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廚房,桃正拿著一把扇,眼睛盯著藥罐,認認真真地煎藥,見進來,挑了挑眉:“小姐要吃什麼?”
杏瞅了那廚娘一眼,笑道:“小姐睡著了,我給小姐洗服,服有幾有些髒污,冷水洗不掉,想尋點熱水。”
廚娘聞聲,忙提桶過來舀熱水:“姐姐,這裡有熱水。”
杏卻不接桶,眼著桃笑道:“妹妹,我那裡有盒蘇州來的繡線,你手藝好,給你用如何?”
桃看了一眼,淡淡地道:“無功不祿。”
杏有些著急,忙推了一把:“自家姐妹,這麼較真?我有好事要和你商量。”
桃但笑不語。杏正想厚著臉皮過去,卻見那廚娘豎起耳朵捱了過來,又見桃側開子不看自己,分明是不想理睬自己。便知說也是白說,當下不高興地提了桶,推了那廚娘一下:“承讓,我去洗服。”
那廚娘五大三,杏自是推不過的,但卻推得那廚娘火起。廚娘著杏風擺楊柳一般的細腰,撇道:“桃姐姐,這位姐姐平日在家洗服都是用熱水洗的麼?府上好有錢,真是有錢人大不同。”心裡暗罵,小妖!
桃沉默不語,手上的扇子更穩了。
杏在井邊手腳地整理明菲換下來的,把淺的和深的分開。天雖然放晴,但空氣仍然冷得刺骨,心想著,這麼一大盆子,等洗完了,說不定手腳都凍僵了。
不是吃不起這苦頭,只是一想到桃熱乎乎地坐在廚房裡烤火,又想到那狡詐威脅的明菲,就由不得怨恨萬分。這種怨恨厭煩的心在看到明菲換下的那套浸了,髒兮兮的布服時達到了高峰,差點沒把手裡的盆狠狠摜下去。
忽聽後一陣腳步聲,芳兒帶著灰灰過來,笑道:“杏姐姐,菲菲說,天氣冷,你也忙,以前穿的那些舊服,就不要洗了。”
杏聞言,心頭的煩躁好歹略去了一些,猶自沉著臉道:“那要如何收拾呢?”
芳兒了頭,道:“這個菲菲倒是沒說,不如你自己去問?”
杏大步往明菲的房子走去,走到門前,停住腳步,大大吸了幾口氣,調整了一副笑臉,才喊了一聲,聽見明菲讓進去,才進了門。
明菲看著帳頂道:“那套,你把它好生收拾起來帶回去給我母親看看,告訴,給我的這些,可真的是雪中送炭。”這就是被待的證,可得好好保管好。
杏的腦子轉了幾轉,立刻就明白了。明菲這是給自己指了一條明路啊,要討好夫人,這不正是現的機會嗎?這事兒可得把餘婆子給瞞了。
又聽明菲道:“你記住了,這個是你洗服的時候,自己想到的。我原本是你扔了的。”
杏有些不明白,明菲淡淡地掃了一眼:“我想,桃比較合適跟著我,你呢,這麼漂亮,又這麼聰明,不適合在這鄉下,太委屈你了。”
杏的一顆心突然跳到了嚨口,呆呆地看著明菲,明菲笑了笑:“我以前是有教養媽媽的,很小就教我,強扭的瓜不甜,與其讓你怨我,我還不如全你,與你結個善緣。”雖然竭力藏,但臉上還是出一不合時宜的忐忑和來,彷彿是小孩子想學著做大人,又生怕被別人揭穿一樣。
這三小姐快了,這是杏的最新想法。但再聰明又如何?一樣都是奔前程,跟著哪裡會有跟著新夫人好?杏沉好久,才道:“其實,奴婢是願意跟著小姐的。”
明菲不置可否,直截了當地道:“我雖是個笨的鄉下小丫頭,但吃了這麼多年的苦,唯一學會的,就是看人的臉,明辨是非。你以後若是有了好日子,不要忘了我。罷了,服呢你洗完就算,洗這屋裡的傢什,還是讓那使婆子來吧。平日裡也沒掐我的臉。”
杏又“啊”了一聲,誇張地罵:“好大膽的奴才!小姐,待奴婢回去,一定回了夫人,讓夫人替您出氣!”先哄了明菲放回去再說。
“也不知道餘媽媽回去後,我還能不能睡在這裡呢?我是真的希杏姐姐這樣厲害的人陪在邊照顧我。否則,等到夫人下次再派人來,我會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呢。”明菲幽幽地道。
又來了!杏左腳蹭右腳,右腳又蹭左腳,看來只是口頭上說說,三小姐是不肯罷休的。桃那丫頭,雖然不留手,但如果好生設計,利用餘婆子住,也不怕桃不肯搭手。心中算計好了,才保證道:“您等著,奴婢一定想法子替您出這口氣。務必讓您以後過得舒舒服服。”
明菲微微一笑:“我是有良心的,他們好歹照顧了我九年,可不要傷了和氣。”杏這樣的人,大抵是知道一些的。年輕貌,不笨,有野心,也有不顧一切要往上爬的決心,所需要的,不過就是一個契機。現在這個契機到了杏面前,猶如蜂蛋糕在蚊蠅面前一樣,又怎能容得別人阻攔?太大的刁難會讓杏痛恨,得不償失,但合適的刁難卻能激發杏的鬥志,讓杏爲的助力。
杏去後片刻,芳兒從外面溜進來,立在明菲牀前咬著指頭道:“菲菲,你以後不在我們家裡住了?也是,我爹孃對你那麼差,他們都欺負你,你……”
明菲笑了笑:“芳兒,我不住你家,又能往哪裡去呢?誰會要我?”
芳兒眼睛亮了亮,道:“可是,你不恨我爹孃嗎?你這次差點連命都沒了。”
明菲道:“可最後不也是他們找到我的?你放心,我知道到底是誰在害我。就算是不看他們面上,我也會看在你面上,再說了,你爹孃也惹不起那個人是不是?有一大家子要照顧呢。”
這話深得芳兒喜歡,喜笑開,出沾了口水的手去拉明菲的手:“明菲,其實,我爹孃就是貪財了一些。你放心,我會罵他們,也會護著你的。”
明菲躲開那隻溼噠噠的手,皺眉道:“芳兒,和你說了多遍,這麼大的姑娘了,不要咬手指。”
芳兒不以爲意地笑笑:“我知道了。那我給你烤紅薯吃?”
明菲搖頭:“我不想吃。我想睡會兒。”
“那你睡著。”芳兒得了明菲的保證,心裡踏實,笑嘻嘻地去了。明菲臉上的那抹溫天真慢慢消散,將被子裹,無聲地嘆了口氣。芳兒到底年,又是親生父母,就算是吳氏夫婦弄死自己,也不過認爲是二姨娘使壞而已,自家父母不過是貪心,被人迫。
可是自己呢,一步錯,就是萬劫不復,芳兒的友誼和善良珍惜,但更珍惜自己的命。目前暫時還不能離開吳家,又要趁此機會讓汪氏夫婦得點教訓,又不能徹底翻臉,那就需要有人替出面。杏,就是最好的槍,還可以藉此試探一下,餘婆子的底線在哪裡,對肯花多心思?雖然自己的表現過了些,但不這樣,又怎能保護自己?需知這個機會,實在是太難得了。想來,杏暫時是不敢把這些事說給其他人聽的,以後,又再說吧。
明菲正要睡去,又聽門一聲輕響,一中藥的味道飄了過來。桃端著藥碗進來,聲喚道:“三小姐,該喝藥了。”
明菲就著桃的手坐起,乾脆利落地喝了藥,漱了口,道:“謝謝桃姐姐。”
桃溫溫地道:“奴婢本來就是伺候小姐的,小姐這話不要讓別人聽見了,聽見了會笑話奴婢,也會瞧不起小姐的。”
明菲應了一聲,笑道:“桃姐姐陪我說會兒話?”
桃道:“小姐想聽什麼呢?”
明菲道:“不知我那母親,是什麼樣子的?我知道了的,也好知道該怎麼盡孝。”
桃笑了笑:“新夫人出宦之家,知書達禮,端正溫,在家中也是行三,的四妹,便是今年的新科狀元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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