兵之間的病癥傳播是昨天晚上突發的,商明錚一整晚忙得焦頭爛額,最氣人的還是原本準備今日下午就走的太子知道這事之后就又不走了,說是要親自坐鎮穩定軍心,商明錚氣得在心里罵他是瘟神,也沒了再奉陪的心思,見著太子就繞道走,不給他再纏上自己的機會。
商寧秀一個人在帳子里坐不住了,跑去隔壁找柳湘宜打聽況:“大嫂,我昨日睡得早瞌睡也死,沒聽著靜,外頭這是怎麼了?”
柳湘宜也是跟著一起幫著張羅忙活了半宿,現在人沒什麼神,可因為心里著急也睡不著覺,讓侍泡了濃茶來提神,一邊著眉心一邊告訴道:“應該是一種瘟疫,傳染很強,那些傷兵不過十來個,短短兩天時間就擴散了兩百多人。”
“瘟疫?”商寧秀吃了一驚。
“對。”柳湘宜點頭道:“人說,每當戰事起,死的人多了,就容易滋生疫病,尤其是夏天。但是現在兩軍僵持著,傷亡并不大,而且這才五月天,也不是很熱,估計并不是從軍營里起源的,是那幾個傷兵從外頭沾回來的。”
商寧秀:“十來個便能傳兩百人,速度如此之快,那萬一要是能再二次傳播……豈不是很嚴重?”
柳湘宜:“是,所以昨天夜里人就已經下令封鎖了二大營,染病者單獨劃分了帳子,各個聯排之間也要間隔開來,一旦發現出現癥狀的第一時間上報,轉隔離區。”
“但現在本分不清有多人是在潛伏期里的,這個階段是否還會再傳給下一個人……本來人是想先趕將太子和太子妃送走,但太子怎麼勸都不肯走……總之,唉,一團麻。好在太子隨行人中有帶醫,已經在給傷兵們號脈了。”
“大嫂,你臉怎麼這麼紅。”商寧秀打斷了的話,仔細瞧了幾眼。
“有嗎。”柳湘宜神頭確實不好,眼睛也沒什麼神,了把自己的臉頰起初并未太在意,“可能是累著了吧。”
商寧秀覺得不太對勁,手去探的額頭,皺起眉頭道:“大嫂,你發燒了。”
柳湘宜愣了一瞬,而后很快就反應過來了,趕把商寧秀往外推:“你快回自己帳子里去,別出來。”
商寧秀不肯走,被推了兩步轉過來將反攬住,“要真這麼強的傳染我現在走也沒什麼用了,大嫂你別張,先去床上躺一會,我讓使去報大哥,宮里的醫個個都是好手,肯定能想到辦法的,別害怕。”
“別報給人了,平白讓他擔心。”柳湘宜被商寧秀攬去了床上躺下,攔下了沒讓去喚使,“他現在是整個大營的主心骨,不好因我分神,反正醫想到法子的時候就都能得救了。”
商寧秀的手被握著,一想此言也是在理,妥協道:“那好吧,先觀察一下病癥,要是變嚴重了的話就還是得告訴他。”
柳湘宜一下午在帳子里吐了三回,上一直在發燙,人卻是同步又在發寒發抖。
商寧秀不停用冷巾布給額頭降溫,但收效并不大,眼看著柳湘宜的狀態惡化的非常快,實在坐不住了,開了帳門準備讓使去通報商明錚,卻發現門口的兩個小姑娘也已經瞇著眼難得蹲在地上去了,顯然也是在發高燒意識不太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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