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麵。一名副將走到蕭渡後，為他遞上祭酒，蕭渡掩住心的激盪，將酒盞高高揚起，分三次灑在了棺木前麵，在心中默念著：走好，文謙。走好，所有為大穆而戰的兄弟們。

祭禮結束後，蕭渡親自扶棺將駱淵的送到山旁安葬，這裡已經葬下了許多在此役中犧牲的兵士，然後他們和百姓一起豎起一座石碑，蕭渡刀在石碑上親自刻下「忠義碑」幾個字，然後直直盯著這幾個字，臉上出愧疚的表。終於，一名副將走上前去勸道：「侯爺還先回吧，雨這麼大，子要。」蕭渡擺了擺手，然道：「我再陪陪他們。」然後他和所有人一起在碑前默立許久，才終於被親衛送回了郡守府。

元夕今日一直呆在房裡，並沒有參加祭禮。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懦弱，無論怎麼努力，也無法平靜地麵對小夫子的離去。所以選擇了逃避，有些事隻需放在心裡就夠了，相信他一定會明白。

蕭渡換了服推門走，看見元夕正坐在桌案前，十分認真地寫著什麼。元夕轉頭看見蕭渡，眼神中有什麼閃了閃，卻並沒有開口詢問。蕭渡也不去想心的傷痛，走到後聲問道：「在寫什麼？」

元夕沒有回答，隻放下筆將他的腰輕輕環住，道：「阿渡，那個孩子的親人都死了，我想了幾天，要不然收養他好不好。」

蕭渡知道說得是駱淵救下的那個男孩柱子，於是著的發頂，點了點頭道：「你做主就好。」元夕終於出了這幾天來的第一個微笑，坐下將麵前的書攤開，蕭渡這才發現上麵竟寫著許多註釋和心得，麻麻全是元夕的字跡。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過來，頭彷彿被什麼哽住，道：「你是想……」

元夕點了點頭，輕輕著手上的書頁道：「我從京城出來得太急，沒法把小夫子給我的那些書帶出來。我一直很自責，那本來應該是他能留下得最後東西。後來我想，既然那些書沒有了，不如我替他寫下去，以後等那孩子長大了，我們就把這些書給他，他總會知道，那個拚了命將他救下的人，曾是一個多麼溫暖而特別的人。」

蕭渡的眼眶又有些發熱，將攬在懷中，聲道：「好，我陪你一起。」

元夕將頭靠在他口，聲音低得發，「阿渡，他真得不會回來了，是嗎？」

蕭渡輕輕按住的後腦，努力下心的悲痛：是啊，再也見不到了，那個永遠風霽月的謙謙君子，那始終不滅的赤子之心。

時至初冬，大穆軍與黑騎軍嶺多次戰，蕭渡帶領著士氣如虹的蕭家軍如一柄鋼刀直敵軍之中，殺得黑騎軍數次躲進山中，兩位首領也是一蹶不振，再也沒發過有力的反攻。而平渡關糧草被燒，從京中送補給的速度卻越來越慢，蕭家軍不得不開始削減三餐，以應對即將到來的嚴冬。百姓們見狀紛紛拿出自己僅有的食，助蕭家軍們度過難關。

這一日蕭渡從戰場上回來，遠遠便聽見孩嬉鬧的聲音，發現元夕正和柱子在門前玩著彈弓，他第一次看見這個一直將自己藏在黑暗發呆的孩子，終於能在下燦爛微笑。彷彿飽摧殘的苗終於能破土重生，蕭渡覺得心中的霾淡了許多，於是笑著走了過去。元夕一見他歸來，也顧不得還有外人在場，驚喜地撲上去將他抱住，而旁的婢也十分識趣地帶著柱子去了別玩耍。

兩人相偎溫存了一番，才攜手走進屋，元夕為蕭渡遞上布巾洗臉，又有些擔憂地問道：「城裡的糧食是不是不夠了，你說會不會……」

蕭渡知道在怕什麼，會不會重演平渡關幾年前的悲劇，這也是他心中揮之不去的影。他握住那雙的手，緩緩道：「夕兒，我最近一直在想一件事。」

見元夕抬頭地詢問地看著他，蕭渡的目漸轉幽深，道：「這幾天，我時常想起和文謙的一次對談。他問我，如果這場仗打勝了，下一步會如何打算。」提起那人，他不由又輕輕歎了口氣，「我還記得他對我說，如今的大穆雖有外敵覬覦，但君主賢明令百姓擁戴，中原的百姓過得富足安寧，正是難得的盛世。他問我，是不是真得忍心打破這份安寧。」

元夕心中咯登一聲，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現在的戰況，黑騎軍被趕回草原隻是早晚之事，他們下一步要麵對得便是和皇城之間的對峙。蕭渡的份和手上的兵權永遠會是皇帝心中的一刺，若是他放棄手上的兵權，便再也沒有反抗之力，相當於將命到了皇帝手中。可他如果真得帶兵攻打回皇城，則會將這天下攪得不得安寧，讓百姓再度陷戰之中。這是一個解不開的死局，而現在已經到了不得不抉擇的時候。

蕭渡將的手得更些，繼續道：「夕兒，平渡關的失守，還有文謙的死讓我想明白了許多事。如果我與他之間不是互相猜忌又防備，那些蠻族又如何能藉機進犯，甚至設計挑撥，殺進平渡關。平渡關的戰士們不該死，文謙也不該死，這些日子我越想就越覺得悔恨，如果大穆能夠上下齊心，就算有再多的外族環伺，也本不足以懼怕。」

元夕靜靜聽他說完，心中有所，抬起頭盈盈地著他道：「我說過，無論你想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

蕭渡欣地笑了笑，又道道：「你還記不記得你說過：天下大勢不過民心二字，民心所向才是江山之本。我曾在平渡關的百姓麵前立下重誓，所以，我不想選一條會讓生靈塗炭的道路，我相信文謙也不願意看到這樣。」

「可是……」元夕出擔憂表，「那個人他也是這麼想得嗎？」

蕭渡搖了搖頭，道：「不知道，但是我想賭一賭，明日，我想給他送一樣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倒數三章計時了嚶嚶嚶，小夫子雖然死了，但是後麵的幾章還會有他，這就是傳說中的魂不散……咳咳劃掉重來，是雖死猶生了，誰說他沒有男主命的，他明明比男主搶戲╮(╯-╰)╭（PS：文裡的軍歌借用了戚家軍的軍歌，希戚繼大大不要來找俺討版權費咳咳。）

☆、第125章056

不同於平渡關的驚心魄，巍峨聳立的皇宮中仍是一派昇平景象，趙衍理完了朝中政事，又回到乾元宮批改今日奏章。

了冬的皇宮，空氣乾燥而冷冽，乾元宮燒了地龍和炭爐，著與室外不同的融融暖意。趙衍批完了幾份奏折，視線突然到桌案旁著的幾份塘報，屏風旁的香線裊裊而升，熏得他雙目有些發脹。他執筆的手抖了抖，然後輕輕歎了一聲，拿起那幾份他已經反覆看過多遍的塘報，再度翻開，依舊是令人目驚心的文字：「蕪人和木戎設計挑撥，引蕭家軍嘩變，參軍鄒五叛國，引黑騎軍關，平渡關被攻破。」「燕州、幽州軍幾乎全軍覆沒，蕭家軍僅餘四萬人，主將鄭龍拚死將黑騎軍攔在渭水前，退守青州城，。」「兩州參將嶽可為殉國，平渡關屠城三日……」

趙衍的目到最後幾個字，心臟猛地一，狠狠將手上的絹帛，臉上出深深的痛意。這時，宮門外有一名太監跑進來道：「陛下，前線又有塘報送到。」

趙衍平復了下心頭的激盪，抬起頭時麵已經恢復如常，淡淡道：「念。」

那太監念完了手中的塘報，依舊是說前方戰局膠著，眼看就要進嚴寒天氣，催促京城加快運送糧餉。趙衍揮了揮手，道：「好了，退下吧。」

那太監卻仍是躬著繼續道：「隨這塘報一起來得，還有宣遠侯送來得一樣東西。」

趙衍的子僵了僵，隨後輕聲道：「是什麼？拿上來。」

那太監朝恭敬地退出，再進殿時手上托著一樣東西，竟是那張在鍾山頂上被一分為二的虎皮。趙衍子猛地一，手自那皮上慢慢過，又想起那一年，兩人並肩作戰共獵虎王的誼，心頓時如驚濤拍岸，久久難安。

趙衍將那太監遣退出殿，就這麼愣愣坐了許久，直到夕染紅了天際，已經升為軍統領的夏青殿稟報軍，他說完半晌未見回音，抬頭就看見趙衍神怔怔，一直恍然所思的模樣，心下到有些好奇，便詢問道：「陛下可是有什麼心事？」☉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趙衍轉頭著他，手指在桌案上輕輕叩著，突然開口道：「夏將軍，你能不能告訴朕，怎樣才算是真正的帝王之道。」

夏青心中一驚，連忙袍跪下道：「天家大事，夏青不敢妄言。」

趙衍搖頭苦笑，道：「起來吧，朕隻是隨口問問，又不會治你的罪。」他的目變得有些黯淡，道：「朕隻是有些事沒想通，你說，平渡關在大好形勢下失守，城幾萬人命喪黑騎軍之手，這一切是不是都因為朕的緣故。」

夏青連忙回道：「平度關失守全因黑騎軍首領使出詐招數，又聯合鄒五暗中挑撥，陛下怎麼能全攬到自己上。」

趙衍長歎一聲，道：「若不是朕在出行前給嶽可為送了一份函，讓他時刻留意蕭渡的靜，等到勝負將定之時，趁機奪回兵權。他也不會輕易到叛徒的蠱，給了黑騎軍長驅直的機會。這一次，要不是蕭渡及時用計收回關城，隻怕大半個中原都會到波及。」

夏青的麵有些為難，張了張口卻沒有說出什麼。趙衍也不在乎他的回應，似是隻想將在心裡的這番話說出。他了眉心，站起著殿外飛簷下閃的紗燈，道：「從小每個人都告訴我，為君者需殺伐決斷，懂得以權治人，可現在我卻越來越不明白，這些年，我到底是不是做錯了。」

夏青的臉越發猶豫起來，他思忖許久，似是終於下定決心，開口道：「臣有些話，卻不知道當不當說。還請陛下先赦免臣的罪過。」

趙衍轉頭著他，道：「你說吧。」

夏青眸微閃，道：「曾經有一位臣十分敬佩的君子對臣說過，真正的帝王之道是信人、善人、用人，而非玩弄權去害人、妒人、算人。能做到前者的才是明君，而隻做到後者的，不過算是贏家而已。」

趙衍靜靜聽著，隻覺得眼前好像燃起一簌火，照得心澈澄明起來，他問道：「你說得這人，現在在哪裡？」

夏青的麵容變得有些淒然，緩緩道：「他去了很遠的地方，隻怕再也不會有人見到他了。臣與他也不過泛泛之，但曾與他的相識和對談，臣都放在心裡，莫敢相忘。」

趙衍心中若有所，過了許久才揮了揮手，道：「朕明白了，你先退下吧。」

夏青走到遊廊之上，仰頭著朗月繁星，彷彿又看見那人對他謙謙而笑，他輕輕歎息一聲，在心中默念道：「駱先生，你對我說得話，我已經告訴了陛下，若他能夠有所了悟，你在天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