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記者會只是個開始。

是進攻前的號角。

所有的事都堆在一起發了。

各種捕風捉影的傳聞在網絡上瘋傳,近年的，幾十年前的,謝譯橋本的,他的父母的，包括他過世的爺爺。

MZ遭遇到了有史以來最嚴重的危機。

而謝譯橋在消失三天後終於在MZ大樓出現了。

但是他不是要回應什麼，只是去理一點不得不出面的事。

理完以後,他被保鏢簇擁，剛從大樓走出來準備上車，蹲守的記者就包圍了他。

「謝先生，聽說您這幾天沒有面是回B市見父母了，所以您是回去求證當年發生的事了嗎？」

「請問您對當年的事真的不知嗎？」

「關於您的父母他們是否可以出面澄清一下，當年的塌方到底死了多人？」

「您的眼睛是不是真的什麼都看不見？」

「你覺得是巧合嗎？」

「你相信因果報應嗎？」

謝譯橋突破重重包圍,終於要上車的時候,又一個黑影突然竄了出來。

「謝譯橋！你們全家不得好死！」

他聞聲轉過來。

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衝到了他兩步遠的地方，手裏還拿著一塊磚頭狠狠地砸了過去。

他微微側頭,石頭堪堪過他的頜骨。

保鏢迅速反應過來，制服了那人。

老人一頭灰白的發烏蒙蒙的，搖搖晃晃，像一團散不開的霧霾。

手腳並用地掙扎著。

「報應！全都是報應！你們家生出你這麼個兒子，就是你們謝家的報應！」

謝譯橋關上車門，嘈雜的聲音終於平靜下來。

那一聲聲凄厲的咒罵聲卻好像言猶在耳。

下頜角有些許火辣辣的覺，他用手抹了一下，才發現出了。

指腹深的像一灘被稀釋的淤泥。

「謝總，您流了。」莊定說,「我去給您拿消毒水理一下吧。」

「算了,開車吧。」

他閉上眼睛向後一靠。

腦中的神經依然像是拉滿的琴弦,眼前又回想起剛剛那張憤怒的臉。

每一條皺紋里都盛滿了擁的仇恨。

莊定從後視鏡擔憂地看著他,說道：「關於您眼睛的，我派人去查了，好像是您早些年投資過一個關於眼部疾病的研究項目，不知道創怎麼知道了，然後順藤瓜一直在留心您的一舉一，所以猜到了您眼睛的事，然後故意在生日這天捅出來。」

男人沒有說話，也沒有睜眼，眉眼間都好像落滿了風雪。

滿滿的疲憊。

片刻后，他才開口，「剛剛的那個老人，你派人去關注一下，調查一下的來歷。」

莊定點點頭，「我明白。」

果不其然，這件事很快就被傳到了網上。

那個老人被記者採訪，口口聲聲說謝氏當年料礦床坍塌害死了很多人，剛好接著他就出生了，還看不見，可不就是報應嗎！

一時間，各種說法傳得沸沸揚揚。

公關部門急運作，但是本這種充滿了奇幻彩的事就很容易得到人們的關注，而且人們更傾向於把這些事聯繫起來，挖出各種巧合，從而覺得自己掌握了旁人不知的真理，然後像是窺見天機的先知般言之鑿鑿地發出來，引人側目，然後這種被追捧的快。

事愈演愈烈。

梁晚鶯在工作，可是總有些心神不寧的。

這幾天一直都聯繫不上謝譯橋。

他的手機關機了，微信消息也沒有一點回復。

外面的事越鬧越大，令人擔憂。

狂風將樹木吹得東倒西歪，地上的灰塵與石子都被捲了空中，然後四飛散，就像是有個看不見的人正端著一把威力巨大的槍械，在瘋狂地掃。

才剛剛下午三點半，天已經沉得像是晚上了。

令人難以忍的鬱，在這樣沉悶的空間里瀰漫、發酵。

梁晚鶯有將近半個月都沒有他的任何消息，看著手裏的那個還未來得及送出去的生日禮，深深地嘆了口氣。

又一次點開他的微信頭像，給他發了一條消息。

「你現在到底在哪裏？我有重要的事想見你一面。」

這次，終於收到了他的回復。

他只是發來一個地點，其餘什麼話都沒有說。

今天天氣不好，車也很難打。

路人形匆匆，都想要在大雨來臨之前找到庇護所。

等了半個多小時才終於打到了車，據謝譯橋發來的地點，最終停在了一個教堂門口。

尖尖的穹頂、圓形的窗戶，充滿了哥特味道的建築，佇立在這糟糕的天氣中，卻依然肅穆祥和。

腳步放輕，緩步走了進去。

男人靜靜地坐著，聽臺上聖職人員講經。

直到一切結束，和謝譯橋走出來。

雨已經落了下來，而且有變大的趨勢。

「你在這裏幹什麼？」

男人半開玩笑半認真道：「懺悔我的罪孽。」

「你做了什麼壞事嗎？需要懺悔，你還是一個虔誠的教徒？」

他挑眉一笑，「挖下屬的牆角算不算。」

「……」

看他還能開得出玩笑，梁晚鶯一直提著的心也稍微放輕鬆了一些。

雙手環，神氣地說：「那我替神明寬恕你。」

「哦？」

「只要你立刻停止你的行為。」

男人低聲笑道：「算了，那我還是做個罪人不要被寬恕了。」

「……」

「你今天不要工作嗎？現在才四點鐘，怎麼就跑來了。」

梁晚鶯拿著那個生日禮遞給他。

決口不提外面的事，也沒有追問他那些糟糟的問題。

「只是來送你生日禮，那天都沒來得及給你。」

「這就是你口中重要的事？」

「當然咯，生日禮難道不是重要的事嗎？」

謝譯橋點頭，將包裝紙拆開。

「《彩虹的花》，2-6歲兒讀。」他彎了彎角，「這個禮送的是不是有點早了？還是說梁小姐已經做好準備，提前為我們將來的結晶規劃了。」

「胡說什麼呢！」梁晚鶯指著書本說道，「我就是那天去書店看到這本書，突然覺得跟你很像。」

「嗯哼？」

「你就是這朵彩的花，然後把麗的帶給大家。」

明明是哄孩子一樣的話，但是聽起來卻那麼安人心。

「梁小姐當真是與眾不同。」他低低地笑了，眼中有溫之浮，然後抬手輕輕地了一下的頭髮。

梁晚鶯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剛好見了而已。」

「不過，生日之前這件事還沒有曝，你怎麼知道的。」

梁晚鶯笑容中帶著一種的促狹，湊近他的耳朵說：「最主要的是那條子開始出的破綻嘛，你到現在都不知道我那天穿的不是你送過去的那件，而是詩靈給我帶過去的黑的，就是這麼巧。」

「好吧，我以為自己藏得很好。」

「其實也還算好，不過仍有可以察覺的地方。」

梁晚鶯又把自己一些別的細小的發現說了出來。

說話時，有微弱的氣流撲在他的側臉和耳廓。

他靜靜地聽著，直到說完以後，他突然側過頭。

四目相，梁晚鶯才發現和他已經靠得如此近了。

不自在地向後撤了一下，捋了下鬢邊垂落的發。

「現在外面鬧得這麼厲害，你準備怎麼解決。」

謝譯橋臉上的表淡了一點。

「爺爺的視神經系統非同尋常這件事確實只是個故事，但我的先天全盲是真的，當年的事也是真的……」

「所以，我的眼睛……說不定真的是謝家遭到的報應呢。」

「料開採礦出事的第二年，我就出生了，一出生眼裏就只有黑白灰，我一度以為所有人都是這樣的，然而在我長大一點檢的時候，被發現了這件事。」

「我才知道，原來別人的世界，是不一樣的。」

「而且，當年的事故確實死了一個人，可是那天本來不用上工的，不知道為什麼還是有人跑了過去，結果還出了這麼嚴重的問題。」

「當時的礦床謝家和創都在爭奪，最後謝家順利拿到，也不排除是創暗地下的黑手，但是當年都沒查出來，現在更是查不到了。」

「所以，後續談好賠償之類的問題也就此了解了。」

他轉頭看向窗外。

明的雨珠落在車窗上，逐漸連城一條彎曲的線，然後向下爬行。

司機平穩地駕駛著車輛在雨幕中行駛。

雨刮有節奏地將玻璃上的水霧撥開，可是因為雨勢太大，刮掉的瞬間又落了一層水珠，將窗外的景鍍上了一層磨砂的質。

信號燈變明暗不一的混沌塊，轉眼間被亮。

雨幕中，灰濛濛的車輛靜靜地趴在地上，像是沉默地甲蟲。

梁晚鶯也不知道怎麼安他。

「就算是報應，也絕對不該算在你頭上嘛，我覺你不是那麼鑽牛角尖的人，怎麼還這樣給自己頭上攬。」

男人側過頭來笑了笑，「我還覺得梁小姐一直都很聰明，但是在自己的事上還不是鑽了那麼久的牛角尖。」

他說的是自己之前關於鍾朗和畫畫的事……

「好吧，」梁晚鶯鼓了鼓腮幫，「確實是當局者迷。」

兩人在這個閉的空間里，因為外面雨聲過大，說話時需要靠近一些。

呼吸織纏繞，目也逐漸膠在了一起。

謝譯橋湊近，他最近的鬍子有點長，瓣還沒上，胡茬就扎到了的下。

梁晚鶯五都皺了起來。

謝譯橋看到這個表可，笑了一聲，然後了下，「早知道今天要親你，就刮一下鬍子了。」

「……」梁晚鶯嫌棄道，「這點事都讓你頹廢到鬍子都不颳了。」

「嗯哼，有了胡茬是不是影響了我的值？都不帥了。」

煞有介事地搖了搖手指，破天荒地沒有去嗔怪他。

「你知道嗎？之前林.肯在競選總統進最後的決賽時刻，因為有了鬍子，反而大有助益。」

「哦？」

「他沒留鬍子之前，面部凹陷嚴重，看起來讓人不是那麼舒服，有個年的小孩給他寫了一封信，建議他留鬍子，這樣會英俊很多，就會讓邊的人把選票都投他。」

「這個小孩天真的建議並沒有被當笑話，而是被他認真採納。果然蓄起鬍子以後，他更顯得威嚴與智慧了，最終也贏得了選舉。」

「而且，你知道嗎？這件事，剛好是十月十五那天，也就是今天這個日子發生的事。」

謝譯橋揶揄道：「所以在你眼裏，我已經出的可以去競選總統了嗎？」

人眼神明亮，拉住他的手，認真地說道：「說這個故事的目的是想告訴你，每個人都是有缺陷的，這個世界上沒有完的人，但是把缺陷藏起來是下下策，如果你選擇面對它，說不定會有更好的效果。」

「哦？願聞其詳。」

「我們就公開你盲的事實好了，不過要在此基礎上，加上一個浪漫的前提，就像林凹陷的臉頰，我們給它覆蓋上一層『鬍子』，讓它不再是你的缺點，而是增加助益。」

梁晚鶯又拿起了那本書：「就像這本書上彩虹的花一樣，它把自己漂亮的彩花瓣送給了別的小，自己變得禿禿的被埋在了冬天的大雪中。」

「以喻人，然後把你之前做過的那場慈善捐贈再拉出來說一下，雖然我對你的這種慈善做法不是很贊同，但是現在確實是一個非常好的營銷手段。」

梁晚鶯說話的時候，謝譯橋就這樣直勾勾地看著。

直到把盯得都有些不自在了。

「我跟你說話呢，你到底有沒有在聽。」不好意思地推了他一下。

「嗯，當然有在聽。」

謝譯橋看著，角噙著一抹笑，他的聲音低，鑽進的耳道，「但是，你這個樣子，真的很迷人。」

窗外的雨勢有變大的趨勢，噼里啪啦的聲響像是上帝的手在彈奏一曲激昂的和弦。

車裏的兩人臉部逐漸靠近。

然後齒相。

、眼睛，這些已經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