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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門有喜》 第117節

:「多謝五小姐,隻是我這袍子可不值這麼多銀子。」

婉婉的眼中閃過,但仍是執拗地將銀子遞到我麵前,道:「反正都不重要,銀子……還有服。」

我有些訝異一個右相家的小姐竟會說出這樣的話,又覺得十分有趣,於是問道:「那五小姐覺得什麼才重要?」

的臉漲得更紅了,低下頭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我喜歡聽小夫子的課。其他的……不重要。」

後來我才知道,很怕我會因為這件事離開,所以跑回去把所有的積蓄都拿出來給我,也不管那些銀子是不是足夠買很多我這樣的袍子。這便是婉婉,無論生長在什麼地方,都能以自己的方式乾淨而清地活著。

從此以後,便不像以前那樣怕我,偶爾也會鼓起勇氣在散學後向我問些書上不懂得問題,春去秋來,我與的關係越來越絡,在我麵前再也不是那個膽小怕生的小姐,而是變得鬧,會纏著我講許多在遊歷時遇上的奇聞異事,又央著我替找來探案驗的書籍,天熱時犯起懶,便十分自然將柳先生佈置的抄書由我來做,自己躲在一旁打著瞌睡。有時候,得了府裡分發的稀罕點心,便會趁人不備塞進我袖裡,我也會在街市上找些平時吃不到的市井食,在散學後和躲著一起分

那些事,當時以為隻是尋常,但在許多年後,才發現那竟是自己唯一不忍捨棄的東西,於是藏在歲月的長河中反覆回想,細細描摹每一快要淡忘的記憶,那是你曾經存在過的所有痕跡。

一年後,離會試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柳先生向我引薦了許多可能對我有幫助的貴人,我也明白自己想要走得道路不能隻靠苦學功名,於是耐著子與他們諸多應酬,忙起來也就顧不上到太學這邊來教課。五日後,當我再度回到太學時,一眼就看見了婉婉,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托著腮朝外發著呆,很快也看見了我,然後出了難以置信的神,眼眶猛地紅了起來,又急忙低下頭掩飾臉上的表,我以為我瞧錯了,直到我走到邊,才發現真的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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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裡又是愧疚又是不安,耐著子把課講完,剛想要去問卻已經飛奔著跑了出去。我找了許久才在一座假山後找到了低著頭不停地著眼淚,我連忙走過去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抬起紅腫的雙目,盯著我聲道:「我以為小夫子再也不會回來了。」

後來我才知道,我足足五日沒有回學堂,以為我就這麼離開了,再也不會回來了。可不敢問任何人,也不敢讓別人看出來在難過,隻是每日坐在窗前等我,直到所有期一點點被絕淹沒。

我為的傻氣覺得好笑,卻又到一陣心酸,在的世界裡,我是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值得信賴的人。這時,婉婉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問道:「小夫子,你可以不要走嗎?」

我看著哭得紅紅的鼻頭,和寫滿期待的雙眸,那一刻我想說很多道理給聽,告訴我不過是的夫子而已,而也遲早要及笄出嫁,我們總有一日會分離,可那一刻我竟什麼也說不出,隻是替輕輕撥開搭在眼上的發,笑著說:「放心吧,小夫子再也不會離開了。」

可無論多不願,分離的那日總是會到來。就在會試的日子越來越接近之時,相府裡請了戲班唱戲。婉婉央我陪去看,這樣的場合本來是不能出席的,於是我帶溜到了戲園子的後臺,爬上一座矮牆,然後將拉著坐在了我旁。

我們並肩坐在矮牆上,看著戲臺上彩袖飛舞,墨笙歌。婉婉興地不斷好,帶了房裡的餞出來,有時扔幾顆在口中,有時塞在我手上,一次看得迷便徑直塞進我裡,那是糖水醃漬得青梅,甜帶著一點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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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演得最後一齣戲是牡丹亭,那些唱段我以前曾聽過許多次,卻不知為何,在這一次被猝不及防地擊中心房。婉婉的嗓音在旁問道:「小夫子這臺上唱的是什麼啊。」

彼時臺上正唱著:「雕欄外,紅翻翠駢。惹下蜂愁蝶。三生石上緣,非因夢幻。一枕華胥,兩下遽然。」柳絮紛飛的時節,雪白的飛絮點點飄落在烏黑的髮上,我翦水般的雙瞳,一顆心突然脹得發痛,卻又空不知如何填滿。還那麼小,他要如何和解釋那些小姐書生,生死夢,就好像眼前這漫天飛絮,看起來唯人,若是落在上卻會攪得人發,圖增些困擾而已。於是我讓自己不再看,生道:「婉婉,我明天就要走了。」

婉婉猛地瞪大眼,手上的餞落了一地,紅彤彤的果轉眼就被裹上灰灰白白的塵霾。從此以後,我再也沒有看過那出牡丹亭。

離開相府之後我才發現,再多的詩書,再忙的應酬,也無法讓我的心有片刻填滿。我知道我在想,每次翻開書,都好像看到坐在我麵前,托著腮問我:「小夫子,這一句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於是我開始在書上寫下許多註釋,再一本本寄給,好像還能和對話一樣。終於在及笄之前,我鼓起勇氣在《桃花扇》裡寫下了一直想對說得話,

我記得及笄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在相府外站了很久,終究是沒有等到。後來,我順利通過了會試和殿試,被引薦進了翰林院,當我再次見到的時候,已經是侯府的新夫人。

我找到了宣遠侯,告訴他我會盡全力幫他和蕭家軍困,這是我自小就等待著的一刻。可我沒想到婉婉竟被賜婚做了蕭渡的夫人,也許冥冥中早有注定,我這一生注定要與牽扯:我看著從無助到堅韌,從弱的雛參天大樹,再也不是那個哭著求我不要離開的小孩了,的世界越來越大,這樣也好,當我再一次離開時,你便不會那麼難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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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又回到了戰場上,耳邊響著混的馬蹄聲和呼喝聲,空中充斥著濃濃的腥味,我抱住小柱子,看著那張寫滿了恐懼和稚的小臉,好像看見曾經那個靖南戰場上倉皇無助的自己。於是我咬破手指,在他的裡上寫下我記得得所有兵士的名字,耳邊的呼喝聲越來越近了,黑騎兵開始瘋狂地四刺,絕不放過任何一個活口。我將柱子藏在草垛中,對他說:「放心吧,叔叔說過,會讓你平安回去,你就躲在這裡,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出來。」

柱子臉上全是淚水,死死抓著我不讓我離開,我對他笑了笑,又他的頭,然後用盡力氣朝外麵跑著,一邊將邊所有能扔得東西扔到那幾個黑騎兵上。冰冷的刀刃刺進了我的,我仰麵倒在地上,著無邊無際的藍天浮雲,好像又看見了婉婉的臉:笑著的,哭著的,在桌案上靜靜睡的,然後,所有的一切都沉了無邊的漆黑。我覺得很累,慢慢閉上了眼:那個孩子,現在已經安全了吧。

黑暗中,我好像回到那個和風習習的下午,婉婉歪著頭對我說:「小夫子,你給我起個小字吧。」我為你起名婉婉,卻一直不敢告訴你有關你名字的那首詩句。

婉婉吾所,新居乃鄰牆。寄聲能來遊,維用寫愁腸。

☆、第124章056

漫長的一天過後,黑騎軍終於被趕到渭水河以南,蕭家軍也終於替大穆收回失地,在平渡關重又上「蕭」字旗幟。

經歷了許多日的浩劫,關城全是堆積的,燒黑的焦土和滿目的斷壁殘垣。而這裡飽經戰火的百姓們卻永遠有著強大的自愈能力,他們默默走上街頭,收拾好親人的骨骸,互相幫扶著重建著被燒燬得房子,然後,日頭會照常升起,再大的傷痛也會淡去,他們依舊會過著尋常而自足的日子,再世世代代地傳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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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平渡關收復的第七天,眼看城中的秩序終於恢復,大街上也被清理如常,蕭渡帶著蕭家軍的所有將士們在城樓前舉行了一場祭典。這一日又下了暴雨,天空暗得發紫,墨青的團雲中降下無數尖錐似的雨線,狂風捲著水滴四呼嘯,彷彿也在為這些忠魂而嗚咽、悲鳴。

蕭渡一素服,繫著黑鎧甲,一步一步走上城樓前搭建的祭臺,黃的幡旗在高飄揚,玉碎錦灰,魂兮不歸。~思~兔~在~線~閱~讀~

蕭渡每走一步,臉上便多一分悲壯,終於他在祭臺最高停下,看著麵前擺著一漆黑的棺木,過那棺木上深深淺淺的紋路,有兩行熱淚隨雨水一起落,然後闔上眼,輕聲道:「文謙,我們來送你了。」

而在城樓旁的長街上,站滿了自發來參加祭禮的百姓,他們撐著傘默默立在雨中,和蕭家軍所有將士一起,為那些逝去得英靈送行。他們記得躺在棺木裡的那名書生,是如何憑著一腔孤勇,帶著幾十名死士衝城中,從黑騎軍的鐵蹄下救出一個個百姓,又是如何帶兵死撐到最後一刻,護住了平渡關乃至整個中原的安危。他和許許多多不知名的兵士們,用自己的命守護著這座關城,今日,終於到了他們為他們送行的時刻了。

蕭渡扶著棺木站了許久,才慢慢舉起手來,隨著他的指令,軍陣中開始奏起喪樂,蕭渡拿出一份祭文,冒著冷雨高聲念了起來,沉重的祭詞,和著淒厲的風雨之聲,隨喪樂飄散不去,彷彿天地同悲,日月黯然。不知何時開始,百姓中有人開始輕聲哭泣,然後這哭聲越來越大,引得蕭家軍們也紛紛低下頭痛哭起來,他們想起死去的親人,想起曾經並肩作戰的兄弟們,家鄉的麥子也許已經了,而那些遠征的戰士卻是再也回不去了。

蕭渡念完了祭文,聽著耳邊傳來的嗚咽聲,不也是悲從中來,猛地咳嗽幾聲。他轉過,看著城樓下臉上寫滿了傷痛與憤怒的人群,熱流激盪,出腰間佩刀高高舉起,運足力氣朗聲道:「蕭渡今日在此立誓,在我有生之年,絕不讓夷族再踏中原,絕不讓同胞再戰火,絕不讓這山河再遭塗炭!」他雙目赤紅,臉上卻閃著異樣的芒,然後刀一閃砍下自己的一截烏髮,撒在了祭臺之下,以此宣告完這誓言的決心。在場的百姓將士們無不為這一幕而到震撼,不人在雨中跪下,高聲呼喝著、吶喊著,不知道是誰起頭,蕭家軍中開始唱起一首軍歌:

萬眾一心兮群山可撼;

惟忠與義兮沖鬥牛;

主將親我兮勝如父母;

幹犯軍法兮不自由;

號令明兮賞罰信;

赴水火兮敢遲留?

上報天子兮下救黔首,

殺盡蠻賊兮覓個封侯!

激昂的歌聲震徹天際,在平渡關外迴盪著。一曲唱畢,幾乎所有人都是淚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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