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此，清虛子終于下定了決心。

“貧道留下來，只是一直做這火營的執事也太膩味了，丞相不如再給貧道分派些別的差使？”

口中問著，他的眼睛也一眨不眨的看著秦晉，等著秦晉的回答。

聞言，秦晉笑了，他當然知道清虛子腦袋里轉的什麼主意，當真是做這火營的執事膩味了嗎？自然不是，所為者不過是想要而已。

這在神武軍中也算得上獨一份了，從來還沒有任何敢在秦晉面前公然討要職差使的。

但對這個牛鼻子老道秦晉偏偏就無法發怒，事實上清虛子依舊是在籍的道士，按照軍法在神武軍中也沒有任何職司差遣，負責火營的各項事務也都以執事的名義去做。

按照清虛子所積攢的功勞，封個開國候也是夠的了。

不過，秦晉縱使已經為他想好了去，但還是有意吊一吊他的胃口。

“秦某確有意使真人為波斯地方大吏，然則出家之人亦多有不便之，若真人舍得，不若還俗？”

“還俗？”

頓時，清虛子瞪大了眼睛，連上稀稀拉拉的幾山羊胡子都立了起來。

“貧道曾在三清祖師駕前發下大宏愿，如今宏愿尚未實現，丞相就要斷了貧道的，這不，這不是把貧道往坑里退嗎？再說，再說貧道當真還俗了，丞相舍得讓貧道做個大都護或是節度使？”

清虛子也不是省油的燈，先是一番難，然后突的話鋒一轉又將球踢回給秦晉。

秦晉被問的愣了一下，繼而點頭道：

“當下乃用人之際，倘若真人為了朝廷肯有如此大犧牲，秦晉高興還來不及，又豈會舍不得？”

清虛子立馬一拍大，砸吧著說道：

“好，就這麼說定了，改日貧道給三清祖師匯報一下，為朝廷大業還俗了！”

“還俗倒不必，朝廷也未有明文規定，出家人不得為大吏，無非是各自教中的規矩有所約束，久而久之了慣例，今次就打破慣例也無妨！”

在秦晉看來，清虛子留在教中比還俗要更加有用。

大唐中原有儒釋道三家對中華民族影響甚深，三者在近千年的進化中早就相互融，互有吸收。如今唐朝既然要經營波斯等地，這些宗教文化自然也要跟上。

清虛子的腦子也轉的當真快，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丞相莫非要在這里廣布道教？”

秦晉笑道：

“那就要看真人的本事了！”

清虛子大言不慚，拍著口保證。

“貧道三寸不爛之舌，死人都能說活了，傳道布教而已，小菜一碟！”

到此，他又一轉話鋒，提了個要求。

“為了事半功倍，也請丞相先了大食教和那波斯教，嗯，波斯教或可緩一緩，大食教定得了，大食教一日不除，黑大食對波斯等地的影響就一日不減，十年數十年之下怕再生反復事端，早晚是個患。”

對此，秦晉早就有想法。

“絕宗教的事，朝廷在長安沒這麼做過，在波斯也不會！”

不等他說完，清虛子就撇了撇。

“丞相在長安時，不是接了第五相公的滅佛之策麼，怎麼到了這里又對大食教網開一面呢？”

當初在長安滅佛，所為的是土地和人口。唐朝建立百年以后，尤其是武后當政及玄宗統治的六七十年，佛教的發展已經不僅僅是一個宗教那麼簡單，僅僅以關中為例，其擁有的土地和人口已經達到了驚人的地步。

而且寺廟的這些土地是不需要繳納稅賦的，那些因為戰而失去永業田，依附于寺廟的人口自然也不會再向朝廷納一文錢或是一粒糧食。

各大佛寺實際上早就是最大的地主，而且還是那種不用納稅的大地主，擁有各種世俗中人不備的特權。長此以往，就好像有無數條寄生蟲寄生在大唐帝國的肚腹中，試問國還如何能國？

在安史叛之際，各大佛寺并沒有念昔日各種照顧，向朝廷出援助之手，反而趁火打劫，進一步兼并無主土地，匿良家丁口……

如果放任不管，恐怕國本都要搖了。

第五琦提出滅佛，實際上針對的本不是宗教，只是希讓剛剛恢復的國家恢復到正常的軌道上去。

這些問題，秦晉自然不會和清虛子去爭論抑或解釋。

針對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政策，比如這里，他絕不會步大食后塵，用收人頭稅這種方式絕宗教。

換言之，他不會告訴人不能做什麼，而是要讓所有人知道該做什麼，才會有好。

“很快會有令頒行，署任職者不得信大食教，黑大食乃朝廷大敵，自然要嚴加防范，至于普通民眾百姓則不此令約束！”

清虛子雙掌擊，笑道：

“此計甚妙，那些有意向上鉆營的人，自然要接引導，這種自上而下的影響，一如春風潤，無聲無息呢！”

“得了，別只顧著拍馬屁，新近征服的波斯土地過多，計劃中會分出四個州置于總督之下，你會出任一州之節度使。置于將會執掌哪一州，還要看你的意愿。”

清虛子登時又發愣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也要做節度使了，而且還毋須還俗。

“丞相不是再哄貧道吧？”

他一開始要有開玩笑的意味，也是一向貧習慣了，就算在秦晉面前也張口就來，哪想竟然真的了。

秦晉正道：

“朝廷大事豈有玩笑的道里？我只恨人手不夠，留下來更多的人，但這也是短時間急不得。等著吧，回到長安以后，會專門為這里選拔人才，并制定相應的獎勵措施，鼓勵士人西進，建功立業，報銷朝廷。”

前半截話是對清虛子說的，后半截則有自言自語的意味，聽得清虛子一愣一愣的。

看來丞相是要真格的啊，朝廷經營西域都已經十分困難了，更何況這離著長安有十萬八千里的西域之西呢？也不知道十年乃至十數年之后，這里又會是怎樣的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