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試試把這兩塊鐵板合在一起,”羅蘭說。
安娜出手指,按在鐵板的接上。火焰從指間噴出,接口以眼可見的速度熔化。
“減小火力,背面再來一次。”
點點頭,照做了遍。兩塊鐵板呈90度拼接,被牢牢焊接在一起。
羅蘭仔細檢查了下接口,發現效果就如同他想象的那樣——一道沒有任何瑕疵的完焊。如果稍加打磨,將熔鐵時的流痕跡磨去,兩塊鐵板幾乎跟一次型的鍛造沒什麼區別。
“很好,安娜小姐,簡直太棒了,”羅蘭忍不住贊嘆道,“接下來,我們把另外兩塊鐵板也接上去。”
“這是什麼?一個鐵做的……水桶?”
“不,這是一個氣缸,”他糾正說。
“氣缸?”安娜迷地重復道。
“對,它可以用來填充空氣,”羅蘭指著另一塊方形鐵板道,“看見上面的小了嗎?空氣從這個小進氣缸,推活塞——呃,活塞就是一個比氣缸徑稍小一點的鐵板,它能在氣缸里自由移。”
即使是安娜,在如此多生造詞面前也繞暈了腦袋,“那這些……氣缸,活塞什麼的,是為了做什麼?”
“為了制造一臺能自起來的機。”
蒸汽機,帶來了人類第一次工業革命所需的原力,將人力和畜力徹底解放出來。
它的原理圖是每個機械狗都耳能詳的,簡單點說,就是一個放大版的開水壺。燒開的蒸汽被導氣缸,推活塞和連桿,將熱能轉化為機械能。
原理異常簡單,但不代表它容易制造。它的難點在于氣缸與活塞的閉,以及輸氣管制造。金屬加工未點夠技能時,想要靠手工鍛打出一個合格的氣缸簡直是天方夜譚。
然而安娜的能力完彌補了工藝上的不足。
羅蘭只要事先設計好四塊同尺寸的鐵板,讓鐵匠鋪澆鑄打磨好,接著利用直角板固定好造型,再由安娜進行焊接,就能得到剛度極高的方形氣缸。有了巫的幫助,他不必像傳統制作過程那樣,先得造臺炮筒鏜床,再加工出一個圓形氣缸。其他大部件也是如此,可以先做小塊再拼接,如此一來,即使是鐵匠鋪這樣的小作坊,也能合力制造出蒸汽機所需要的全部部件。
事實上,焊接被發明前,人們只能靠螺栓或鉚接來連接小件,而氣缸部必須要求平,常規連接顯然做不到這點。
唯一麻煩的是輸氣管。它的制作方法倒沒什麼特殊的,將一塊長鐵板燒至紅熱,再放進凹槽型模里,用錘子一錘一錘敲至型,這也是前裝燧發槍槍管的制作方法。只不過槍管還需要事后校直,擴鉆膛線等等,更復雜一些罷了。
它麻煩在于,羅蘭不可能把鐵匠到自己的后花園來,巫暫時還不能曝,而打鐵實在不是自己的強項。無奈之下,他只好讓首席騎士代勞,自己在一旁指揮。
就這樣折騰了三天,羅蘭終于在后院里拼出了首臺蒸汽機。
“就這是你的說力大無窮的玩意兒?”卡特皺眉打量著這臺奇怪的機,他首先肯定這玩意兒跟邪教儀式無關。上面每一個鐵疙瘩都是他親手裝上去的,看上去就像個封的爐子。如果魔鬼能被它吸引那也太不合常理了。
不過一堆鐵疙瘩要怎麼起來?它看起來就很笨拙,又沒有腳,難不還能飛?
但在羅蘭眼里,這臺看似簡陋的機卻散發著工業之。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他自然沒再走紐科門蒸汽機——瓦特蒸汽機——改良蒸汽機的路線,他的第一臺試制品就已是帶雙連桿和閥門的高蒸汽機。它的制作不比最原始的蒸汽機難上多,關鍵在于一些思路上的創新。
“待會你就知道了。”
羅蘭往蒸氣室倒了桶水,讓安娜點燃柴火。
十幾分鐘后,水被燒開,咕隆咕隆地翻滾起來。很快,氣缸傳來噼啪聲,羅蘭知道那是缸熱膨脹的聲音。活塞的鐵板較薄,膨脹變型要比缸來得大,最終會牢牢的抵在缸壁上。
“這不是燒開水麼?沒想到還真是個爐子,”卡特嘀咕道。
當氣缸充滿蒸汽時,令羅蘭激萬分的一幕出現了。活塞開始推連桿向外運,當運到頂點時,另一條連桿拉閥門,蒸汽又將活塞向推。兩條連桿一來一回帶著子飛快旋轉,隨著火力增大,很快速度達到了頂峰。
機發出刺耳的轟鳴聲,排氣口呼哧呼哧的吐著白氣,有種勢不可擋的氣勢。
“這就是你說的……潛藏在自然中的力量?”安娜呆呆地問。
首席騎士滿臉地難以置信,最后的大鐵是他費了老大力氣才安裝好的,現在它卻像羽般飛速旋轉,站在旁邊甚至能到子激起的氣流撲面而來——這只能說明,眼前這臺鐵疙瘩的力氣大到了一個驚人的地步。
他心底漸漸升起一不安。
殿下說它能取代人力和畜力,如果不是騙自己的話,當它取代馬匹拉戰車時,憑這蠻力,只怕十個騎士都難以抵擋。
培養一名合格的騎士,需要十五年,制造一臺這樣的鐵爐,卻只需三天。算上鐵匠打造零件的時間,也不過一個星期。
它不需要喂養,不怕寒冷和,也不怕箭矢和刀槍。只要前面裝上撞角,它就能在戰場上橫沖直撞。
這樣一來……傳統的騎士還有必要存在嗎?
*
晚上,羅蘭回到臥室時,又一次見到了夜鶯。
這次沒有戴兜帽,一臉笑意地坐在桌邊,手中撥弄著幾張羊皮紙,“看來外面的傳聞果然不能相信。都說四王子不學無,格惡劣,實際上比起宮廷大師也不遑多讓。這紙上畫的,就是那臺鐵爐子的設計圖?你稱呼它為……蒸汽機,對吧?”
我去,還能不能給人留點私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以為這是你家啊!羅蘭心里腹誹不已,面上仍若無其事地回道,“是設計圖沒錯,不過沒有安娜的幫助,它也僅僅是張圖紙。”
“它能做什麼?”
“很多,運礦、排水、冶鐵、鍛造,凡是需要出大力氣的地方,它都能起到作用。”
“那我收下了,”夜鶯將羊皮紙卷好,放袍,“共助會里也有能控火焰的人。”
“喂——”
擺擺手,制止羅蘭的抗議,“當然,我不是白拿您的東西,您先看看這個。”將一小團白東西放在桌上。
羅蘭走過去,用手指起,發現那居然是一卷紙條。
他輕輕展開,掃了兩眼,“這是……”
“信鴿傳遞用的信,”夜鶯用戲謔的語氣說道,“收信人是您的侍長提爾,嘖嘖,看來您的后宮并不安穩啊。”
“我沒有過,”羅蘭皺眉道。
提爾,記憶里這名子似乎很早就跟著自己了,原本四王子對頗興趣,無奈幾次擾都沒能得逞。這次來邊陲鎮干脆把升為侍長,伺候自己,的房間就安排在隔壁。沒想到竟是王兄王姐安排的眼線?
盡管這封信沒有署名,但據容判斷,十有八九是出自那幾個親兄妹的手筆。信上寫著上次失敗令主人十分不悅,下次趁長歌要塞時手,絕不允許再失敗。好吧,其實你們已經功了,他想,不然自己也不會為羅蘭.溫布頓。
這封信不大可能是夜鶯偽造的,因為只有參與了這場謀的人,才會清楚地知道第一次暗殺計劃。而夜鶯想殺自己的話,沒必要這麼麻煩。
“你從上來的?”
“您的侍長才沒那麼蠢,看完就打算燒了。只可惜看的時候我恰好在背后而已,”做了個調包的作,“那麼,您打算怎麼辦?需要我幫忙「理」嗎?”
羅蘭自然明白口中的理是什麼意思,猶豫片刻,他最終還是點點頭,“麻煩你了。”這種事他實在沒有信心自己來做,“如果可以的話……替我問問,背后的人是誰。”
“如您所愿,殿下,”夜鶯笑著彎腰行禮,“那麼,這卷圖紙就是報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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