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霽四歲那年,命運贈予他的是一場謀和大火；

謝霽十二歲那年,仇劍送給他的是一場背叛和一杯毒酒；

再后來,有人向毒啞了嗓子的他出援手,卻只是為了將他騙進了風月樓賣掉。于是他第一次手殺人，滿鮮地從銷金窟中逃出，被人撿回，帶去了充斥著腥與殺戮的地下；

十四歲，為了活下去他什麼壞事都做,狠狡詐,殘忍嗜殺,儼然了平城低下幫派中最駭人聽聞的魔頭……

如今第十八個年頭,他墮于深淵之中，嘗盡了世間磨難，本該心灰意冷，可偏有個姑娘守候在側，生生捂熱他冰冷的心臟,說要以天下福澤為禮贈與他。

宿命何其可笑,賜予他最黑暗的夜，也給了他最明亮的。

“九哥，你怎麼不說話？”見謝霽不語,謝寶真亦有些不安起來,低聲道，“我知道這也算不得什麼大驚喜，你興許也不信這些怪力神的東西,可我就是想讓你過得好些……”

“寶兒，”謝霽打斷的話，聲音很輕很啞，像是極力抑著什麼般說，“這是我此生收到的，最大的驚喜。”

撥云見月，謝寶真的眸子瞬間明亮起來，襯著眼尾的桃紅，顯得明麗無雙，笑著道：“真的嗎？九哥，你開心嗎？”ωＷＷ.166xs.cc

謝霽‘嗯’了聲，嗓音別樣人，說：“開心。”

謝寶真只覺一月以來的疲憊俱是煙消云散，心中別樣暢快。原來七公主所說的“喜歡一個人就是快樂著他的快樂，痛苦著他的痛苦”，竟是這般滋味。

我喜歡九哥呢！

謝寶真再一次于心中確定，喜歡他雖泥淖卻依舊堅忍，喜歡他不經意間的笑意和流的溫，也喜歡他為護著自己而不顧一切的樣子！

許久，謝霽輕聲問：“寶兒為何，要為我做這些？”

自然是喜歡你，希你好呀！

答案呼之出，然而話涌到邊，卻被胡同外紛的腳步聲和喧嚷聲打斷。

有燈籠的現，繼而傳來幾個年人的嗓音，糟糟道：“我方才聽到這邊有祝神舞的鈴聲響起，想來花神就在附近！”

“對，我好像也瞧見小花神離開祭祀隊伍，朝這邊跑來了的！”

又有人高聲道：“我等并無惡意，只是仰慕花神舞姿，想結一二！還請花神莫要害怕躲藏！”

沒料到這般局面，謝寶真有些急了，蹙起眉尖道：“他們耳朵怎的這般靈敏，竟跟著鈴聲尋來此。九哥，怎麼辦？若是讓人瞧見我穿著祭服溜來了這里，定會引起大的！”

外頭的人提著燈籠四尋覓，若是直接從胡同里出去，便會與他們撞個正著，難免引發。謝霽按捺住心中翻涌的緒，一把拉住謝寶真的腕子道：“別怕，跟我走！”

謝寶真還未反應過來，整個人往前一傾，被拉著朝胡同深跑去。

胡同外的人聽到靜，一窩蜂涌來，追道：“這邊有人！”

謝霽的掌心很暖，是很令人安心的溫度，仿佛值得將一切托付于他。謝寶真不自跟著他跑起來，金鈴隨著步伐的起伏而清脆作響，袍翻飛，沉重的花冠幾散落，呼吸急促，一顆心好像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似的，是從未有過的暢快放縱。

著謝霽漸趨高大寬闊的背脊，深知自己并非真正的‘花神’，而只是一個了七六的普通凡人。

雖然心神暢快，但謝寶真到底只是個生慣養的孩，又穿著沉重繁瑣的祭服，沒跑多遠便氣吁吁跟不上謝霽的步伐。

謝霽察覺到的力，忽的停下。他回過了謝寶真一眼，將那枝桃花塞到掌心，啞聲道：“替我拿著。”

謝寶真呼吸急促，兩頰緋紅，懵懵懂懂地接過那枝桃花拿在手里。正要詢問他為何停下，卻見他一手攬住謝寶真的腰，一手托住的膝彎一抄……竟將整個人打橫抱在懷中，繼而快跑幾步，踩著堆積的磚塊躍上墻頭，抄近道往皇城方向跑去！

視野天旋地轉，顛簸中，謝寶真不得不摟著謝霽的脖頸保持平衡。

溫的風拂過臉頰，遠長街燈火如龍，星空隨著顛簸而一起一伏，謝寶真怔怔地抬眼，看到謝霽凸起的結和潔俊的下頜線條，臉上止不住地發燙。

殘月清輝落滿屋脊，他的懷中很暖，謝寶真不自摟了他，將臉在他的膛，聽那急促而又強勁的心跳聲。

九哥心跳好快，他在想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喧鬧聲遠了，追趕的人群早不知被甩到了哪個角落，皇城近在眼前，太常寺和司樂們正忙著做最后的接收尾工作。謝霽躍下墻頭，轉藏僻靜的拐角，這才將懷中雪腮泛紅的輕輕放下。

謝寶真落地站穩，有些發，一個踉蹌撲謝霽懷中。

謝霽忙摟住扶穩，兩人視線相，形相依，起伏的膛在一起，熱得發慌。

一時間靜謐無聲，誰也沒有舍得打破旖旎。

巷子的墻種著一株長了不年頭的杏樹，白的枝丫從墻頭橫生而出，灼灼綻放于頭頂。清風拂過，杏花搖曳，簌簌抖落花瓣，落在謝寶真的發間，也落在謝霽的眼里。

大概覺得，謝寶真小狗似的甩了甩頭，試圖將滿頭的花瓣甩下，然而未果。

謝霽見了，淡的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他抬手落在謝寶真耳后，微微前傾子，似乎要在眉間的桃花花鈿上落下一吻……

謝寶真眼睫微，一眨不眨地注視著他靠近的俊，不自抿了抿嫣紅的櫻。

然而謝霽一頓，結滾了滾，只是輕輕拿下了藏在領的一朵杏花，道：“寶兒的禮，我很喜歡。”

喑啞的嗓音，別樣人。

黑夜中的白年眼里蘊著朦朧的月，有著驚心魄的俊。謝寶真看得了神，不由想起了之前的夢境，夢里的謝霽紅袍玉冠，穿著婚服的樣子比現在還要好看。

夜太了，很適合表心跡。

謝寶真腦中昏昏沉沉的一片，來不及多想，睜著通漂亮的眼睛，輕聲道：“九哥，我前些日子做了個夢。你知道，我在夢里做了什麼嗎？”

“什麼？”依舊是低啞抑的聲音。

“我夢見我……”謝寶真抿了抿紅，忽的踮起腳尖，如同夢中那般飛速地在謝霽臉頰上輕輕一吻，細聲道，“……親了你。”

那是蜻蜓點水般的一個吻，一即分。

半晌，謝霽緩緩抬手上臉頰，那里有一個極為淺淡的、香的口脂印。

謝寶真不敢看他的眼睛，臉頰已是紅得不行，一陣又一陣地發燙。

謝霽的目變得極為晦，仿佛有云霧翻涌，聲音啞得不像話，低而艱難地問：“寶兒，你知道你方才……做了什麼嗎？”

謝寶真不知道他這話是詰問還是別的什麼，不由垂首點了點頭，摳著手指道：“我知道。”

方才不管不顧地親上去，此時反應過來，連耳朵尖都泛了紅，襯著白皙的頸項，像是落在雪里的一點梅紅。

但事已至此，害和懊惱都無濟于事了，索豁出去，抬起潤的眼睛直視謝霽，深吸一口氣道：“你不是說‘兄長不能陪妹妹一輩子’麼？你不說你不想做我兄長了麼？我想了很久，有一個辦法既可以讓你擺兄長的份，又可以和我過一輩子……”

頓了頓，輕而堅定道：“這個辦法便是，你做我的心上人，將來娶我！”

謝霽呼吸一窒，深沉的目一眨不眨地鎖定。

他沉默著，似是在品味這番話的真實，許久方垂首近，一字一句幾乎是惡狠狠地說道：“寶兒，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知道呀！”謝寶真無可逃，又又張，眼尾的桃紅更甚，眸中泛著水道，“我知道這番話貿然說出，會讓你很難接。這些年你把我當親妹妹一般護著，我卻藏著這樣的心思……可是我真的喜歡你呀，我不想你和別的子婚，我想讓九哥陪我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