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江婉已經不是頭回來晟王府了，但之前也僅限于悉從門房到書房這條路。

這次與晟王并肩，從書房出來一路向廳堂走去，才第一次細細的打量這座王府。

也正是這一看，才徹底的應證了封建等級制度下，每個階層之間看不見的壁。

盡管晟王府當初修建的時候，并非得寵的皇子居所，而自家的奉恩侯府天恩浩之下，已是兩宅院合并的大宅子。

在江婉眼里已是十分的寬綽和。

可是拿這兩宅院相比，卻仍舊不由得發出一個在天一個在地的慨。

哪怕在寒冬凜冽季節，晟王府的花園小徑、院中亭臺、初綻的梅花以及在下閃著的琉璃屋頂……全都令江婉目不暇接。

沒有關注到邊晟王的腳步，也隨著而有所放緩，哪怕想起來的時候有刻意保持尊卑而落后一步，但很快會因兩人的談話而保持一致。

一路走過院中的九曲回廊，過兩邊擋風的香妃竹簾看風景其實也不冷。

進了廳堂，晟王還是命人將火盆的火撥大，再往江婉的邊靠了靠。

“王爺遇到了什麼為難事？”

江婉覺這樣的晟王讓很有些不適應，才一坐下就開口詢問。

早解決早回家。

“先吃飯。”

誰知的提議立馬就遭到拒絕。

晟王冷冷的臉擺明了要將‘食不言’三個字貫徹到底。

更可惡的是，對方取筷、夾菜等一系列行云流水般的作，優雅得令江婉自慚形穢。

好吧。

晟王府的新廚師的確手藝不錯，那一道剛出爐的油燜冬筍澤鮮亮、香氣濃郁，一看就令人食指大。

還有那黑魚湯、水煮白菜都極江陵府特。

另外幾道干鍋和時蔬小炒，也都能看到醉云樓的影子。

“王爺這菜……”

盡管還沒有試味，但看這賣相，江婉已看得暗自驚心。

桌上的這些菜無論食材還是作法，在這個時節的京城都實屬罕見。

“你應該吃得慣才對。”

江婉本想問問，他是不是挖了自家醉云樓的墻角。

但見他一開口就堵自己的，也只好拿起筷子默默吃飯。

算了算了，到底是自己欠下的人債多。

盡管每道菜都很合胃口，但是偌大一個桌子菜，就兩個相對無言吃飯的人，場面著實有些尷尬。

江婉吃完正不知道起什麼頭，就聽對面終于有聲音傳來。

“如今咱們大虞朝國庫空虛，外面又有強敵環伺，你可有增加收的方法？”

祁衍之將問題拋出來之后又暗暗有些后悔。

他這麼說也是覺到場面太尷尬沒話找話而已。

正巧這幾日他都在為這事兒頭疼，順口就問出來了。

可是這個問題放在朝中大臣上都是太過沉重的話題，他卻在此時口而出，實在是有刁難人的嫌疑。

祁衍之已經做好了再次冷場的心理準備。

卻不料對方看了自己一眼，并沒有回答不出慌的神。

“大虞朝開國時制定三十稅一的稅賦制度，沿襲至今不知不覺中改了十稅一了，老百姓的稅收已經十分沉重，若是王爺想再打普通老百姓的主意，怕是不。”

接著他聽到對方侃侃而談。

祁衍之點了點頭，江婉的回答正中他心事，這也正是他頭痛的地方。

國庫的主要收來源是稅收，如今此路已經被堵死。

歷史上多的是前車之鑒，稅負過重弄得民不聊生，很可能就會造朝廷，基不穩。

如今的皇上一心追求長生，早不理政事。

文太師一黨又只顧私利拉幫結派，本不在乎天下百姓的悲苦。

若他這個晟王也袖手旁觀，只怕國不久矣。

“朝廷屢次加重賦稅，而國富依舊空虛，不外兩種況。”

“一是該收的收不上來，二是收上來的揮霍過度存不住。”

“其實解決的辦法也不是沒有，只是難度不小。”

江婉的話令祁衍之不由自主的抬起了頭。

說實話，江婉能一針見指出問題所在，他已經十分驚訝了，如今更聽得有解決的辦法，注意力不由自主的被拉。

“是因年景不好，稅收不上來？”

第二個問題不敢妄議，江婉直接從第一個問題開始，只見擺了擺手，接著又道。

“我倒覺得未必。大虞朝幅員遼闊，每年總有地方出現災，那為何早些年就能國庫充盈了？”

“我覺得問題出在人禍。”江婉倒也不賣關子。

前世上下五千年的歷史不是白學的，其實對大虞朝的積弊早看得清清楚楚。

只是不在其位，不得謀其政，哪怕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卻也無計可施。

難得如今有朝廷能決策政事的王爺當面問起，陡然便心生了暢所言的。

好歹也是穿越了一回，就算是為了自己置其中，也想做一份貢獻。

拋卻拘謹后的江婉越說越興。

從員的冗余到地方豪紳的資源掠奪，非常流暢的將大虞朝的積弊說得明明白白。

晟王的神也由一開始的聆聽、再到后面的追問、求知若。

“大虞朝法規明文規定，士以下的人不得私自買賣人口這一條已經形同虛設，還有田產掛靠的現象也十分混。”

“人口和土地錢都大量的被豪紳權貴圈占，繳稅收的人口越來越，我覺得這才是造國庫空虛的主要原因。”

“土地、資源的兼并在每一個朝代的后期都表現明顯，唯一能解決的辦法便是強的朝廷。”

“……”

清朝的攤丁畝政策，是賦稅史上的一項重大改革。

既緩和了社會矛盾，加強了封建統治，又促進經濟發展和人民生活的輕微改善，在歷史上有很高的評價。

江婉所說的弊端與改革的方向，其實晟王也并非一無所知，但就是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將這些問題以及解決的辦法全都集中在一塊兒，說得如此通的。

頓時有種醍醐灌頂的覺，一雙眼猛瞪著江婉。

“當然……這只是我的個人看法。”

“若真的要取消人頭稅、放松對戶籍的控制、以及查清各地畝多，按畝均攤稅賦，這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首先就了大地主和權貴們的利益，阻力肯定不小，剛才王爺問了，我也就這麼一說，與不還是兩說。”

暢所言的后果，就是清醒之后，才發現被王爺盯得頭皮發麻。

說實在的，江婉的這個做法其實很冒險。

原本任何變革都需要一個雷厲風行的實施者，更何況攤丁畝的政策的并非一家一戶的利益。

變革之人不僅要有不惜與既得利益者為敵的勇氣，還得有鐵般的手腕。

江婉之所以愿意說出來，只不過是心存了一份僥幸。

面前的這個男人親歷過戰場與火的洗禮冷得驚人，但從他偵破糧草一案來看，也有有義心懷蒼生。

或許他能行。