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釋嗎?孩子並沒有立刻給出這個解釋,只是站起來,在張老天師看得到的地方給他施了一禮:“讓祖父驚了,是明珠的錯。”
張老天師沒有說話,他要聽的也不是這個。
“今日我回來時父親和五叔遇險的事,祖父已經知道了吧!”孩子施完禮,重新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若是這點小事他們都躲不過去,只能說明素日裡懶罷了。”張老天師閉了閉眼,道,“技不如人,丟了命也是一件沒辦法的事。”
“祖父知道這些江湖士爲什麼要對付五叔他們嗎?”孩子問他。
張老天師聲音平靜:“張家樹大招風,招宵小之輩妒忌也是正常的。”
孩子笑了笑,對他的回答不置可否,只是又道:“其實,祖父,我前兩日就已經到長安了。”
張老天師朝了過來:“那爲什麼不回來?”
“我去營外雲麾歸德兩營看了。”說道,“營中有兵馬調。”
“雲麾歸德兩營幾乎隔月便有行軍練,這難道有什麼問題嗎?”
孩子繼續笑了笑,對張老天師的反問也不做旁的回答,只繼續說道:“我在回來的路上看到有軍隊經過的痕跡。”這幾日有雨,路途泥濘,行軍隊伍的痕跡與一般趕路人留下的足跡樣式大小都是不同的,這很容易分辨。
“有軍隊過來了。”道。
“這些與我張家有什麼關係?”張老天師道,“與你對我出手又有什麼關係?”
這張家遲早是的,若是以尋常想要上位的想法來衡量做這件事的目的定然是錯的。而他這個老頭子又是上位的最大助力,所以明珠兒對他出手,這是張老天師怎麼也不會想到的,沒有防備之下,自然輕而易舉的便中招了。
“過兩日就是我生辰。”孩子沒有回答這些,只是自顧自的說道,“我在中元節出生,天生道骨,百鬼不侵。”
張老天師點了點頭,思緒也轉到了過去:“是啊!”他說著目中閃過一懷念,“天生道骨,張家等了多年,你出生時,家裡高興的拜天地神佛,你祖母翻爛了多本書想要爲你娶個能配得上你的名字,到頭來卻取了個再俗不可耐的名字,因爲大俗即大雅,再沒有這兩個字更能現張家對你的看重。”
孩子再次站了起來,朝他施了一禮:“沒有張家就沒有明珠兒。”
“那你要做什麼?”原本懷念的聲音陡然拔高,怒不可遏的質問聲在屋響起,“我不覺得你是爲了權,爲了老夫這個位子!”
“祖父,你知不知道,你得罪了很多人?”孩子幽幽嘆了口氣,似乎有些無奈。
“老夫做事無愧於天地,清清白白,那些宵小之徒,不理會也罷!”張老天師默然了一刻,開口說道。
孩子卻笑了笑,還是那副不置可否的樣子:“祖父當然無愧,可祖父能保證,你無愧的那個人值得你如此嗎?”
“大膽!”張老天師臉上的神轉爲暴怒,“明珠兒,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孩子點了點頭,道,“我……”
“知道你還如此口出狂言?”張老天師死死地盯著,眼神轉爲不可置信,“你在外頭到底學了什麼?”
“學了該學的,也做了該做的。”孩子平靜的看著他,道。
“我真是後悔送你出去!”
“我卻激祖父送我出去。”孩子看著他,嘆道,“陛下他……”
“住口,你……”
一張符紙出現在手中,輕輕落在了他的上,全彷彿被錮住了一般,發不出半點聲音。
張老天師冷冷的看著:真是厲害啊!行連半點聲音都沒有,都快趕上,不,已經超過他了。
“祖父,你這個君沒有什麼主見,很多事他不會做決定,你爲他做了再多,因他而死,他連屁都不會放一個。”在江湖之上野了十年,出現在大家面前的明珠兒再如何知書達理,終究不過是僞裝的,那十年江湖上的經歷,已經融進了的骨子裡,以至於此時一開口就說出了一個大族小姐絕對不會說的“鄙之語”。
“所以,有些事,我們該爲自己打算。”
張老天師瞪著。
孩子笑了笑,替他掖了掖被角,道:“正是因爲我姓張,我纔不能看著祖父這麼錯下去。”
“這件事我意已決。”說著站了起來,向外走去,“祖父,你便看好吧!”
……
……
“好端端的,爹怎麼病了?”幾個張家的老爺都聚在張氏正廳裡,抿了口茶,慨道,“昨兒還好好的!”
“許是見了明珠兒,哭哭啼啼,鼻涕眼淚的,染了風寒吧!”張三爺說著看了眼張大老爺,“是明珠兒說讓我們過來的?”
張大老爺點頭:“是呢!”一提起明珠兒,又想到昨兒半夜裡那一聲“爹”,張大老爺臉變得難看了起來。
正想說什麼,聽到外頭一陣嘈雜聲,隨著七八舌,和氣的問候“明珠兒來啦”,一個孩子就這麼走了進來。
明明不過是個穿著普通的小姑娘,不知道爲什麼,這麼踱步而來偏偏有種旁人沒有氣勢,以至於他們自己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
等反應過來,又覺得自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孩子只是看了他們一眼,對這樣的舉沒有多高興也沒有多得意,本沒有在意,只是走到大家面前開口了。
“祖父這幾日病了,有件事讓我對大家說。”
“什麼事啊?”張三爺開口問道。
“昨日,我父親和五叔遇襲的事大家知道了吧?”
“這當然。”還是張三爺接的話,“是幾個江湖宵小之徒做的惡事。”
“是也不是。”孩子朝他點了點頭,在張三爺寵若驚的目中緩緩開口道,“對方是有圖謀的,我父親和五叔遇襲只是一個開始。”
啊?大廳裡幾個張家老爺怔怔的看著,一時沒有回過神來。
沒辦法,雖然張家是長安城數得上名號的大族,奈何自詡清貴不沾俗事,當然俗事一般也不沾他們。幾個老爺雖然這個年紀了,卻難得的還有幾分單純,那些謀謀長這麼大他們就沒遇到過。頂天了也就是背後使個小絆子捉弄捉弄人而已。
突然有人告訴他們“張家被盯上了,這還只是個開始”,所有人都有些怔忪,以及手足無措。
“這件事祖父由我來做,畢竟這個江湖,我比諸位要悉的多。”
這倒是,這丫頭雖然年紀小,但論江湖走的資歷比他們這些人都要多,衆人不疑有他。
……
……
大街上一擡一擡的紅木箱子被擡往天師道的方向。
路過的行人見到這樣的陣勢,不由愣住了:“這什麼呀?有人娶親嗎?說也有幾十擡了吧!”從城中數得上名號的繡莊、首飾鋪還有珍貴的鋪子甚至還有當鋪中不斷有木箱被擡往天師道。
跟著木箱走在一旁的夥計聞言往這邊來,回道:“不是娶親,是張大小姐十五歲及笄禮用的件。”
乖乖,只是個及笄啊!就辦的這般隆重?要知道自詡清貴的張家就是老天師六十大壽辦的也沒有這般誇張啊!
“張家的這顆明珠啊,不知道哪家能摘了去。聽說啊,就是要天上的月亮,老天師若是能辦到都能給摘下來,及笄禮又算個什麼?”
這厲害了。有不知張大小姐是何人的又在路人七八舌的“聽說”中知曉了個大概,若論權貴門閥,能與張家比肩的自然有,可若是論後輩寵程度,恐怕多個後輩都比不上這一個來的寵。
慨了一番這位張大小姐“真會投胎”云云的,行人便漸漸散去了。
本也不過是個小曲罷了,豔羨一番也就過了,豈料等到傍晚,又有木箱子從張府裡擡了出來,聽說張大小姐不喜歡,一個不喜歡把人一來一回折騰的夠嗆的。
有見過這一場鬧劇的行人開始揣測起這位張大小姐來。
任肆意妄爲,沒準又是個如青縣主一般人頭疼的貨,也不知道張家怎麼把孩子寵這個德行的。
門外說什麼,門也聽不到,張家依舊一切如常。
一轉眼的功夫,中元節到了。
家家戶戶皆早早熄了燈睡覺了,長安城裡冷冷清清,燈火昏昏,也只有天師道其中一戶燈火輝煌熱鬧的很。
是張家。
張大小姐的生辰也是及笄宴正在熱鬧的慶祝著,人聲腳步聲嘈雜聲從府傳了出來,看樣子,正是開心的時候。
黑暗中,從一旁回園以及鄰近幾戶中悄無聲息出現的兵漸漸將整座府邸包圍起來。
府邸中仍然歌舞昇平,彷彿沒有察覺到自已於危險之中。
領兵的將領微微擡了擡下,讓人去敲門。
“叩叩”的敲門聲在夜裡響起,一下一下,直叩人心。
門裡腳步聲一步一步傳來,清晰的彷彿就在人的耳畔一般響起。
門栓被拉開的聲音被無比放大,兩扇大門被拉開,一張明豔的臉出現在了視野中。手裡提著一盞燈籠,燈籠微微晃著。
“你們是誰?”開口問道。
門外聚集的兵愣了一愣。一個孩子爲他們開了門:這個……看起來好似正常的,但不知道爲什麼竟讓人心裡有些發。
他們也說不出爲什麼害怕。
那孩子手裡的燈籠微微打著轉兒,又開口了:“你們找誰啊?”
音糯,聲音平靜。
對這樣一大羣全副武裝的兵彷彿也不覺的什麼不對的。
爲首的將領回過神來,手裡一張明黃的聖旨在夜裡顯得格外違和:“聖旨到!張氏一族接旨!”
孩子看著他,對他們這般攜兵刃而來彷彿沒有察覺出半點危險,只是手將大門拉開,做了個“請”的手勢:“請進吧!”
他們懷令而來,對方非但沒有半點察覺,甚至連掙扎都不曾掙扎就放他們進來了……真不知道該說是這孩子心大還是太單純了。
親手將危險引了家中。
對他們留了一小半人馬圍住張府,還有那些重重包圍在張府周圍牆上的弓弩手,也恍若未見。對大隊的人馬跟隨進府的舉,孩子更是沒有半點反應,只是提著燈籠在前頭帶著路。
呆的過分了吧!
兵馬進門的時候只看到漫天煙火炸開,人聲慶賀聲似是離得很遠,卻又彷彿近在咫尺,就這麼傳了過來。
這麼喧鬧的聲音,人應該都在吧!
執刀的兵手在刀鞘上了,朝著孩子的背影做了個“砍”的作,這意思就是將他們帶到張氏族人面前之後,格殺勿論。
衆人點頭明瞭。
他們走了很久,明明聽到聲音就在不遠,這條路看起來也很短,可不知道爲什麼,依舊沒有走到。
兩盞茶的時間了,意識到這一點,那個前頭帶路的孩子不過一個眨眼間就被他們抓了過來。
連半點掙扎也沒有,就這麼被他們扣住了肩膀。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兵怒道,兵刃架上了的脖頸,“怎麼走了那麼久還沒到?”
這時候再沒有發現出不對,那他們真的就是傻了,這古里古怪的孩子有問題。
孩子沒有說話,只是抓了手裡的燈籠。
這個舉自然沒有逃開這些訓練有素的兵的眼睛,他們一把奪過手裡的燈籠拿到手上端詳了起來。
“別弄滅了。”孩子目盯著那盞燈籠,說道。
兵一腳踩滅了燈籠:“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那樣似遠卻近的嘈雜聲彷彿也隨著這一腳彷彿瞬間被扼住嚨一般不見了,燈火輝煌轉爲一片漆黑。
“怎麼回事?”兵大驚失,而後本能的喊了起來,“先生,快來瞧瞧!”
他們這次要手的對象是張家,雖然聽說過中元節當日是士本事最薄弱的時候,幾乎使不出什麼法來,可他們還是帶了一位厲害的“先生”過來。
在兵中的“先生”開口道:“別慌,大家看前面!”
燈火再次亮了起來,只是這時候,原本昏黃的燈火不知道爲什麼帶了幾分幽幽的深藍,看起來詭異的很。
更詭異的是燈火之中,緩緩走過來的那一羣人,張氏幾位老爺的臉,他們是認得的,那些悉的赫然臉就在這羣人之中,可不知道爲什麼,此時看他們的舉,讓兵們竟心裡有些發。
方纔還被他們扣押住的孩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到了那羣人的前面,他們都不知道是何時掙開的。
在一羣人木木的臉中,孩子臉上的神倒是自然鮮活了不,跪了下來,向他出了手:“張氏一族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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