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丹街上的槐花,落了滿地。
鄭顥走在街上,不有些慨。二十年前,他發現自己重新回到六歲,他是那樣急著長大,好能重新遇見,疼寵。重新為天朝,做自己該做的事。
重生時,他拜了一位曾經而過的,後來大名鼎鼎的一代名將張議為師,學習騎武藝。考狀元那是手到擒來,他把主要力,用在與翰林關係的建立上。
他和幾位翰林立了崇書院,了那些寒門進士的聚集地。
一路踩在黃白的槐花上,忽然腳下的槐花了紫紅,他抬頭看去,整條街上,只有這一棵槐樹,開的是紫紅的花。
這棵樹,恰好是他與李萱兒今生初逢的地方。
鄭顥微微一笑:護著李溫,就是護著你。
欠你一生,我還你一世。
進了興寧坊的崇書院,就看見翰林醫崔瑾昀,正在指點兩位醫工辨認藥材,講解藥與伍配。
鄭顥出手指,在他腰上了一下,背著手,笑瞇瞇的進了堂。崔瑾昀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跟了過去。
進了堂,鄭顥轉過來對他作揖道:「多謝公子,不吝賜教。」
這兩個醫工是家傳錄用,並未過太醫署教習,鄭顥昨天寫信請崔瑾昀來,今天一早他就過來了。
崔瑾昀的父親是宰相,「公子」是旁人對他的尊稱,他卻不鄭顥這麼,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恩人不知有何見教?」
他喚鄭顥「恩人」,是因為年時騎馬摔斷了,前世尋醫無數,卻無法治癒,直到年,他都是個瘸子,縱有天資,難免自卑。
今生的鄭顥當然不會袖手旁觀,連哄帶騙的將崔瑾昀送到孫思邈的後人,孫淵居的山谷。
孫淵就奇怪,自己閉關數年,藏得那麼好,怎麼還有人找來?還是一位陌生的年郎。
崔瑾昀不但治好了,還拜孫淵為師,了他的關門弟子,接藥王傳承。
所以鄭顥一跟他開玩笑,他就喚鄭顥「恩人」。
正是因為學醫,他錯過了與盧敏的相識,更不知自己前世錯,害了自己,也害了朋友。
他們兩個,年紀相當,一樣俊無儔,一樣是士族子弟里的另類。既不參與士族間的結盟傾軋,也不熱衷娶妻納妾。外人看來,他們就是在賭未來的皇權。
「你我過來,就是為了這兩個人?」崔瑾昀接過鄭顥遞來的茶杯,捧在手裏,並沒有喝。
鄭顥自己飲了兩口,才說:
「李商準備辭,說是過兩天就要回鄭州。他的病……」
崔瑾昀沉思片刻道:「他這是心病,我幫不了他。」
「要是能拖個兩三年就好了……」
「拖兩三年……什麼意思?」崔瑾昀不解的問:「他只是心氣鬱結,離開長安回鄉靜養,又未必會死,為什麼要拖兩三年?」
李商是鄭顥同鄉,兜兜轉轉,四十歲才回京城做了鹽鐵推,職不高,可收還不錯,但這哪裏是他想要的?鄭顥知道,他在牛李黨爭夾中,委屈活了一輩子,這一去,便是永別。
鄭顥看著崔瑾昀的眼睛,懇切的問:「你只管告訴我,若是他留在長安,你能不能幫他緩解病?」
「他患的是郁證,志不舒,氣鬱失暢,導致臟腑功能失調。這種志疾病,藥石作用很小。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找到他興趣的事,讓他心神轉移。」崔瑾昀嘆了口氣說:
「你我都知道,如今聖上聽不進逆耳之言,朝堂上哪有人敢說真話?下面出了事,哪個不是相互掩蓋,蒙蔽天聽?李義山若是自己能想通最好,你還指聖上能欣賞他,重用他?」
「你很說這麼多話。」鄭顥似乎有竹,含笑看他。
崔瑾昀端起杯子,假裝專心喝茶沒聽見。
「我今晚請大家在書院吃飯,李商也會來,還有……大皇子。」
「你瘋了!這麼明目張膽,你是怕聖上還沒有注意到你和大皇子親近,還是嫌侍臣沒給你小鞋穿?」
崔瑾昀吼完他兩句,放下茶杯,看著琥珀的茶湯,忽然若有所思,皺皺鼻子道:
「難道,你是想用大皇子,做李商的……葯?」
鄭顥哈哈笑到:
「知我者,公子也。」
二人正在低聲說笑,忽聽見外面多了人說話,走出去一看,是皮日休來了。
皮日休比他們小幾歲,最在書院裏和翰林們辯論。鄭顥欣賞他的才華,見他常年住在寺院,便邀請他到書院裏常住,當作是書院的管事。
鄭顥前世死在宣宗殯天那年,他並不知道自己死後發生的那些事。否則,他會慶幸自己收留皮日休這一善舉。
崔公子卻嫌棄他相貌醜陋,說他左眼下垂,像個獨眼龍,也懶得與他搭話。
「皮六郎,你去看看晚宴開始準備了嗎?冷胡突鱠、醴魚臆,這兩樣不能。」他看了一眼,在旁邊悶聲表示不滿的崔瑾昀,笑道:「連蒸苲草獐皮索餅,也不能。」
這獐餅是崔瑾昀最吃的,比李商吃的那兩樣魚更難做,他得意洋洋的笑了。
晚宴人不多,李溫悄悄來的時候,李商、鄭顥、崔瑾昀、皮日休都在正堂等他。
李商只知是貴客,沒料到是大皇子,趕起來給他讓座。
李溫笑到:「這是私宴,鄭三相邀。某隻是李大郎。閣下年長於某,學識亦長於某,某敬您首座亦不為過。」
「某哪有什麼學識?不過是些風花雪月,詩作對......」李商沒想到大皇子對自己的評價那麼高,不覺心生激。
李溫邊座邊說:「鄭三既是我的師傅,又是我的朋友。三郎是極有見識之人,他極力向我推薦您,肯定不會沒有原因。聽說,您在川蜀的時候,有不心得,一會您給我好好說說。」
幾人座,習慣互相客套一番,便天南地北談起各地貪因未有效懲罰,導致貪腐盛行,李溫也蹙眉唏噓,不知不覺聊到深夜。
「主人!外面好像出事了。」阿墨湊到鄭顥耳邊說。
鄭顥起跟著他走到屋外。
阿墨道:「有人到隔壁藩籬找大皇子,沒找著,就往往我們鄭府去,阿硯已經追過去了......嘿!怎麼又是你!」
阿墨出來的時候,鄭顥已經看見了,跟在阿硯旁邊,急急忙忙走過來的大公主李萱兒,後面還跟著個小侍。
「某見過大公主。」
「我兄長在你這兒嗎?我有急事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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